交易费用理论的缺陷分析

交易费用理论的缺陷分析

沈芳

（上海师范大学法政学院，上海２０００３０）

【摘要】交易费用理论是新制度经济学的重要分支之一。交易费用理论（ＴＥＣ）是在正交易费用条件下，对不同交易形式的选择进行分析的理论。然而交易费用理论尚不是一个完善的理论，文章对交易费用理论中机会主义假定的不完善、片面地强调交易费用的节约所导致的理论不完备、对企业和市场的异质性考虑的欠缺以及缺乏对交易费用不同功能的划分四个缺陷进行了分析，说明交易费用理论不是一种完善的理论。

【关键词】机会主义；市场与企业；收益；交易费用

【中图分类号】Ｆ０９１．３４９；ＦＤｌ６【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４—２７６８（２００６）１０—００１３—０３

交易费用理论是西方新制度经济学中的重要理论之一。近

二十多年来。交易费用理论发展迅速，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广泛

关注。交易费用理论被广泛应用于纵向一体化、单双向性抵押

交易、跨国贸易及跨国公司等领域。交易费用理论（’ｒＥＣ）的重

要贡献是将交易费用的概念引入到经济分析之中，打破了新古

典经济学在严格假定条件之下建立的经济学体系，使经济分析

更具现实性。然而。交易费用理论尚不是一个完善的理论，由于

它的基本假定存在某些片面性、交易费用这一核心概念具有模

糊性以及在某些方面存在的逻辑上的矛盾，导致了交易费用理

论在解释一些重要的经济现象时缺乏说服力，甚至得出和现实

相反的结论。本文拟对交易费用理论的缺陷进行详细的分析，

指出其在基本假定、核心概念和理论框架方面存在的不完善，

说明交易费用理论不是一个完善的理论。

一、机会主义假定的不完善

机会主义是交易费用理论中关于人的行为的一个重要假

定，也是交易费用理论中的核心概念之一。机会主义假定主要

描述了人的天性是利己的．因而会通过隐瞒、误导、欺骗对方来

为自己谋利的现象。根据交易费用理论，在交易者进行了专用

性投资的情况下，其资产在转作它用时会降低或丧失其经济价

值，因而会产生机会主义行为所导致的套牢。为了防止套牢的

出现．交易者通常会采取某种保护性措施来防止机会主义行

为。这一思想的模型可以用图ｌ来表示。

图１Ｃ儿

Ｂ岛

在图１中，ｋ表示专用性资产的投资量。ｋ＝０表示没有进行

专用性资产投资而采用通用技术；ｋ＞０表示采用了规模或大或

小的专用性资产的投资。ｓ为采取的保护性措施。ｓ＝０表示没有

采用保护安全的措施。ｓ＞０表示采用某种程度的安全保护措施。

Ａ、Ｂ、Ｃ表示三种价格下的不同结点。从图中可以看出。当ｋ＝０

时．不存在ｓ；当ｋ＞０时，ｓ＞Ｏ；如果ｋ＞０而且ｓ＝Ｏ，那么，ｐ２＞ｐ３。

在这个模型里，机会主义假定在ｋ和ｓ的关系中起着重要

作用。如果不存在机会主义，即使一方提供了专用性资产，交易

者也会按照一般原则解决交易中发生的问题，因而无需保护机

制。因此，机会主义是产生交易费用的根源，也是交易费用理论

中的一个核心的概念。然而，机会主义这个假定并不完善。

在充满竞争的市场上，合同的实施并非像交易费用理论所

描述的那样。麦考利在他的研究中（Ｍａｃａｕｌａｖ，１９６３），通过大量

的实例调查，考察了正式契约在商业交往中所占的比例。调查

结果表明。非正式契约在商业交往中占有很大的数量，大部分

的交易者并不愿意和对方过分的讨价还价，也并不总是通过签

订正式合同来完成交易。相反，他们更愿意采用非正式的契约

甚至口头协议来完成交易。非正式契约在交易中占有很大的比

重。甚至在一些较为复杂的交易中。交易者也不愿意签订正式

契约。这种观察的结论显然是和交易费用理论不一致的。

交易费用理论之所以无法解释上述现象，原因有三个。

第一，交易费用理论忽视了在利益的驱使下交易的自我实

施。尽管交易者在交易过程中存在采取机会主义行为的可能

性．但是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会采取机会主义手段。克莱因提

出的合同的自我实施范围就可以说明这一点。克莱因认为，在

某个范围内合同会自动实施，而不会出现机会主义行为。假定

某种交易的收益的贴现值为Ｓ，采用机会主义行为的收益为Ｕ。

当Ｕ＞Ｓ时，交易者会采取机会主义行为；当Ｕ＜Ｓ时，交易者则

不会采取机会主义行为；Ｕ＝Ｓ时，是克莱因所说的自我实施合

同范围的边界。在克莱因的理论中，自我实施合同的边界取决

于对利益的衡量。合同的自我实施必然是在Ｕ＜Ｓ的范围之内

（克莱因１９９６）。所以，在合同的自我实施范围以内，机会主义

不会出现。

【收稿日期】２００５一０９—１２

【作者简介】沈芳（１９６９一），女，陕西宝鸡人，上海师范大学法政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新制度经济学、理论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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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量。如果考虑到交易者对收益和成本的衡量。交易者在一定范围内就不会采取机会主义行为，而会采取促成交易完成的行为（这一点我们在上一个问题中已从另一个角度讲过）。因此，对于交易费用理论来说，要克服其逻辑缺陷，就必须考虑其他因素。

三、对企业和市场的异质性考虑的欠缺

科斯在他的《企业的性质》一文中，提出了企业和市场是可以相互取代的。取代的衡量标准是对交易成本的衡量。当市场的交易费用增大时，企业就会取代市场，当市场的交易费用减少时，市场就会取代企业。以科斯的论点为启发，张五常提出了企业是一种合约关系对另一种合约关系的取代（张五常１９８３）。威廉姆森认为企业的出现，是专用性资产带来的高额交易费用所导致。资产专用性程度越高，实现一体化的可能性就越大，因此，企业和市场的不同，只是保护性机制的不同（威廉姆森１９８５）。所以，许多新制度经济学家的共同特点是认为市场和企业是同质的。

交易费用理论在谈到市场和企业的相互取代关系时。指的单对单的交易过程。我们知道市场也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市场和企业之间是否完全是一种替代关系呢？我们观察单个的交易。按照科斯的观点，当市场交易费用增大时，两个企业可能合并。这两个企业在合并前。面临着各自的市场。合并成为一个企业后，通过内部的调节取消了它们之间的市场，因而节约了交易费用。然而，这个企业仍然要面对市场，企业仍然要在市场中销售自己的产品。企业还是存在于市场中。

那么。究竟什么是企业呢？它和市场是什么关系呢？这就涉及到如何定义一个企业的问题。科斯认为。企业代替市场是内部调节资源对市场调节资源的取代。然而。一个仅依赖内部协调来生存的组织是企业吗？事业单位、卫生组织等都符合这一特性，但它们显然不是企业。同样，一个不存在于市场中的生产单位是企业吗？许多原始部落的组织也符合这个特点，但它们显然也不是企业。由此看来，企业至少应该具有生产产品和交换产品这两个特征。所以，企业具有生产的功能，在企业中完成了物质形态和功能的转换。同时，企业作为生产的机构，产品最终要在市场上进行交易，才能实现其产品价值。我们再来看市场，首先，市场则不具备生产功能，在市场上商品的物质形态不会发生改变。市场完成的是财产或服务的所有权的转换，是权利在不同的所有者之间的转换。同时。市场不必向企业那样，对价值进行二次分配，市场本身具有分配职能，一次交换的完成，就同时完成了价值分配。所以，企业和市场相比较，而这并不是同质的。而是各自有自己的特殊职能。

市场与企业之间具有不同的特点和职能决定了他们之间并不是可以完全替代的。相反。企业和市场之间会产生相互影响，二者具有互补性。按照我们前面所分析的企业的特性，企业是通过交换以获取利润的组织。亚当斯密在《富国论》中提出，专业化分工的程度受市场范围的限制。我们可以从男一个角度来理解，即当市场范围较小时，市场的交易费用就很大，因而专业化分工的程度受到限制，卖者就不会进行大规模的生产。有一个有趣的人类学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在一些原始部落中，买东西的人将商品放在路边。人就走开了。因为要等到一个人来购买它的商品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有很多人从事这种交易或者扩大生产规模。所以，如果将企业作为专业化分工的载体，市场的交易费用大小会影响企业的数量和规模。而且二者的关系是负向的。

在市场体系中。市场机制的交易费用的大小最终会影响到企业产品在市场中的交易。当市场的交易费用很大时，企业的最终产品拿到市场上去进行交易必然会发生很大的困难。这样，就会造成企业的周转率下降，迫使企业减产或缩小规模，造

成企业萎缩。当市场的交易费用减小时，产品的交易变得容易，

企业的周转率提高，促使企业增产或扩大规模。因此，对于一个

企业来说无论是购买还是出售，市场交易费用的大小都会影响到企业的规模，形成二者之间的负向关系。所以说，企业和市场

之间的关系是互补的。同时，企业的数量和规模也会对市场造

成影响。在正交易费用条件和市场需求不变的情况下。企业的

数量减少、规模减小会使市场萎缩；相反，企业数量增加、规模

增大也会带动市场的发展。加上某些企业的特殊性质，如银行、信息、律师事务所等产业的发展。使得市场上的资金流通大大

的便捷，信息的沟通迅速加快，大大节约了市场的交易费用，因

而促进了市场的发展。所以，我们说，单个的交易过程中如果产生合并，可以说企业取代了市场。但是在市场体系中。企业是依

赖于市场而存在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企业和市场并不是同质

的，而是各自有其不同的特性。企业和市场之间会产生相互影

响。具有互补性。交易费用理论在分析中忽视了企业和市场之间的异质性。从而忽视了他们之间的异质性所决定的互补关

系。这种分析只适用于单个交易，而不适合于分析整个市场体

系中企业和市场之间的关系。

四、缺乏对交易费用不同功能的划分造成了理论框

架的缺陷

交易费用理论提出的交易费用这个概念为分析企业的活

动提供了有力的工具。然而，在交易费用理论中，交易费用的内

涵非常模糊．各种无法说清的成本都被归结为交易费用。在交易费用理论中。交易费用作为制度运行的摩擦力，是企业所极

力要克服的因素。然而，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交易费用中的不同

项目。会发现不同的交易费用在交易的实施过程中所起的作用

是不同的。比如说．信息传达的费用和签约的费用。信息传达的费用越高。对于收益的损失就越大。因而，这类费用应该是越小

越好。而签约的费用却有所不同。尽管拟定和磋商合同需要花

费相当的费用，但是合同拟定的越详细，对日后交易的稳定性

越有益。可以减少交易过程中的不确定性。这种交易费用具有保障交易顺利进行下去的功能．组织的连续性是保障收益能够

实现的基础。因而，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是否在交易费用最小的

状况下，组织的收益最大？从现实的观察中，我们看到大量的这样的现象：交易者在选择防止机会主义的治理机制时，在某些

方面通常会选择付出较高的交易费用。这显然和交易费用理论

的观点相反。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我认为是由于交易费用

理论忽略了某些交易费用和不确定性的相关性所造成的结果。巴纳德在研究组织问题时说。“对组织主要关怀的问题是对不

断变化的环境的适应，其原因在于，稳定状态中的组织问题微不足道”（Ｂ删。１９３８）。因此，不确定性是交易过程中要解决的一个重要的问题。

我们假定，能够减少不确定性的交易费用为Ｇ；，事后的不确定性为Ｗ；。假定其它条件不变，Ｗｉ只和Ｇｉ相关。当Ｇ；增大时，Ｗｊ会减小；当Ｇｉ减小时，ＷＩ会增大。也就是说，在其它条件给定时，当选择包含较高交易费用的治理机制时，事后的不确定性减少；当选择包含较低交易费用的治理机制时，事后的不确定性会增加。如果交易者有风险偏好，那么他们可能会选择包含较低交易费用的治理机制。反之，他们会选择包含较高交易费用的治理机制。所以，交易费用理论中所谓的最优的治理机制的选择是不存在的。在不确定性存在时，并非选择含有最低交易费用的治理机制就意味着收益的最大化。因为，较低的交易费用可能意味着较高的不确定性风险；而（下转第５８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