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美国对菲律宾南部摩洛人的殖民统治

论美国对菲律宾南部摩洛人的殖民统治

侯　洁

(北京大学历史系　北京100871)

[关键词]美国殖民统治;摩洛;大督;合作与对抗

[摘　要]美国对菲律宾南部摩洛人的殖民统治对当代摩洛的分离主义运动产生了重要和深刻的影响。美国的殖民统治是逐渐演变和发展的,每个阶段都有其特点。美国利用摩洛大督们对地方权力的控制和影响,实施其统治。大督们也依靠美国殖民政府,加强其自身对当地经济和政治的控制。选择合作还是对抗,是由菲律宾殖民地政治形势的变动和大督们自身实力的消长变化决定的。有时候合作与对抗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美国殖民统治最终实现了行政上北部天主教地区和南部穆斯林地区的整合,但没有消除西班牙时期留下的北部天主教徒和南部摩洛人之间的偏见和敌对,为后来摩洛人的分离主义运动埋下了伏笔。

[中图分类号]D87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6099(2008)01-0067-06

The Am er i can Col on ia l Rule on M oro in Southern Ph ilipp i n es

Hou J ie

(H ist ory Depart m ent,Peking University,Beijing100871,China)

Keywords:American Col onial Rule;Mor o;Datu;Collaborati on and Resistance

Abstract:The modern Mor o separatis m is deep ly influenced by American col onial rule on Mor o in Southern Phili p2 p ines.The then American rule under went several characteristic stages with gradual and consistent adjust2 ment1American col onizers made use of Datus t o p ractice their ad m inistrati on over the area.Meanwhile,Datus gre w str onger,econom ically and politically,on their do main with the hel p of American col onizers.I n that peri od, Datus dangled bet w een t w o choices-cooperati on with or rebelli on against American col onizers.Their final choices usually depended on their po wer and the then political situati on in Phili pp ines.Someti m es,the divisi on bet w een cooperati on and resistance is vague and blurring.The American col onizers finally unified Mor o and Christian Fili p i2 nos under their ad m inistrati on,but did not eli m inate their mutual p rejudice and hostility,which laid gr oundwork for t odayπs modern Mor o separatis m.

菲律宾南部摩洛人的反抗运动由来已久,摩洛问题也是二战后至今困扰菲律宾国家稳定和发展的大问题。所谓摩洛人(Mor o),泛指菲律宾南部信仰伊斯兰教的穆斯林。“摩洛”这个称呼最初来自于西班牙殖民者,西班牙的世仇———北非的摩尔人(Moors)也信仰伊斯兰教。为了表示对菲律宾南部穆斯林的蔑视,西班牙人把他们称为摩洛人(Mor o),后来菲律宾南部的穆斯林也就以“摩洛”作为他们穆斯林集体认同的一种称呼。摩洛人主要居住在菲律宾南部的棉兰老和苏禄群岛等地,由13个部族组成,以马拉瑙、马巾达瑙和陶苏格三个部族为最大。摩洛人除了信仰伊斯兰教以外,很少有什么基本共同因素。大部分穆斯林群体讲自己的语言,除了兰瑙的马拉瑙人和哥达巴都的马巾达瑙人以外,他们互相都不能听懂对方的语言,阿拉伯语也只被一部分人使用[1]。各部族在社会生活和习俗方面都有很大的不同。

在西班牙殖民者入侵之前,菲律宾南部也只有普兰吉河流域和拉瑙湖周边地区形成了早期的封建国家[2]。14世纪后半期伊斯兰教开始传入苏禄。1521年麦哲伦环球航行来到菲律宾,1565年黎牙实比率领西班牙远征军从墨西哥出发,到达菲律宾中部的比萨扬群岛,从此开始了对菲律宾的殖民征服,并在北部吕宋和比萨扬岛附近广泛进行传教活

3[收稿日期]2007-04-26

[作者简介]侯洁,北京大学历史系2004级博士生。

动,菲律宾天主教化进程开始。可是当西班牙进攻到南部的棉兰老和苏禄地区时,遭到了穆斯林的坚决抵抗,双方进行的“摩洛战争”持续了320年。直到1851年,苏禄苏丹才被迫承认西班牙的宗主权,但西班牙的统治范围仅限各军事据点的周围地区,苏丹政权依旧存在。对于广大的内陆地区,西班牙根本无力管辖。西班牙殖民者故意把北部的天主教群体与南部的穆斯林进行分离,并在“摩洛战争”中以宗教的名义,利用天主教徒对抗穆斯林,造成了天主教徒和穆斯林的历史仇怨,这是西班牙殖民统治最重要的遗产。正如peter Stanley所说:“西班牙对菲律宾征服的影响不是通过几个世纪的掠夺和开发,而是通过几个世纪的有计划、有意识的疏离。”[3]我们把摩洛问题溯源到殖民时期,是因为菲律宾民族国家的形成、国家的雏形和制度都是开始于殖民时期。而摩洛地区是在美国殖民时期才被完全地纳入到菲律宾的政治和行政体系中,成为了菲律宾殖民地国家的一部分。

关于美国对菲律宾的殖民统治,国内的研究大多关注的美国对菲律宾北部,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天主教徒的统治,而对南部摩洛人的研究不多①。国外的研究成果相对比较多,对美国在摩洛地区的殖民政策进行了比较细致、深入的研究②。目前大多数学者不再把殖民地国家的历史简单地看作是殖民统治和反殖民斗争的历史,在研究美国殖民政策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当地摩洛人对殖民统治的反应。本文将吸收以往的研究成果,在概述美国对菲律宾南部摩洛人统治政策的基础上,对摩洛地方精英-大督与中央殖民政权的关系进行研究,并试图对美国殖民政策的成效进行适当的分析。笔者认为:对于大督们与美国殖民政府的关系,不应该只是绝对地以“合作”或是“反抗”的二分法来进行简单的归类。实际上,大督们对殖民政府的态度是暧昧的,很多时候“合作”和“反抗”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大督们总是根据殖民地政治局势的变动和大督自身实力、地位的变化来决定与殖民政府是敌还是友。对于美国殖民政策的成效,从经济、政治、文化方面来分析都是不成功的,其对战后摩洛分离主义运动带来了重要的影响。

一美国殖民统治的三个阶段

1898年美西战争后,美国通过《巴黎条约》从西班牙手中获得了对菲律宾的宗主权,建立起了对菲律宾的殖民统治。麦金莱总统1899年在给美国国会的信中确定了美国对菲律宾政策的基调:“对于菲律宾,我们不是来掠夺的,而是要用发展、文明化、教化的政策,训练他们能够自我管理”[4]。而在菲律宾南部,美国殖民者继承了西班牙人对摩洛人的偏见,认为摩洛人与北部天主教徒相比,是更为“落后、好战、野蛮的”。因此美国殖民政府认为有必要在“非基督教地区建立一个家长式的军事统治政府[5],于是统治初期在摩洛地区实行军事统治。

美国对摩洛地区的统治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1898—1913年,这一时期美国实行的是军事占领加政治控制。第二个阶段是1914—1920年,这个时期美国把棉兰老和苏禄逐渐整合到菲律宾整个殖民地国家的政治体系中,对穆斯林事务的控制和管理逐渐由美国人过渡到菲律宾人。第三个阶段是间接统治阶段(1920—1946年),菲律宾南部事务由北部天主教徒掌握,1935年自治政府成立后,美国基本上不干预南部的摩洛事务[6]。

第一阶段,美国对摩洛岛的军事占领是为了确保穆斯林对美国在棉兰老和苏禄岛的主权的认可。美国想使穆斯林在美菲战争中保持中立,避免南北作战。1899年,美国与苏禄苏丹签订了《贝茨条约》,条约中苏丹承认美国对苏禄及其属地的主权;美国同意帮助苏丹镇压海盗和其他挑衅的非穆斯林人。而美国也承认苏禄苏丹和其他首领在其领地的统治,并答应不干涉穆斯林的宗教事务,并发给苏丹和他的主要官员以特定的薪金[7]。1902年,美国决定放弃不干涉政策,对摩洛人进行直接统治。促成这种改变的原因是北部的菲律宾民族主义

①②《菲律宾史》(金应熙主编,刘迪辉、何安举编著,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0年)简略叙述了摩洛人反抗美国殖民统治的几个重

要战役的情况;也指出了美军之所以能在菲律宾南部得胜,除了它在军事上的优势外,还由于得到当地苏丹和大督的合作。例如阿里起义,就有大督皮翁支持美国,他向美方提供了阿利方面的情报。包茂宏《论菲律宾的民族问题》(《世界民族》2004年第5期)和吴杰伟《菲律宾穆斯林问题朔源》(《当代亚太》2000年第12期)都认为美国“分而治之”的政策使得天主教徒和摩洛人的仇怨加深。彭慧《论菲律宾穆斯林群体的性质和影响》(《东南亚研究》2007年第4期)进一步指出美国的菲化政策把南方的穆斯林放置到分配结构的不平等位置上,两个集团利益分配不均所导致的深层文化矛盾被表面化了。

沙历比的《摩洛历史研究:法律与宗教》(Najeeb M1Saleeby,S tudies in M oro H istory,L aw s and Religion,Manila:Bereau of Pring2 ting,1905)是研究摩洛历史的早期权威性著作,作者建议美国殖民政府要尊重摩洛人的宗教和习惯。萨缪尔・K・唐和凯撒・A・海德格尔编辑的《美国人在棉兰老和苏禄:1899—1946》,(Sa muel K1Tan,Cesar A1H idalgo,eds1,The Am ericans in M indanao and Sulu:1899—1946,M indanao Journal)是《棉兰老学报》研究美国在棉兰老和苏禄殖民统治的一个专刊,收集了很多学者的文章,内容涉及美国的军事统治、殖民教育、美国传教士在棉兰老的传教活动等等。彼特・高引的《1888至1920美国在菲律宾穆斯林地区的统治》(Peter G1Gowing, M andate in M oroland–the Am erican Governm ent of M usli m Filipinos1988—1920,University of the Phili pp ines Syste m,D ili m an,Quez on City,1977)详述了美国对摩洛人的殖民政策及摩洛人的反抗,给本文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帕特里西奥的《早期棉兰老—菲律宾国家政权过程中的哥达巴都和达沃》(Abinales P1N,M aking M indanao:Cotabato and D avao in the For m ation of the Philippine N ation-S tate,A teneo de Manila University Press,2000)主要论述了摩洛地方上层势力与国家政权的共存、互利的关系,启迪了笔者对于摩洛地方势力与中央殖民政府关系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