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文宣帝高洋在位前后期表现迥异新论

皆令出外 。”λξ这种整日不说话 ,紧张过度的生活状态 ,都有悖 常情 。又 ,“(高洋 )时乘骆驼牛骡 ,不施鞍勒 ,盛暑炎赫 ,隆冬 酷寒 ,或日中暴身 ,去衣驰骋 ,从者不堪 ,帝居之自若 。”λψ这里 异于正常人的种种“超意志 ”表现 ,我们只能解释为为了在“竞 争 ”中获胜而长期进行的压抑个性 , 强化绝对精神意志力的 “胜利 ”,还有像他参见高澄时的流涕状 ,这些内在修为的“锻 炼 ”在成就“人所不能 ”时却严重压抑了其个性的自然成长 ,使 其心理阴暗面越来越重 。这成为其后期动辄杀人的心理导因
杀 ,史载高 涣“天 姿 雄 杰 , 俶 傥 不 群 , 虽 在 童 幼 , 恒 以 将 略 自 许 。”(见下表 )由于史乘阙如 ,我们找不到高涣冒犯高洋的具 体证据 ,但以史书中对高涣性格的描述亦可推知有长兄高澄 的始作俑 ,他看不起高洋似在情理 。高洋的同母弟高湛 (即后 来的武成皇帝 )也在先前与高洋有隙 。“武成因怒李后 (高洋 皇后 ) ,骂绍德 (高洋之子 )曰 :‘你父打我时 ,竟不来救 。’”λ∼ 而 高洋在即位后也展开了对高澄的报复 ,“文宣受禅 , (高澄皇后 元氏 )尊为文襄皇后 ,居静德宫及天保六年 ,文宣渐致昏狂 ,乃 移居于高 阳 之 宅 , 而 取 其 府 库 , 曰 :‘吾 兄 昔 奸 我 妇 , 我 今 须 报 。’乃淫于后 。µυ 种种迹象表明高洋与众兄弟的关系并不好 。
能否认他的性格有着某种特异性 ,他的凶暴应该说是他的热 情与真挚受到扭曲以后的结果 。②这一观点与本文论点大体不 谋而合 ,但他又推认为可能是高洋吞并西魏 (北周 )的志向无 法实现从而对想成为唯一最高君主的高洋的自尊心造成伤害 所致 ,这又似有于史无据的嫌疑 。黄永年先生虽未完整地对 高洋在位后期虐政做出解释 ,但也认为高洋杀其亲信高德政 和杜弼是精神失常所致 。③上述诸贤对高洋在位前后期迥异的 表现都从不同侧面谈到了一些 ,那么归根溯源到底是什么原 因促使他有此转变 ? 事实上 ,他从小生活在权术气氛浓厚的 家庭 ,从小他所接受的往往是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与力图自 保的实际情况 ,由于过分重视隐忍不发 、诡谲 、喜怒不形于色 等等阴术 ,从而使他的心理投下了阴暗的一面 。这种阴暗心 理无疑是他后期杀人几成便饭的心理动机之一 ;他从小就遭 到轻视 ,不为时情所推重 (当然这也要拜他自己故意自贬自抑 的韬晦策略所赐 ) ,从而产生严重的自卑感与报复心理 ,在其 掌权而不受约束的情形下 ,一旦他醉意甚浓 ,往往会想起先前 所受的侮辱 ,这又成为他动辄杀人的心理动机 ;高洋朝不少汉 族大臣遭诛除 ,细细推究起来汉臣往往以儒家教义来要求本 就个性粗豪不羁 、颇为崇尚鲜卑风俗的高洋 ,这就极易引起高 洋的不满与反感 ,此一点无疑又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心理动机 。 上述情况作用在一起就形成了他在位后期的虐政 。本文拟就 此展开论述 ,不足之处尚祈学界同仁指教 !
为了自保 ,高洋善自韬晦 ,故意守拙 ,这就使众兄弟看不 起他 ,尤其其同母兄高澄 。这都为日后高洋展开报复埋下了 祸根 。史载 :“(高澄 ) 生而岐嶷 ,神武异之 。”⑩“时年十二 ,神 情俊爽 ,便若成人 。神武试问以时事得失 ,辨析无不中理 ,自 是军国筹策 皆预之 。”λϖ “天平元年 , 加使持节 、尚书令 、大行 台 、并州刺史 。三年 ,入辅朝政 ,加领左右 、京畿大都督 。时人 虽闻器识 ,犹以少年期之 ,而机略严明 ,事无凝滞 ,于是朝野振 肃 。”λω高洋面对的是极其干练的 对手 , 想“出头 ”又不能“出 头 ”,毕竟作为次子其遭高澄的猜忌与防范当在情理中 。高洋 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要么强出头 ,而且以他的素质是可以做到 的 ,如是 ,其面临的对手与压力将空前强大 ;要么善自晦迹 ,而 我们看到他正是选择了后者 ,遗憾的是聪明自误 ,或者说“表 演 ”得太过逼真 ,让人误以为真 。最终这种假象使其在当政后 一旦有稍许“失政 ”(或者在高洋本人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就 易受攻击 ,而自己却无以自辩 ,最终其在位后期的“昏邪残暴 , 近世未有 ”不免有破罐破摔的意味了 。而单就其所采取的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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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 ,赖荣透下取之以免 。”这种铁石心肠的事如不狠下决心是 办不到的 。又如同书第三页载 :“因随 (尔朱 )荣之厩 ,厩有恶 马 ,荣命剪之 ,神武乃不加羁绊而剪 ,竟不蹄啮 ,已而起曰 :‘御 恶人亦如此马矣 ”,登峰造极的是当高欢病重时对高澄说 :“我 虽疾 ,尔面更有余忧色 ,何也 ? 高澄未对 ,又问曰 :“岂非忧侯 景叛耶 ?”高澄的回答竟是 :“然 。”这些都说明高欢视个人权力 远过人伦 。他教育后代的 方式也殊为特 别 。史载“高祖 (高 欢 )尝试观诸子意识 ,各使治乱丝 ,帝 (高洋 )独抽刀斩之 ,曰 : ‘乱者须斩 。’高祖是之 。又各配兵团四出 ,而使甲骑伪攻之 。 世宗 (高澄 )等怖挠 ,帝乃勒众与彭乐敌 ,乐免胄言情 ,犹擒之 以献 。”⑥“由是神武 (高欢 )称异之 ,谓长史薛 Κ曰 :‘此儿意识 过吾 。’”⑦可以想见高欢以对成人甚至过之的要求对诸子 ,本 是健康 、愉快而无压力的少年时代就在高欢这种意志训练下
2006 /11
北齐文宣帝高洋在位前后期表现迥异新论
刘伟航 刘玉山
摘 要 : 北齐文宣帝高洋在位前期大有作为 ,而执政后期 却“昏邪残暴 ,近世未有 ”。笔者经过缜密论证 ,认为这种 差异其实是高洋因家族笼罩在权术的氛围下 ,更由于自小 受兄长高澄的打压等原因 ,故意压抑自己不羁 、豪放的性 格以至形成其内敛 、隐忍的个性 ,形成严重的自卑感与性 格压抑 ,当其掌权而不受约束之后自然而然产生反弹或者 说是性格的复归 。当然这种“复归 ”是带有报复因素的 ,这 应视为其后期表现的内在原因 。 关键词 : 高洋 ;北齐 ;高澄 中图分类号 : K23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 1001 - 490X ( 2006) 11 - 201 - 04 作 者 : 刘伟航 ,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 /刘玉 山 , 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四川 ,南充 , 637002
而慢慢褪去其应有的光彩和家庭幸福 ,为了培养自己“合格 ” 的接班人 ,过早给他们灌输了权力斗争 ,让他们从小就过早接 触了斗争的残酷 ,也在不知不觉中培养了他们的残酷 。高洋 就是在这样的家庭氛围熏陶下成长的 ,也就使他日后性格的 形成具有明显的阴暗面 。
高洋之母娄太后从来就未看好过高洋 ,这严重打击了其 自信心 。作为高欢的结发之妻 ,娄太后与其夫拔起寒微 ,而她 的四个儿子高澄 (追谥为文襄帝 ) 、高洋 (北齐开国文宣帝 ) 、高 演 (孝昭皇帝 ) 、高湛 (武成皇帝 )几乎统揽北齐皇座 ,童谣说她 为“九龙之母 ”。她对丈夫的襄助历来为人称道 ,但惟独将第 二子高洋看走眼 (当然这也是高洋的“韬晦 ”深迹所致 ) ,史载 : “洋以告 (欲禅代西魏 )娄太妃 ,太妃曰 :‘汝父如龙 ,兄如虎 , 犹以天位不可妄据 , 终身北面 , 汝独何人 , 欲行舜 、禹之事乎 ……’洋与诸贵议于太妃前 ,太妃曰 :‘吾儿懦直 ,必无此心 ,高 德政乐祸 ,教之耳 。’”⑧这种当着群臣面所给予的打击几令他 对禅位不存奢望 。而在他即位后“娄太后以帝酒狂 ,举杖击之 曰 :‘如此父生如此儿 ! ’帝曰 :‘即当嫁此老母于胡 。’”⑨高洋 的气话明显反映了他对其母长期所存偏见的不满 。
一
北齐文宣帝高洋是个颇为戏剧性的人物 ,其精神视域或 者说内心世界远较其在位前期的武功与后期的“失政 ”要复杂 和深刻得多 。高洋在位前期“西人震恐 ,常为度陇之计 ”,后期 则“事极猖狂 ,昏邪残暴 ,近世未有 ”。《北齐书 》卷四《帝纪第 四 》载 :“帝少有大度 ,志识沉敏 ,外柔内刚 ,果敢能断 ,雅好吏 事 ,理剧处繁 ,终日不倦 。初践大位 ,留心政术 ,以法驭下 ,公 道为先 。或有违犯宪章 ,虽密戚旧勋 ,必无容舍 ,内外清靖 ,莫 不祗肃 。至于军国 机策 , 独决怀抱 , 规模宏远 , 有人君 大略 。 又以三方鼎峙 ,诸夷未宾 ,修缮甲兵 ,简练士卒 ,左右宿卫置百 保军士 。每临行阵 ,亲当矢石 ,锋刃交接 ,唯恐前敌不多 ,屡犯 艰危 ,常致克捷 。尝于东山游晏 ,以关陇未平 ,投杯震怒 ,召魏 收于御前 ,立为诏书 ,宣示远近 ,将事西伐 。是岁 ,周文帝殂 , 西人震恐 ,常为度陇之计 。既征伐四克 ,威振戎夏 ,六七年后 , 以功业自衿 ,遂留连耽湎 ,肆行淫暴 ……”又作如是评价 :“其 后纵酒肆欲 ,事极猖狂 ,昏邪残暴 ,近世未有 。”这里“以功业自 衿 ”似不能完全解释其前后行为的不一致 ; 吕思勉先生认为 : “文宣淫暴之事 , 多在天保六七年后 , 非徒本性 , 实亦疾病使 然 ,观其冒犯寒暑 , 临履危险 , 多为人所不堪可知 。 (本纪又 云 :至于末年 ,每言见诸鬼物 ,亦云闻异音声 , 亦有其疾之一 证 。)即其耽麴蘖 ,亦未必非病状也 。特有狂易之疾者 ,发为何 种行动 ,仍系习染使然 ,文宣虽云有疾 ,非染于鲜卑之俗 ,其淫 暴 ,亦当不至如是其甚耳 。”①日本著名史学家谷川道雄先生也 认为 :当权威没有相应的实质而迈向绝对化时 ,为了弥补这二 者之间的空隙 ,必须作出种种的努力 。但是急造的权威苍白 而无力 ,它导致的只是权威保持者的焦躁与愤懑 。不过也不
之一 。即便如 上 述 隐 迹 , 高 澄 也 仍 不 给 他“出 头 ”的 机 会 , “(高洋 )内虽明敏 ,貌若不足 , 世宗每嗤之 ,云 :‘此人亦得富 贵 ,相法亦何由可解 。”λζ 又 ,“帝 (高洋 ) 后李氏色美 , 每预宴 会 ,容貌远过靖德皇后 ,文襄 (高澄 )弥不平焉 。帝每为后私营 服玩 ,小佳 ,文襄即令逼取 。后恚 ,有时未与 。帝笑曰 :‘此物 犹应可求 ,兄须 , 何容吝 。’”λ{ 这种打击的影响力也直接波及 到众兄弟对他的轻蔑 。史载“(高浚 ,高洋三弟 )豪爽有气力 , 善骑射 ,为文襄所爱 。文宣 (高洋 )性雌懦 ,每参文襄 ,有时涕 出 ,浚常责帝左右 ,何因不为二兄拭鼻 ,由是见衔 。”λ| 又 ,“文 宣末年多酒 ,浚谓亲近曰 :‘二兄旧来不甚了了 ,自登祚已后 , 识解顿进 。今因酒败德 ,朝臣无敢谏者 ,大敌未灭 ,吾甚以为 忧 ,欲乘驿至邺面谏 ,不知用吾不 。”λ} 高浚将高洋的“韬晦 ”当 成了“旧来不甚了了 ”,将其执政能力当成了“识解顿进 ”,可以 说高浚对高洋的偏见始终未变 。后高浚与高 涣同遭高洋惨
术而言 ,实际上是把双刃剑 ,在一时引起瞩目后最终伤害了自 己 ,严重压抑了天性的正常发展 。史载 :“(高洋 )每退朝还第 , 辄闭阁静坐 ,虽对妻子 ,能竟日不言 ,或袒跣奔躍 ,后问其故 , 对曰 :‘为尔漫戏 。’此盖习劳而不肯言也 。所寝至夜曾有光 , 巨细可察 ,后惊告帝 ,帝曰 :‘慎勿妄言 。’自此唯与后寝 ,侍御
二
高洋的家庭环境对其少年成长有关键影响 ,使其从小在 心底种下了“残酷 ”的种子 。从史书记载来看 ,其父高欢的祖 先都曾历任显职 ,只是到了祖父辈因坐法而被徙居到怀朔镇 , 家族始衰 。高欢“家贫 , 及娉武明皇后 , 始有马 , 得给镇为队 主 。”④高欢早年的契阔艰危 ,磨砺了其坚韧的意志 、胆识以及 世事洞明 、晓畅时务的心机 ,随着阅历的增长 ,其“驭 ”术也愈 为精进 。高欢其时正是北魏胡太后乱政 、孝明帝暗弱 ,以至政 纲不张 、社会危机的潜流愈喷愈出之时 ,身处当时生命财产没 有保障的社会现实使其不得不具有保全并进而有所作为的本 领 ,这对高欢性格的形 成产生了极其重 要的影响 。正如《北 史 》卷六《齐本纪上 》所载“神武 (高欢 ) 性深密高岸 , 终日俨 然 ,人不能测 , 机权之 际 , 变 化若神 。至 于军国大略 , 独运怀 抱 ,文武将吏 ,罕有预之 。”⑤我们深信这种“机权之际 ,变化若 神 ”绝不是与生俱来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 ”,与其说高欢 擅权谋 ,不如说是他留心治术 ,自我“修炼 ”的成果 。这种“成 果 ”有时似不尽人情 。可资证明的事例很多 ,如《北齐书 》卷一 《神武上 》载 :“(当高欢等谋杀杜洛周不成而欲奔逃葛荣时 ) 文襄 (高澄 )屡落牛 ,神武弯弓将射之以决去 ,后呼 (段 ) 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