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培文杯2018初赛高中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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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着枕头坐在病床上。
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单。连面前这个保存了多年的盒子,仿佛也是在时间的打磨下失去了原来的色泽,成为了与周围环境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的灰白。
她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什么呢?当然,她不是潘多拉,盒子里也没有跳出来灾祸。盒子里有的,只是一堆纸。
她的目光落在最上面的一堆纸上。这是什么?似乎不是一张,而是好多张纸连接在一起的……啊!是折纸!她想起来了,止不住激动,小心翼翼地把纸一层层展开,终于,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几个字“我们永远是朋友”。
她已经想不起那个女孩的名字了,她的笑容却闯进了她的脑海,那时,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有一天,她送给了自己这个精致的折纸,并且告诉自己,她就要和家人搬到另一个地方居住。年少的她哪里能体谅朋友的难处,她只觉得受到了伤害:为什么要离开我?她气愤地把折纸揉作一团,却又舍不得扔,最后还是放在了这个盒子里。
现在想来,那时自己真是幼稚啊。可惜……欠她一个道别。只是如今再也没有机会了,即使再相逢恐怕也难以认出彼此的容颜。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放下那已难以辨认本来面目的折纸,她又伸手在盒子里摸索着。这一次,是一沓信。信纸已经泛黄,她慢慢展开,一抹笑容不经意间浮现在嘴角。他的丈夫——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在镇上当教师,而她则在村子里照看着孩子们,经营着他们的庄稼和牲畜。
每一个月,都会有信客到村子里,这一天就是她最盼望的一天。这一天,她总能看到他的信。有时候,他的信送出半个多月后,才能到了她手里。她爱听他讲学校里的趣事,他可真会讲故事啊,每次看他信里写的故事,她都觉得自己亲身经历了一样,在油灯下笑个不停,对于学校的老师同学们的名字,她也不会陌生,就仿佛已经熟识多年。他也会问起家里的事情,她就会讲给他。她讲冬天他不在的时候囡囡病了,她咬牙背着她走了十几里夜路才找到赤脚医生,等放下囡囡,整个人又累又怕,都快虚脱了,奇怪的是刚才在路上就一点都没感觉。她讲小虎淘气,每天在打谷场疯跑,不是扭了脚就是磕伤膝盖。她讲老幺最柔弱也最懂事,炒出一碗肉也不跟哥哥姐姐们抢……讲这些的时候她就会觉得他就在身边,好像因为干农活时常要弯着的腰也不是那么疼了。
她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挪,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信纸还捏在手中,她不知道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写信的这个人一直陪伴着她,后来借着转调工作的机会,他在城里的单位争取到了一间小小的宿舍,那就是他们后来的家。
刚才,已经变成一个老家伙的他颤颤巍巍地走出病房,还没有忘记回过头,及其认真地嘱咐她:“好好睡觉,不舒服就按床头的铃。”
想到这里,她再一次笑了,脸上的皱纹很深很深,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她把厚厚的信放回去,又拿出了一张纸。
这一张纸很小,但只看到它的第一眼,她的眼睛就仿佛被刺痛了一般,倏然间黯淡下去了。
被她拿在手里的,是一张死亡通知单。她还记得,当看到这张单子的时候,她是那么不愿意相信。怎么可能,爸爸是她心中那么威严神圣的存在,他似乎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山,怎么会就这样离自己而去?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回过神来,只看见通知单上已经签了字,明明
是自己写上去的,竟是那么陌生。后来,爸爸的身上盖上白布,被推进太平间。她终于忍不住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颤抖着蹲在医院的过道里,泣不成声。周围有很多人,像极了此时的她,或者几天前的她:世界在他们布满血丝的眼中,是扭曲的猩红。
后来,她常常想,有一天,自己终究也要变成一抔黄土。必然的事情,也就不再多想。
她继续在盒子里翻找,找到了自己上学时的成绩单,找到了以前的账本,又找到了邮局来的汇款单,甚至还有孩子拙劣的画作……
她沉浸在这些回忆中,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护士进来查房的时候,她还在安详地睡着。护士轻手轻脚地把散落了一床的各种各样的纸收到盒子里,放在她的枕头旁。
她已经把自己的故事玩味了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