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帕里尼《作为思想着的理性的科学》杜鹃译《第欧根尼》2010年第02期

作为思想着的理性的科学
认为这个论断对科学不公之前， 我想简要地指出， 海德格尔在这些论题 在他的 上是如何支持这些更为微妙与充满敏锐直觉 的 论 点。事 实 上， 文本中， 我们找到了极为有趣的意见， 我们从中可以看到， 他对当时由 20 世 纪 早 期 深 刻 的 科 学 转 型 所 引 发 的 热 烈 的 认 识 论 辩 论 显 露 出 一 定 的 敏感。具体而言， 我所指的是针对相对论物理学和量子力学的哲学含 义 的 讨 论 。 而 相 对 论 物 理 学 和 量 子 力 学 在 20 世 纪 20 年 代 早 期 就 曾 促 — —尽 管 他 对 康 德 主 义 使 科 学 哲 学 的 一 位 著 名 倡 导 者 汉 斯·赖 兴 巴 赫 — — —捍 卫 坚 持 先 天 构 成 观 念 的 这 种 认 识 论 。 和新康德主义 持 批 判 态 度— 这使得赖兴巴赫以简洁漂亮的一句话总结出在科学领域发生的彻底变 — —物 理 学 创 造 了 传 统 字 典 中 无 法 找 到 革 的 意 义： “哲 学 面 临 这 一 事 实 — （ 赖兴巴赫， 1922 ： 34 ） 。 的新范畴” 赖 兴 巴 赫 的 上 述 论 断 可 上 溯 到 1922 年 。 五 年 之 后 ， 海德格尔出版 ， 了《存 在 与 时 间 》 众所周知， 其中介绍了存在的存在论层次上的问题与 关于实体的存在者层次上的问题的著名区分（ 我们已经提及） ， 并同时 批评了传统形而上学和本体论神学的致命错误。这些错误据说将存在 或者是在最为普遍意义上理解的实体， 或者是 误读为或者是简单在场， 最 高 实 体 。 两 年 之 后 的 1929 年 ， 海 德 格 尔 在 其 专 著《康 德 和 形 而 上 学 中恰当地开始使用以存在和实体的本体论区分而闻名的这一论 问题》 题， 目的是为康德施行的哥白尼革命提供一种新的解读。现在， 正是从 这一解读中我们才可以推断海德格尔是如何在科学活动中也认识到去 质疑科学活动探索的实体的存在方式的可能性的。 — — 海 德 格 尔 自 写 作《存 在 与 时 间 》 让我们仔细考察这些词语— 起就 用这些词语以一种细致的方式（ 且并非不带有严重曲解） 来界定他在关 于 康 德 的 文 本 中 所 遵 循 的 解 释 路 线。 “ 康 德《纯 粹 理 性 批 判 》 的积极成 — — 他 在 其 1927 年 的 著 述 中 谈 到 — — —在 于 它 对 理 解 任 何 属 于 自 然 的 果— 。他的先验逻辑是 而 不 在 于 一 种 关 于 知 识 的 ‘理 论 ’ 东西所做的贡献， 一 种 关 于 称 做 ‘自 然 ’的 存 在 领 域 的 主 题 的 先 天 逻 辑 ”（ 海 德 格 尔 ， 1962 ： 31 ） 。 事 实 上 ， 在海德格尔关于康德的专著中， 他认为康德的功劳 在 于 理 解“存 在 者 （ 实 体 ） 的 显 性 （ 存 在 者 的 真 理 ） 要 以 存 在 者 （ 实 体 ） 的 （ 海德格尔， 1992 ： 8 ff ） 。 因 此 ， 存在建构的揭蔽（ 存在论真理） 为中心” · 37·
保 罗·帕 里 尼
— —限 于 逻 辑 、 尽科学以及科 学 理 性 的 智 性 活 动— 数学以及一般意义上 — —的 一 种 理 性 。 的精确学科的 形 式 及 抽 象 程 序 中 的 算 法 或 计 算 领 域— 正是从这种对立之中， 海 德 格 尔 对 科 学 和 技 术 的 思 考 在 他 于 20 世 纪 50 年 代 初 期 关 于“什 么 召 唤 思 ？ ” 的讲座中成熟起来。在这个系列的讲座 中， 我 们 可 以 找 到 那 个 著 名 的 （ 并 且 带 有 一 些 责 备 的 ） 表 述： “ 科 学 并 不 （ 海德格尔， 1975 － ， 思想” ⅷ ：9 ） 。 不难看出， 海德格 尔 在 表 述 这 一 判 断 时， 并 不 想 批 评 科 学， 而是对 科学有意识地、 有条理地行动的场域进行指示和划界。换言之， 在这位 科学将自身的任务设定为对科学未经质疑地当做对 德国哲学家看来， 物 理 学 探 索 的 是 在 存 在 者 层 次 （ ontic lev象的东西进行研究。比如说， el ） 上 的 特 定 实 体 的 本 性 ， 但它并不提出关于属于并必须归于这些实体 的 存 在 方 式 的 存 在 论 问 题 （ ontological question ） 。 因 此 ， 科学并不思考， 因为思想的这种独特任务恰恰是要超越一般科学以及任何特殊学科的 方法上的程序， 以便揭示并质疑作为科学基础的那些被 人 们 普 遍 认 为 — — 有 幸 获 得 为 纪 念 朱 利 奥·普 是给定及不可 置 疑 的 预 设。指 明 笔 者— — —情 不 自 禁 在 与 海 德 格 尔 十 分 不 同 的 观 念 视 域 雷蒂教授设立的奖项— 中游走也许是多余的。 但是， 恰恰是普雷蒂的课程要求我们对哲学家海 这个词以指出我不打算谈及海德格 德 格 尔 （ 我 用 着 重 号 强 调“ 哲 学 家 ” 尔个人， 更 不 想 提 及 作 为 校 长 的 海 德 格 尔 ！） 采 取 一 种 更 为 谨 慎 的 、 在某 — —尤 其 在 种程度上表达 更 为 明 晰 的 立 场， 而 非 被 其 诋 毁 者 和 崇 拜 者— — —普 遍 采 取 的 立 场 。 我 当 然 相 信 — — —这 点 将 在 我 这 篇 短 文 的 意大利— — —科 学 不 思 想 的 这 一 陈 述 应 当 在 一 个 更 新 的 科 学 理 性 结尾变得清晰— 的视野以及我从一开始就愿称之为科学思想这样的基 础 之 上 被 质 疑。 毕竟， 我 想 这 样 一 个“ 诽 谤 性 ”观 念 （ 正 如 海 德 格 尔 本 人 所 界 定 的 （ 1975 － ， — —在 这 种 普 遍 观 念 中 ， ⅷ ：9 ） ） 应 该 在 一 个 普 遍 观 念 — 那些可 被用于（ 并且将被其他人用做） 对科学活动做出一种十分不同的评价的 — —中 来 考 察 。 建议将不会完全缺失— 简言之， 我试图要说的是， 正是海德格尔对科学和理性的抨击像一 块磁石， 以实际上排他的方式， 吸引了大多数以积极的或消极的方式面 对他的立场的人们的注意。出于这个原因， 在谈论我怎样以及为什么 ·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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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些 理 到， 在各门科学 中 不 仅 有 理 性 程 序 或 经 验 理 性 程 序 在 运 作— 性程序的目的是为了在存在者的层面针对其领域中的实体的属性和相 — —至 少 从 海 德 格 尔 的 某 另 外— 互关系建立一 种 假 设 和 理 论 的 复 合 体， — —我 们 也 可 以 找 到 那 个 引 导 我 们 去 探 寻 的 思 想 ， 如果 些段落中判断— 确实如此的话， 这个思想将引导我们提升存在的界限和方式、 提升各门 科学探索的实体的存在论状态。 我们也许会认为， 诸如上述种种的考虑仅能在海德格尔转向之前 的著作中找到， 而这种转向使这位哲学家日趋强烈地强 调 要 去 倾 听 诗 将这些作为回答相对于关于实体问题的存在问题的 意的语言和语词， — —如 果 不 是 唯 一 的 — — —答 案 。 事 实 上 ， 有些解释者认为海德格 特许的— 尔 从 某 个 点 上 开 始 就 不 再 继 续“ 论 述 艺 术 以 外 的 其 他 人 类 活 动 的 存 在 （ 瓦 蒂 莫， 论 含 义 ，（ … … ） 除 非 是 将 思 想 看 做 与 诗 歌 有 密 切 关 系 的 ” 1971 ： 117 ） 。 令 人 毫 不 惊 讶 的 是 ， 在 《一 封 关 于 人 道 主 义 的 通 信 》 （ 1946 － 47 ） 中 ， 海 德 格 尔 引 用 了 亚 里 士 多 德： “ 诗 歌 比 对 于 实 体 的 探 寻 （ 海德格尔， 1975 － ， 更加真实” ⅸ ： 363 ） 。 — —我 在 这 里 很显然， 我把这些问题留给海德格尔哲学的解释者们— — —去 专 心 分 析 。 但 是 ， 无法详举— 我 想 指 出 这 一 事 实， 在《艺 术 作 品 的 — — — 写 作 于 20 世 纪 30 年 代 中 期 并 随 后 重 刊 于 1950 年 的《林 中 本源》 — — —一 书 中 ， 路》 海德格尔同样显示出他并 未 放 弃 这 一 观 点， 即在科学 之中可以有真正的思想运动的空间。确实， 当海德格尔谈到作为源始 开 放 性 （ original openness ） 的 真 理 以 及 真 理 在 人 的 劳 作 中 的 发 生 ， 他并 未将科学算在人类活动之中（ 来作为一个国家、 宗教或艺术的基础） ， 而 在后者中， 真理的这种发生能够自身实现出来。除此之外， 如果我们再 多读一点， 海德格尔甚至明确否认在科学活动中存在他 在 艺 术 以 及 人 — —海 的其他操作方式中发现的东西。与在这些领域发生的事情相反— — —“科 学 （ … … ） 丝 毫 不 是 真 理 的 源 始 发 生 ， 但它是一种已 德 格 尔 写 道— 然敞开的真理领域的不断构造， 并且， 这种构造正是通过对这个领域中 那些看上去可能以及必然正确和精确的东西的理解与创建而实现的” （ 海德格尔， 1975 － ， ⅴ ： 49 ff ） 。 但 是 ， 紧随这样一个无疑是负面的描 述， 我们看到海德格尔对这种描述无法适用于科学操作 方 式 的 某 些 方 · 39·
作为思想着的理性的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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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 罗·帕 里 尼 杜 鹃
著 译
” 在 其 1943 年 一 篇 题 为“尼 采 的 话‘上 帝 死 了 ’ 的文章结尾处， 海德 格 尔 说 道 ： 宣 称 上 帝 之 死 的“ 疯 子 正 是 大 声 叫 喊 着 ‘上 帝 ’ 而寻找上帝 的人。在这里， 可能真的是一位思想者 发 自 心 底 的 叫 喊？ 而 我 们 思 想 的耳朵呢？ …… 除非我们开始思想， 否则就听不到这种叫喊。只有当 我们已经体会到， 千百年来被人们颂扬不绝的理性乃是思想最顽固的 （ 海德格尔， 1975 － ， v ： 267 ） 。 敌人， 思想才能启程” 从以上文字中可 以 十 分 清 晰 地 看 出 一 种 思 想 和 理 性 之 间 的 对 照， 这种对照以不同的方式刻画了海德格尔的思想之路， 并且在紧接着海 — —1927 至 1932 年 德 格 尔 1927 至 1932 年 间 的 转 向 之 后 得 到 了 强 化 — （ 1927 ） 以 及 这段时期 至 关 重 要， 它 接 二 连 三 地 见 证 了 《存 在 与 时 间 》 《康 德 和 形 而 上 学 问 题 》 （ 1929 ） 的 出 版 、 在达沃斯与卡西尔和卡尔纳普 的 著 名 会 面 （ 1929 ） 以 及 卡 尔 纳 普 本 人 在 其《通 过 语 言 的 逻 辑 分 析 清 除 （ 1932 ） 一 文 中 针 对 海 德 格 尔 哲 学 发 起 的 抨 击 。 这 种 对 照 一 形而上学》 方面是一种似乎属于思辨哲学的思维着的思想；另一方 面 是 似 乎 要 穷 · 35·
保 罗·帕 里 尼
康德首先以海德格尔的方式向自己发出质问， 而这种质问不是在认识 而是在本体论问题也就是存在问 论问题也就是知识的可能性问题上， — —尽 管 被 局 限 于 自 然 实 体 的 存 题以及这种存在与实体的关系问题上— 在。 我认为， 一位作者 能 够 将 康 德 的 先 验 认 识 论 以 如 此 富 于 理 论 创 新 的方式转化为 自 己 的 语 言， 一 定 用 这 样 的 观 念 衡 量 过 自 身， 即如果科 — —正 如 赖 兴 巴 赫 在 上 文 提 到 的 文 本 中 所 说 — — —有 能 力 创 造 传 统 词 学— 典中找不到的新范畴， 并且， 尤其是在康德哲学的词典中找不到的新范 — —用 海 德 格 尔 的 术 语 来 说 — — —它 就 有 能 力 塑 造 对 于 这可能意味着— 畴， 如 果 我 们 阅 读《存 在 它所谈及的实体的存在的新思想方式。毫无疑问， 与时间》 的导言部分， 我们就能发现这样的一个海德格尔， 他极力想证 明对于一般存在的本性的本体论探索的绝对奠基性的 优 先 地 位， 这种 — —科 学 研 究 处 于 存 在 者 层 次 优先地位据称不只关乎特定的科学研究— 上， 抛开研究涉及的实体的存在问题而专注于这些实体 的 属 性 及 其 相 互 关 系 ；还 关 乎 一 种 对 更 为 具 体 的 自 然 的 本 体 论 探 索 （ 正 如 同 康 德 在 批 — —这 种 探 索 不 是 在 存 在 的 一 般 概 念 上 而 是 在 各 判时期的研究工作） — 种科学所处理的实体的存在特殊方式上质问自身。 但是， 对这一优先 地 位 的 具 有 震 撼 力 的 证 明 并 没 有 让 海 德 格 尔 对 — —就 在 他 眼 皮 底 下 发 科学中可以发生的以及实际上正在发生的事情— 生的、 首先触及物理学的深刻转变置若罔闻。事实上， 在《存 在 与 时 间 》 “ 中， 海德格尔表 明 自 己 清 楚 地 意 识 到， 用 他 的 话 说， 各门科学的真实 ‘运 动 ’ ” — — — 我 用 着 重 号 强 调“ 各 门 科 学 ” — — 是 怎 样“ 在 其 基 这 个 词— 础概念经受一 种 或 多 或 少 彻 底 的、 对 其 自 身 是 透 明 的 修 正 时 发 生 的。 一门科学达及的层面取决于它的基础概念能够经受多大危机。在这样 的内在危机中， 积极的研究探寻和那些本身处于被质问 中 的 事 物 的 关 （ 海德格尔， 1962 ： 29 ） ， 换句话说， 系就到了一个开始摇摆的紧要关头” 用具有本体论差异的语言来讲， 我们看到在我们正在探索的实体中的 即将被认出的存在问题浮出了水面。 因此， 如果我们回到我们的出发点， 即海德格尔在理性和思想间设 — —对 于 海 德 格 尔 自 身 而 言 — — —我 们 可 以 看 立的对照， 我们很可能会说— · 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