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雅俗之间——香港作家李碧华小说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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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在雅俗之间——香港作家

李碧华小说论

黄静

内容提要随着后工业社会的到来,高雅文化与大众

文化的距离正在进一步消失,文化作为消费品进入人

们的日常生活。李碧华的小说作为大众文学的成功范

例,其小说最重要的特征是徘徊在雅俗之间,具有“生

产者式文本”的诸多特点,如熟悉的陌生化、文本的

过度性、矛盾性、贫困性、相关性、互文性等。大众

文学是一种复杂的文化现象,除了文本的因素外,还

包括接受者状况、流通媒介的因素。李碧华小说的流

行是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关键词李碧华;大众文化;“生产者式文本”

对很多读者来说,熟悉李碧华是从她的电影开始的。李碧华的小说大都改编成影视作品,

其中不少还问鼎了电影界的一些奖项,如《胭脂扣》、《霸王别姬》、《青蛇》等,她的作

品不仅获得业内人士的认可,更流行于大众之中。刘登翰在《香港文学史》中指出,“严格

地说,李碧华的小说并不是一般的纯言情小说,它们有比爱情更丰富的内涵,在历史的、社

会的、美学的、哲学的面上所给人的思考,是一般的言情小说所不能比拟的。”因而对李碧

华的作品进行类别划分可能有一定的难度,袁良骏在《香港小说的可读性与局限性》一文中,

先把她划入言情一派,后又归入浪漫派(理想派)即是一例。如果以李碧华数版乃至数十版的

印刷业绩来看,她理应被划到通俗小说家之列,然而我们却又从她貌似通俗的文本中读出了几缕被压抑的现代性,通俗一词对她而言似乎又不够准确。简单向度的标签在此显现了些许尴尬,而这正体现了大众文本的复杂性。

其实,对于大众文化,詹姆逊指出它是晚期资本主义时期的产物,是与普遍商品化联系在一起的,并且要求重新思考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的关系。詹姆逊指出:“我们必须重新考虑精英文化/大众文化的对立,使传统上流行的对评价的强调———这种由二元对立价值体系运作的评价(大众文化是民众的,因而比精英文化更权威;精英文化是自主的,从而与低级的大众文化不可相提并论)倾向于在绝对审美判断的某种永恒领域里发生作用———被一种真正是历史和辩证的探讨这些现象的方式代替。这样一种方式要求我们把精英和大众文化读作客观上相联系的、辩证地互相依存的现象,作为资本主义条件下美学生产裂变的孪生子或不可分离的两种形式。”约翰·费斯克则认为所谓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差异“在于它们在社会中的运用方式的不同,而非文本本身的差别”。如莎士比亚的作品由17世纪的大众文化成为现在的高雅艺术,是文学体制化的结果,并非意味着20世纪的大众趣味比17世纪的低俗许多。当一个文本被用来辨别不同的个人,并训练人们接受另一个阶级的思维与感受的习惯时,它就不可能成为大众文本。布迪厄也指出:“文化的功能在于区别不同的阶级和阶级群体,并将这些区隔在美学或是趣味的普遍价值中加以定位,藉此伪装这些区隔的社会性质。”由此可见,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差别并非是绝对的,而是具有相对性的。随着后工业社会的到来,这种相对性的差别也日益模糊。20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经济的迅速发展,香港已步入后工业时代,文化形态上呈现出明显的大众消费文化的特征。文化作为消费品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距离正在消失,正如詹姆逊在《后现代主义与消费社会》一文中所指出的后现代主义的特点,“是一些主要的界线和分野的消失,最值得注意的是高等文化和所谓大众或普及文化之间旧有划分的抹掉”。将李碧华的作品置于这样一种后工业社会的背景中,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其作品的大众文化特征,而这种特征并不是以简单的雅或俗便涵盖得了的。

作为大众文学的成功典范,李碧华的小说最突出的特点便是徘徊在雅俗之间,充分把握商业社会的创作规则,在雅俗之间巧妙地寻找大众接受的平衡点,让自己创造出来的故事流行于书本、电影院及电视屏幕中。“她的写作有着引人深思的‘边缘性’,既不在纯文学的中心苦思,又不在消费文化阵营盘桓过久,尝试走一条‘中庸之道’—————其作品既不严肃到无人问津,又不俗到‘走火入魔’,而是熔二者于一炉。不走极端,好处是兼容并蓄,探众家之长,雅俗共赏,但往往不容易把握,难以界定。”王德威这样评价她的小说:“李碧华的文字单薄,原无足观。但她的想像穿梭于古今生死之间,探勘情欲轮回,冤孽消长,每每有扣人心弦之处。而她故事今判的笔法,也间接托出香江风月的现貌。”可见,雅俗混杂是李

碧华小说的重要特征。

其实约翰·费斯克在《理解大众文化》一书中提出的“生产者式文本”可以很好地解释大众文本的这一特征。费斯克指出大众文本应该是“生产者式的”(producerly),这一概念的提出是受巴特“读者式(readerly)文本”和“作者式(writerly)文本”的影响。所谓“读者式文本”是指“吸引的是一个本质上消极的、接受式的、被规训了的读者。这样的读者倾向于将文本的意义作为既成的意义来接受。它是一种相对封闭的文本,易于阅读,对读者要求甚微。”而“作者式文本”即“不断地要求读者去重新书写文本,并从中创造出意义”。因而,“‘读者式文本’更容易理解且更流行,而‘作者式文本’则更难、更具先锋性,因此只对少数人有吸引力”。“生产者式文本”则介于两者之间,或者称为“大众的作者式文本”,它的主要特点表现在“生产者式文本”并不要求读者从文本中创造意义,但同时“它并不将文本本身的建构法则强加于读者身上,以至于读者只能依照该文本才能进行解读,而不能有自己的选择”。“生产者式文本”像“读者式文本”一样容易理解,但又具有“作者式文本”的开放性。区别在于,“生产者式文本”不要求“作者式”的主动行为,也不设定规则来控制它,它为大众生产提供了可能。这些被制造成大众文化的商品,它们并不像“作者式文本”产生陌生化的效果,为了迎合大众的体验,它要实现的是一种熟悉的陌生化。而过度性、矛盾性、贫困性、相关性与互文性,这些都是“生产者式文本”即“大众文本”的重要特点。当然,对大众文本的研究离不开大众接受问题,所谓的大众文本不是由作者单方面创造的,它实际是作者文本与大众接受共同起作用的结果。李碧华的小说可说是典型的“生产者式文本”,体现了大众文本的诸多特点。

李碧华擅长改写历史故事及传奇,这其实也是香港大众文学的一大特色,即通过对正典规范文本的反正典改写,注入现代的精神,将以往的文学作品变成现代的大众娱乐,让大众在熟悉的文本中发现新的趣味。李碧华的小说题材大都选自人们熟悉的历史典故、传奇故事,如《青蛇》取自《白蛇传》,《潘金莲之前世今生》则截取《水浒传》中关于潘金莲的故事,《川岛芳子》描写一个被人们津津乐道的神秘女间谍的一生。这些题材对大众而言是熟悉的,而李碧华在创作过程中改变原有的故事情节、人物个性,以现代的眼光重新审视之,往往得出与正典文本相异的结论,从而产生一种熟悉的陌生化效果,大大刺激了读者的好奇心。如《青蛇》中将主角由白娘子变为小青,主题也由赞美白娘子为寻求人世间真爱而牺牲自我,演变为现代版的白娘子、小青、许仙及法海的多角恋爱故事,着重刻画小青的内在欲望心理。作品改变正典中赋予爱情的忠贞品格,消解爱情的神圣,变忠诚为背叛与挫败。这种背叛不仅是对爱情,还包括友情,也不仅仅是指外在行为,还包括内在的心理欲望。白娘子嫉妒小青的插足,小青痛恨白娘子的执迷不悟,许仙对白娘子小青都虚与委蛇,一心要占尽所有的便宜,就连以“镇妖”为己任的法海,也只能用野蛮的暴力掩盖自身的情欲。每个人基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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