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论开卷语”和批《武训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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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论开卷语”和批《武训传》无关
谢泳先生去夏在《上海书评》发表文章,就陈寅恪《经史》一诗中的“鲁论开卷语”另辟新解,认为与批判电影《武训传》有关。确实别开生面,但亦不无疑问。
首先得指出,谢文中有两处疏忽。第一,《人民日报》1951年5月20日那篇由毛泽东拟定初稿的社论,准确题名是《应当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第二,金克木后来回忆,当年在向达处看到这首“陈寅恪近作”后,两人起初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金先生打破僵局,先开了口。不过具体说了些什么,他也忘了。非要交代的话,他在回忆中这样写道:“大概是:我说‘陈先生还是陈先生’。我还说‘诗最好不要传观’。”而谢文的引述则称,金先生的“判断”为“陈先生还是陈先生。诗最好不要传观”。显然不太准确。比较妥当的方式是两句分别引,中间以逗号、句号或省略号隔开为宜。这样处理一下,可能更符合当时的对话场景以及金先生原话之本意,也不会在阅读中引起误解。
当然,这对谢文的整体论证并无实质影响。而且,认为“虚经腐史”未必真的是暗指马列,敢于对目前几乎已成定论之说提出异议,确实可佩。不过在大胆提出新见之时,谢先生偶尔亦走得太快,反倒离事实可能相去更远。尤其是对
“竞作鲁论开卷语”的解读。他宣称:“这是陈诗又一高妙今典”。因为在别的稿本中,“竞作”也有抄为“见说”的情形。基于独特的论证思路,谢先生以为“见说”更确。但短短二十八字就出现两个“说”字,显然不太合乎常规。何况如陈先生这样的善为诗者,当不至如此;即便初稿一度是这样,早晚也必做修订。故此句仍以“竞作”为是。
不过关键还不在此。以有关批山东人武训的社论来解“鲁论”,视之为暗喻,本无不可;但是谢文给出的相关论据却不敢苟同。尤其是他断定:“开卷语”即“社论”之代称,并谓“这是陈寅恪自造的词”。继而称,因为“社论均在头版,开卷即见”,所以称为“开卷语”,他觉得“很妙”。但是,恰恰在这一点上,谢先生的推论有些想当然,未必站得住。
质言之,“开卷语”不太可能是指社论。翻翻新闻史就不难发现,陈寅恪早年间能读到的中国报纸,有些可能并无社论,也不一定叫社论,比如发端于天津的《大公报》几乎一直以社评名之。即便有社论,也未必在头版。还是以《大公报》为例,在张季鸾等接办后的相当长一段时期里,其社评是在第一张第四版即封底位置。只是后来尤其抗战军兴,纸张不够,只剩下一开四版,才逐渐把社评转移到第一版即封面位置上来。早年间的报纸,第一版往往只有报头,其他都是各种各样的广告。上海滩的大报如《申报》、《新闻报》
等亦是如此。即便谢文提及的《人民日报》,起初也不是天天有社论;而且即便在第一版上有社论,其版面位置亦不固定,未必总是“开卷即见”。顺便说一句,即便“开卷”可以勉强解释为读报,那也得是非常早期的报。如清末书函式的《万国公报》之类,从形态上看,其实更像今天所说的杂志。读那个时候的这种报,或可确实谓之“开卷”,但如前所言,此类开卷却并无社论。
因此,尽管《应当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确实发表在了《人民日报》的头版显著位置,但谢文认定其为“今典”,并对此事和“鲁论开卷语”之间的关系做出新解释,总体看还是难以令人信服。即便此诗颇合陈寅恪当时的思想动向,甚至用典方式也很符合其为文写诗的习惯,但遽尔断言“在批判电影《武训传》的时代背景下,诗意自然通解”,似还嫌早。不妨重温陈寅恪的一段话:“其言论愈有条理统系,则去古人学说之真相愈远。”套用到这儿,或亦适用。虽然自认“不能确知陈寅恪当时是否有此判断”,但谢先生的推测还是很大胆,有时想得太多,甚至更像以“后见之明”去“倒放电影”,由此出现各种想象乃至过度解读。“虚经腐史意何如?”陈先生的这首诗确实“不好懂”,或许“其中有多层意思,不便明讲”。具体所指如何,还是敬待高明吧。
(作者为沈阳大学文化传媒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