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的几点认识

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的几点认识

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李德水

2010年3月20日

3月15日一个由130位美国众议院议员组成的两党连立团体给财长盖特纳和商务部长骆家辉致函，敦促政府动用一切可用资源促使中国改变汇率政策。参议院民主党和共和党五位资深议员3月16日提议国会立法，以便美国能够更容易宣布存在汇率偏差问题并采取纠偏行动。还声言要动员国际组织和其他国家对中国施压，甚至要实行贸易制裁，大有要让地球停止转动之势。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温家宝总理在3月14日“两会”闭幕后举办的中外记者会上已经作了精辟的论述。我想从另外的角度谈一些认识。

第一，人民币升值无助于增加美国就业。即便人民币大幅升值，美国的制造业也很难增加就业。因为美国制造业一方面是失业率较高，另一方面是技术工人和工程师十分短缺，而且劳动力成本过高。美国即便不从中国进口，也要从其他发展中国家进口。中国向美国出口的商品在美国多不生产，是不可替代的。《纽约时报》一篇文章声称140万美国人民被人民币人为低估而丢掉工作的言论是站不住脚的，只要人民币升值就可以提高美国的就业率实在是一个伪命题。要提高美国就业率，增加美国对华出口，实现中美贸易基本平衡的唯一办法是，美国发挥自身优势，放宽美国高技术产品的对华出口。据国际媒体报导，美国当局列入禁止对华出口的商品目录清单就达7000页纸之多。这样巨大的出口潜力硬是被美国自己的政策给束缚了。最典型的例子是2008年中国汶川发生大地震，我国向美方买一架大型直升机救灾，却遭到了拒绝。其实，技术封锁的作用是有限的。相反，倒是可促进我国加快自主研发的进度。最近，我国自制的大型直升机不是试飞成功了吗？美国的这种技术封锁政策使自己白白丢了中国这个大市场。

第二，为争夺选票大可不必把中国扯进去。最近，许多国际媒体在报导关于人民币汇率的这场争论时，一些专家深刻指出：美国政要突然对人民币汇率这样关注的重要背景是为了届中大选争夺选票。美国是这场国际金融危机的发源地。当前美国经济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迫切需要各党派同心协力去克服困难、改变美国，巩固和发展经济复苏的好势头，防止发生二次衰退。在这个关键时刻，不集中精力去处理好国内问题，却硬把中国扯进去，在人民币汇率上大做文章，实在是本末倒置、大可不必的。美国号称是民主制度最健全的国家，在选举中最讲究的是公平竞争。谁的政策能真正反映多数美国人民的诉求，谁就一定能够胜出。全世界人民都期待着美国的届中大选能真正体现这些基本的民主价值。

第三，美国的真实意图或许是要中国分担其沉重的债务包袱。这场危机造成的数万亿美元

亏空使美国政府债台高筑，无法填平这个大窟窿。美国需要通过美元贬值来转移债务、转嫁风险。玩这种游戏，美国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而希腊主权债务危机爆发后三个月来欧元对美元已贬值8%左右，欧元区的情况越糟糕美元升值就越多，美国的压力就越大。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日元已经升值很多了，日本持有的美元资产相当于损失了几千亿美元，日本经济复苏乏力，实有难言苦衷。唯有中国是一块“大肥肉”，拥有2.4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又是美国的第一大债权国（美国财政部3月15日公布，1月末中国持有美国国债余额8890亿美元，日本为7654亿美元），而且去年超过德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商品出口国。世界上目前再无其他货币足以帮助美元贬值。在这种情况下，美国选择人民币汇率说事，紧紧咬住中国有其内在的必然性。人民币升值就意味着美元贬值，升值10%就意味着中国持有的美元资产缩水10%，也意味着相应减轻了美国对中国的负债。或许，这才是美国要求人民币大幅升值的真实意图。

第四，逼人民币升值受害的不只是中国。中国大陆出口企业特别是来进料加工企业多半是微利的，其利润率也就是3%－4%，其中很多出口商的利润率还不到2%。在大陆的台商企业超过8万家，大多数是从事加工贸易的。台湾提供元器件到大陆加工组装，然后再出口到美、欧等发达国家，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2009年台湾对大陆出口875.23亿美元，从大陆进口只有205.05亿美元，对大陆贸易顺差652.18亿美元。如果人民币大幅升值，哪怕是升值5%，大陆的加工贸易企业包括台商企业就难以为继，台湾对大陆的出口也就无从谈起，因为这一产业链条在大陆出口这个环节被卡住了，这对台湾经济的影响和冲击是可想而知的。去年，中国对日本贸易逆差330亿美元，对韩国逆差489亿美元，对东南亚诸国也有一定的逆差，都是因为形成了这样一种产业链条的关系。如果中国出口严重受阻，受到冲击的不仅是中国，还会伤及亚洲一大片国家和地区的经济。对美国自身来说，如果按照美国要求的那样升值，美国从中国进口商品的成本必将大幅提高，最后以提高商品价格的方式分摊到美国消费者身上，从而严重抑制美国消费，也会拖累美国经济的复苏。

第五，公理自在人心。正当美国一些政要就人民币汇率问题对中国施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在国际社会上却和者甚寡，就连它的传统盟友们也发出了不同声音，甚至仗义执言，可见公理自在人心。英国《星期日电讯报》14日发表文章指出美国无权干涉人民币汇率。次贷危机是美国一手造成的，但美国政府却拒绝承认错误，反而将危机归咎于新兴国家。文章说：“将西方经济的衰落归咎于中国，这样做的结果是西方领导人更不可能达到其想要的目的。美国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货币操纵国，没有理由对人民币汇率问题说三道四。”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16日发布最新一份政策简报指出，目前西方一些国家中普遍存在的中国应当将人民币升值的看法是不足取的，让人民币升值的要求没有考虑到中国的稳定及其对地区和世界的重要意义。欧盟驻华大使赛日·安博17日在北京称，有关国家就人民币汇率问题向中国施压无

助于国际贸易问题的解决。此前一天，英国外交大臣米利班德也说，英国主张自由贸易，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不应向中方施压。

第六，进一步推进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是我们的既定目标。任何事物都在不断发展变化之中，任何一项经济政策都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加以完善，人民币汇率政策也不例外。我国有关部门一直在认认真真地研究这个问题。但汇率政策的变动关系重大，必须充分论证，要建立在科学合理的基础之上。人民币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是符合国际通行准则的。至于升值、还是贬值，升多少、贬多少，什么时候升、什么时候贬，要以市场供求为基础，更要考虑到世界经济的全局。在当前国际金融危机的阴影还在笼罩着全球，在国际经济生活中还存在着诸多风险的情况下（如：一些国家巨额不良金融资产没有得到妥善处置、发达国家高债务和高赤字可能酿成的主权违约风险、高失业率问题、新出现的全球性的资产泡沫风险等等），世界上任何一个大经济体货币币值的大起大落都将给世界经济带来巨大冲击，甚至使世界经济的复苏被扼杀于萌芽之中。所以，当前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不仅有利于中国经济也有利于世界经济。我们注意到美国一些要员和经济学家关于人民币升值对中国有好处、是为中国着想的表示，他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中国人民何尝不懂得人民币升值后可降低进口成本，用同样多的人民币可以在国外更潇洒地消费。但我们要注意综合分析、全面权衡利弊，更要从世界经济发展的大局出发。

美国是当今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美两国有着许多共同利益，互补性也很强，加强长期合作是双方的共同心愿。发生一些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为某些事情出现争论时，要作一下深呼吸，心平气静地进行平等交流，真正体现负责任的大国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