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怀念的羊毛毡

永远怀念的羊毛毡

作者：孙媛

时间在指尖悄然滑过，日子从未停息前进的脚步，曾经的追风少年已过而立之年，昔日的黄毛丫头早已盘起长发结婚生子。随着时代的变革，生活的巨变，那些我们儿时无比熟悉的生活场景和物件大都已悄然隐退，余留的部分或许有一天也终将逝去，成为串起记忆的碎片……

曾几何时，无论春夏秋冬，当你走进安塞任何一家土窑洞院落，无论贫富，家家户户的炕头上都铺着一条或数条棱角分明的羊毛毡。羊毛毡是安塞人生活的必需品。

羊毛毡，顾名思义，是由羊毛擀制而成的毯状物品，用来在炕上或床上铺或垫。羊毛毡铺在炕上，不仅看着美观，大方，而且人睡在上面冬暖夏凉，很舒坦，长期睡羊毛毡不易驼背。

羊毛毡可分为沙毡和棉毡。沙毡是由山羊毛擀制的，质硬、摸上去有点扎手，但结实耐用；棉毡则由绵羊毛擀成的，耐用度上不及沙毡，但质地绵软，摸上去手感极好。一般人家日常都会使用沙毡，只有结婚时会特意擀制棉毡。

母亲说，当年爷爷把她和父亲分出去单过时，他们只分得一条沙毡，偌大的炕头上仅铺着一条沙毡，其它地方则裸露着光席片。而我们兄妹三人都是在那一条沙毡上摸爬滚打大的，沙毡湿了、潮了，母亲就把毡拉出去在太阳底下晒晒，掸掸土，脏了便

用硬木刷蘸水刷一刷，不管我们小孩子怎么糟践，我家的那条沙毡用了几十年，依然完好无损，只是在色泽上显出了陈旧。

爷爷曾说安塞人一生中至多请人上门擀两次毡。一次是擀喜毡，一次是擀寿毡。喜毡要求较高，不仅手感要好，而且色泽要洁净、雪白，还要在毡的正中心擀上大红喜字方可。而寿毡则是条件好的人家为孝敬老人擀制的，毛的成色上没有太多要求，但在图案上常用吉祥的寿字型。

擀毡是一件苦活计，擀毡匠人走家串户讨生活，风里来雨里去，日子过得很苦。在我六岁时，爷爷专门请了擀毡匠人为小叔擀结婚的喜毡，当一父一子两位擀毡匠人背着弹毛弓风尘仆仆来到我们的院落时，我高兴的又蹦又跳，对他们即将做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那两位擀毡匠人很吃苦，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了做活。首先匠人把羊毛放在席面上，并在席面上支好弹毛弓。当羊毛被弹得絮花乱舞时，我记得自己在匠人间乱跑，且用手不断接落下来的絮花，可是两位匠人一点都不觉得我捣乱，还乐呵呵地看着我。毛弹好后，匠人用自制手掌子把毛均匀、平整地抖落在竹帘子上，即铺毛。铺一次毛，匠人就在铺好的毛上喷一次油和水，再撒一层豆面，而喷油、喷水、撒豆面的目的都在于把羊毛凝结在一起。反复数次工序后，羊毛达到一定厚度，毛就铺好了。然后匠人用双手挤压羊毛，毛毡被挤压结实后，匠人就把竹帘子卷起来并用绳子捆住像擀面一样来来回回反复擀制，直到把毡擀瓷实了，再

解开竹帘子压边，压边即把毛毡塑成长方形，把边边角角拾掇齐整。压好边就剩最后一道工序洗毡了。洗毡是擀毡手艺中最关键的一道活计，洗毡用的是滚烫的热水，待毡上洒上热水后，匠人用绳子和竹帘子多次从上及下，从下及上，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捆扎毛毡并反复擀制，这样匠人能掌握好毡的尺寸、厚度，也能确保毡面平整，棱角分明，为毛毡定个好型。

洗完毡后，一条平整的毛毡就呈现在主家面前，待在太阳底下晾晒干即可使用。

三天后，当看着爷爷家柴垛上晒着两条棱角分明、白净绵软的毛毡时，我惊呆了，小小的心里竟然存下了一个愿望，长大结婚时也要那样的两条毡。

2012年10月，我结婚时，问母亲能不能给我订做两条羊毛毡当嫁妆。母亲听后，很惊讶地看着我，并说现在谁还铺羊毛毡了，再说想铺也找不到人擀了，谁还擀毡了，现在结婚都买毛毯。母亲说的是事实，我没有再说什么。

婚后，当我看着母亲为我买的又软又绵的大红毛毯时，眼前竟浮现出爷爷请人为小叔擀制的那两条洁白如雪的羊毛毡，在阳光的照耀下，羊毛如银丝般闪闪发光，而上面的大红喜字分外耀眼……

延安安塞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