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资本主义模式

西方学者看当代资本主义

编者按：以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为正统经济学的西方资本主义世界，在经历了长期的高速发展之后，突然迎来了次贷危机的致命一击，从而引发了“全球性的资本主义危机”。面对这一情景，不少西方学者对当代资本主义重新作了深刻的反思和质疑，并由此展开了针锋相对的大讨论。从中我们发现，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在西方正走向式微，全球正由追求资本的效率向追求相对公平正义的价值转向。

资本主义能否摆脱自身弊端

面对此次金融危机，众多学者认为，当代资本主义已经不能摆脱其本身的弊端。

1．经济停滞是资本主义的常态，各种刺激因素已经日渐式微

美国学者J．B．福斯特和F．马格多夫在题为《金融内爆与停滞趋势》一文中指出，当前由金融危机引发的全球资本主义危机的根本原因，在于从20世纪60年代末的战后繁荣以来，实体经济中的生产和投资一直处于停滞趋势。于是，资本主义就通过使经济金融化的方式来弥补停滞趋势的后果，这使金融泡沫恶性膨胀并和实体经济的表现日渐脱离，最终导致了当前美国和世界的金融危机和全球资本主义危机。

在上世纪70年代初，资本主义各种刺激因素已经日渐式微，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年均增长率从1950年的3．7％至1973年下降到2％。停滞的出现使大量剩余资本无法找到有利可图的出口，缺少了“实在的”经济投资机会，金钱资本开始寻找投机性的金融出路。于是，大规模的军费开支、债务和金融投机成为应对停滞的刺激经济手段。但这些饮鸩止渴的手段不仅根本不足以制止经济停滞重现，还会使问题随着时间的变化变得越来越严重。可见，全球资本主义危机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体制自身无法摆脱的弊端。本来，制造危机的罪魁祸首——靠金融投机爆发的最富有的有产阶级理应为这场危机埋单，这不仅是基于最基本的社会公平，更因为是他们的投机制造了这场危机。可他们却在竭尽所能利用资本主义制度的现有机制，以损害其他社会成员为代价来弥补损失、获取利益。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证明，资本主义国家的政府会在危机中充当“最后贷款人”的角色，即在危机期间为金融体系提供流动性，为金融机构直接注入资本或在必要时直接对其进行国有化。但私有市场经济制度中的政府支出首要目标是维护有产阶级的利益。资本主义制度下的政府不会实施可行的政策，以满足公众的基本需要。

2．资本主义的工具理性与民主主义的价值理性之间的相异性越来越凸显

美国经济学家L．瑟罗在《资本主义的未来》一书中指出：“民主制度与资本主义的权力合理分配的信念非常不同。一个相信政治权力完全平等地分配，‘一人一票’；

而另一个相信经济上的适应者有权把不适应者挤出商界走向经济灭亡。‘适者生存’以及购买力不平等是所谓资本主义效率的全部内容。”他认为，当今世界贫富差距的扩大正是资本主义工具理性化的必然结果，与作为资本主义价值理性的民主主义相悖。因而，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资本主义的工具理性和民主主义的价值理性之间的相异性也将越来越凸显。

德国哲学家和社会学家J．哈贝马斯在接受德国《时代》周报的采访时也谈到：私有化的幻想已走到末路；应当对公共福利负责的是政治而不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和民主之间总是关系紧张，因为市场和政治有相反的运行规则。加拿大约克大学教授、知名政治学专家L．巴尼奇在美国《外交政策》发表题为《十足现代的马克思》一文，文中认为现代社会印证了马克思的预见，此次危机恰好说明了“资本主义像是一个魔法师，但无力再控制自己召唤出来的魔鬼”。资本主义在不改变所有制的前提下以生产、消费以及社会生活的全面理性化，实现所谓富裕、自由、平等的社会生活是难以成功的，现代资本主义走向衰退和瓦解也就不可避免。

3．资本主义虽偏离了方向，但仍具公平和创新力

也有一些西方学者持不同的观点。2006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政治经济学教授E．费利普斯在题为《有活力的资本主义》一文中认为，资本主义的私有制体制和市场经济的特点决定了它具有创新动力。相比而言，资本主义更具活力。它很容易接受新的观念，因此在资本主义经济中新的想法层出不穷。资本主义创新的结果造就了生产力的进步，即带来每小时的高工资和高品质的生活。它不但提高工资，也使原来低工资的人能够避免乏味和危险的工作，取而代之的是有趣和规范的工作。他指出，对资本主义的误解产生的原因是把资本主义同已经确立的财富和权力必然联系起来。纯粹或经典的资本主义是对一切领域和一切人都完全公平开放的制度，这是一个竞争的必备条件。但他也承认，实际上资本主义已经偏离了具有良好机能的这种制度，垄断规模越来越大以至于已无法分离。现实资本主义越来越偏重于所得到的回报，因而使资本主义背上了一个坏名声。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资本主义仍是公平的，包括它对低工资收入的工人应有的利益保护。如果不这样做，就是不公平地剥夺了类似企业家自我表现的机会。

4．有缺陷的资本主义制度仍然提供了最多的成功机会

另一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美国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G．贝克尔和其同事K．墨非在《勿让金融危机葬送资本主义》一文中指出，虽然金融危机表现出种种市场失败的事实，但也不是政府干预就能摆脱资本主义的危机。因此希望“我们的领导人不要背离一个以市场为导向的全球经济体系，否则他们就有可能破坏一个为我们有效服务了30

年的体系”。他们坚持认为，“一个以资本主义为主要特征的世界仍是人类的唯一选择”。美国学者I．德席尔瓦在《华盛顿时报》发表的《伪装下的社会主义》一文中指出，美国资本主义没有达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无需奥巴马政府强制实行财富再分配的社会主义方式。他认为，美国人之所以达到现有的生活水平，包括大多数美国人习以为常的一切

——尖端的医药、安全的食品、具有自动变速系统的汽车、手机——并非源自社会主义国家，它们反而都是资本主义的产物。因此，他认为，尽管美国实行的资本主义制度存有缺憾，但这种制度仍然提供了最多的成功机会。

未来的资本主义模式

未来哪一种资本主义模式更能适应社会发展呢？西方学者众说纷纭。

1．北欧的混合模式是未来资本主义方向

欧洲商业巨头，芬兰诺基亚公司和荷兰皇家壳牌公司董事会主席J．奥利拉认为，北欧模式是未来资本主义的方向。他指出：“北欧式资本主义的特征是对全球化持开放心态，同时作为平衡，政府制定强有力的计划经济来保护国民免受全球化的过度影响，还有就是人人平等的教育制度。”因此他得出结论：“北欧模式的资本主义有望成为最好的制度。”学者B．戈特也赞叹：“北欧国家多年来实践一种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混合模式，他们因此获得了先进的教育，实现了经济繁荣，并使每个公民都能享受到政府的医疗。”《华盛顿邮报》发表了A．阿普勒鲍姆题为《革命在哪里？》的文章，她赞扬欧洲在这场“全球资本主义危机”中，普遍预计的欧洲反资本主义、反自由市场、反右翼浪潮并没有到来，也没有人呼吁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没有人呼吁工业国有化，甚至没有人倡导在欧洲实施奥巴马政府所谓的“刺激计划”。A．阿普勒鲍姆认为，在这场全球公认的资本主义危机中，欧洲右翼与美国的右翼相比之所以有如此出色的表现，是因为他们的领导人敢于坚持和实践他们的经济信念。欧洲的右翼政党领导人，都是最早一批呼吁资本主义道德化、国际金融规章化的人。萨科齐和默克尔传递给选民的信息是，对发明家和企业家的资本主义说“是”，而对投机家的资本主义说“不”。他们让选民们相信，国家的财富更多地来源于其公民所从事的工作与爱好，而非由政府机关挥霍的补助金。

但也有观点认为，力图将自由市场与社会团结和管制结合的欧洲资本主义也同样面临着异常严峻的考验，因为欧洲数十年来未能形成具有充分的自我持续能力的经济增长；社会保障体系可能有助于缓解一场衰退带来的影响，但不会改变根本缺陷。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哲学教授E．费尔普斯指出：“有没有谁说这些(欧洲)经济体的活力或创造力有所增加？与欧洲大陆的国家相比，美国在今后几年中摆脱这场衰退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它更有活力。”

2．混合的亚洲资本主义模式将主导全球

新加坡著名学者，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院长K．马赫布尼认为，亚洲资本主义模式将主导全球。他指出，这场金融危机恰恰论证了亚洲资本主义模式的可行性。因为亚洲的历史和文化使当地人重视社会稳定、强调政府监管、懂得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