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语语言文学研究

2011年第2期 俄语语言文学研究 2011, №2总第32期 Russia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Studies Serial №32

多元并存 自成一体

——也谈契诃夫的艺术风格

曾思艺

（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 300387）

提 要：当前我国学术界，主流的观点依旧把契诃夫视为现实主义艺术的代表作家，然而，综观契诃

夫所有的小说和戏剧创作，可以发现，作家的艺术风格至少包括了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印象主义、象征主

义等多种艺术风格，既多元并存，又融合一体，从而形成了俄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独具一格的契诃

夫风格。

关键词：契诃夫；艺术风格；多元

中图分类号：I109.9 文献标识码：A

早在20世纪初，戏剧大师斯坦尼斯斯拉夫斯基就说过：“契诃夫是擅长采用多种多样的、往往能在不知不觉中起影响作用的写法的，在有些地方他是印象主义者，在另一些地方他是象征主义者，需要时，他又是现实主义者，有时甚至差不多成为自然主义者。”（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1985：261）而当前我国学术界，主流的观点依旧把契诃夫视为现实主义艺术的代表作家，把他定位为俄国批判现实主义的最后一位大师，因此对作家作品中实际存在的多种艺术风格故意视而不见，极其主观地宣称契诃夫只忠于现实主义。近些年来，学者们思想更开放，视野更开阔，开始谈到契诃夫作品的现代主义因素，也开始谈到契诃夫作品的印象主义或象征主义因素，但往往只是从一两个角度去看，对契诃夫的这种研究虽然较之以往更深入一些了，但还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契诃夫，而不是整体、综合的契诃夫，也就是说，只看到了契诃夫的某一个方面某一些方面1，而非完整的契诃夫。其实，综观契诃夫所有的小说和戏剧创作，我们就会发现，作家的艺术风格是多元并存，自成一体的。这自成一体的契诃夫风格，就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指出的那样，至少包括了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印象主义、象征主义等多元并存的几种艺术风格。关于契诃夫的现实主义，国内外学者的论述已可谓汗牛充栋，此处不赘，本文主要谈谈其自然主义、印象主义和象征主义几种风格。

1 自然主义

1888年10月4日，契诃夫在一封信中公开阐明了自己无倾向性的艺术原则：“我怕那些在字里行间寻找思想倾向的人，怕那些硬要把我看作自由主义者或者保守主义者的人。我

不是自由主义者，不是保守主义者，不是渐进主义者，不是修士，不是冷淡主义者。我打算做一个自由的艺术家，仅此而已……我痛恨一切形式的虚伪和暴力……我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东西是人的身体、健康、智慧、才能、灵感、爱情、最最绝对的自由——免于暴力和虚伪的自由，不管暴力和虚伪用什么方式表现出来。如果我是大艺术家，这就是我要遵循的纲领。”（契诃夫 1999：401—402）因此，特罗亚指出：“‘放手自由地写作’，拒绝政治的或哲学的冗长说教，不受各种文学流派的制约，在自己选定的道路上坚定而又谦虚地独自前进在契诃夫看来，这是一个真正的作家所应遵循的信条。”（特罗亚1992：100）这种无倾向性使得契诃夫以一种孤傲的姿态，对现实、社会甚至历史，都保持一种距离感，特别重视文学艺术的完全独立性，认为作家可以提出问题，而无须解决问题，也不要试图去证明任何东西，在作品里不应该进行变相说教，而应当展示生活，从而形成了其创作的自然主义特色。

当然，自然主义特色的形成，还有多方面的原因。

一是作家本人的医学专业学习和医生职业，所形成的科学、客观的态度。多年的大学医学专业学习和训练，数十年的职业医生工作，形成了契诃夫相当客观、严谨、冷静的观察事物的方式和表现事物的方法。他在一封信中曾写到：“各种知识一直是和睦共处的。解剖学也好，文学也好，它们有着同样高贵的起源、一样的目标……它们之间没有什么生存竞争。如果一个人知道血液循环的学说，那么他的精神世界是丰富的；……天才们从来不争斗，连在歌德身上，自然科学家也同诗人十分和睦地共处在一起。”（契诃夫 1988：122）他还谈到：“自然科学知识，会给文字工作者们打上一种烙印，这种烙印在他们的工作方法上、下定义的风格上、甚至在他们的面貌上都感觉得到。”（格罗莫夫 2003：161）并且更具体地说明：“我不怀疑，研读医学科学对我的文学活动有过重大影响；它大大扩展了我的视野，丰富了我的知识。这些知识对作为一个作家的我所具有的真正价值，只有那个自己是医生的人才能体会；这些知识还有指导性的作用，因此，大概是由于我接近医学的缘故，我才得以避免许多错误。通晓自然科学，熟悉科学方法——这始终使我保持警惕，因此我在可能的地方总是顺应科学依据，而在做不到这一点的地方我宁可不写。”（契诃夫 1988：313）俄国学者别利奇科夫指出：“‘自然科学家和诗人在歌德身上是极好地并存的。’契诃夫在一封信中顺口这么说过。契诃夫在他丰富多彩的创作中不也是同样兼有注重实践的硕儒、大胆的分析家和精致细腻的艺术家的特点吗？”（格罗莫夫 2003：194）辛格雷更具体地谈到医学对其创作的影响：“他的观察犹如临床诊断的准确分析，以及记载人类弱点种种病症的方式，都表示他是个目光敏锐的诊断家，这些不能不归功于他那有素的医学训练。”（辛格雷1975：67—68）这种科学、客观的态度，还表现为如饥似渴地掌握多方面的知识，注重“科学依据”，十分重视对文献资料的收集和研究，格罗莫夫指出：“不只是在契诃夫的同时代人中，而且在整个俄罗斯文学中，难以找出另一个作家这般年轻就如此博学多识，如此爱好研究历史文献资料和祖国的古代。”（格罗莫夫 2003：194）

二是法国自然主义作家福楼拜、左拉、莫泊桑等的影响。当时的俄国社会，一方面继续采取专制、高压，另一方面在西欧的影响下，随着知识分子越来越多，他们的地位也日渐上升，沙俄政府开始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如1861年废除了农奴制，并开始实行地方自治，慢慢向民主进程迈进。与此同时，西方的各种哲学、政治思想和文学思潮也不断蜂拥而入，这一切都开拓了人们的视野，影响了人们的观念。在此背景下，契诃夫十分熟悉席卷整个欧美的法国自然主义作家福楼拜、左拉、莫泊桑等的作品，他的一些作家朋友也常向他推荐这些作品，如比利宾就曾劝他读左拉的作品。（屠尔科夫 1984：30—31）

由于上述两方面的主要原因，形成了契诃夫颇为突出的自然主义文学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