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顿科学社会学思想发展的阶段特征

山东师大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2期(总第175期)

默顿科学社会学思想发展的阶段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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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聚任　肖德武

(1.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山东济南,250100;2.山东师范大学政治法律系,山东济南,250014)

摘要:默顿的科学社会学思想发展前后两个时期在理论框架、研究问题、研究对象、研究性质等方面具有不同的特征,特别是其理论框架的不同是最基本的方面。前期运用知识社会学的框架分析了科学发展与其社会文化背景之间的关系,后期从结构功能主义的观点分析了科学制度独立的结构和特征。默顿科学社会学的理论体系包括科学制度的规范和运行两方面内容,不能简单地把它看作是“科学共同体社会学”。 关键词:默顿;科学社会学;科学共同体

中图分类号:C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973(2001)02-0107-03

3收稿日期:2001-01-10

作者简介:林聚任(1961—　

),男,山东昌邑人,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副教授,博士;肖德武(1962—　),男,山东昌邑人,山东师范大学政治法律系副教授。

由罗伯特・K ・默顿(R obert K.Merton )所开创的科学社会学研究传统,长期以来在西方学术界占有突出地位。国内20世纪80年代兴起对科学社会学研究,近年来对默顿的科学社会学已从简单的评介。转向了深层研究。本文通过考察默顿的科学社会学研究的不同阶段的特征,探讨其中的某些有争议的问题,旨在推动对默顿思想模式和科学社会学研究。

一

默顿的科学社会学研究工作通常被划分为前后两个阶段。他的前期研究以1938年发表的论著《十七世纪英国的科学、技术与社会》为代表,而后期研究以1942年发表的《关

于科学与民主的评论》(后重新定名为“科学界的规范结构”

)和1957年发表的《科学发现的优先权》为主要代表。人们通常认为他后期的这几本论著,确立了科学社会学的基本问题和框架,反映了他成熟的科学社会学思想,形成了所谓的功能主义的科学社会学的研究传统。他本人也被尊为科学社会学的创始人。但默顿科学社会学研究前后两个阶段差别何在?仅仅用其思想成熟或不成熟来区分这两个阶段是否能说明全部问题?这显然不够。因此,需要我们对他的前后两个时期的科学社会学研究做出比较分析,找出其历史与逻辑的关系。

默顿前后两个时期的科学社会学研究,在理论框架、研究问题、研究方法及性质等方面存在着明显的差别。其中理论框架的不同是最基本的方面。他前期对科学所做的是知识社会学分析,而后期是结构功能主义的分析。即在前期,

他主要是运用知识社会学家K ・曼海姆(Mannheim )和P ・索罗金(S orokin )的方法,研究作为一种观念和文化的科学在社会中的作用及其如何受社会历史背景的影响。而20世纪40年代后,随着他的功能主义(functionalism )观点的形成和对科学制度研究的深入,逐步形成了自己明确的科学社会学的功能主义分析模式。

默顿于20世纪30年代在其博士论文基础上所撰写的论著《十七世纪英国的科学、技术与社会》,主要研究的是现代科学首先在英国制度化的社会文化背景,特别关注的是当时英国社会对科学赞成的文化根源———清教主义。近代科学发端于17世纪的英国而不是其他地方。对此,默顿做了独到的经验研究和理论分析。他提出,17世纪下半叶,科学在英国由一种游荡的职业变成了有组织的社会活动,其先决条件是它成长的文化背景。而当时英国社会中占主导地位的社会文化或价值观是清教主义,或新教伦理精神。他说,在确立科学作为一种正在出现的社会组织(制度)的合法性方面,清教主义无意识地做出了贡献。这就是著名的“默顿论

题”(Merton Thesis )。[1](P36-41)

“清教的精神气质所固有的种

种社会价值是这样一些价值,它们(由于基本的、用宗教术语表达并由宗仰权威加以促进的功利主义倾向)导致了对科学

的赞许。”

[2](P108)对于英国科学制度化的因素,默顿还分析了除文化外经济、军事、社会生活等方面的作用。但他认为文化价值构成了主导性的作用因素。他提出当时新教的清教主义观念形成了英国社会的主要精神气质,成为人们思维和生活方式的共同态度;而这种精神气质又支配了当时人们的一切观念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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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ethos ”国内通常译为“精神气质”,其实际含义指的是一种社会或文化的综合特性,接近于曼海姆的意识形态概念。

行为取向。显然,默顿在说明现代科学制度的形成时,是把科学技术看作一种新的社会活动,更主要的是看作一类知识形态而加以分析的。因此,他的基本理论框架完全是知识社会学的,尤其是使用了K ・曼海姆和P ・索罗金的知识社会学方法。默顿于20世纪30年代在哈佛就学期间,曾跟随索罗金做过文化学的研究工作,熟知索罗金的理论方法,但他更偏爱于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框架。

曼海姆在其重要著作《意识形态与乌托邦》中提出,知识社会学是关于思维的社会或存在决定的理论。目的在于确定人们的思想与其行动之间、知识或思想与社会(决定)因素之间的关系。曼海姆特别分析了“意识形态”概念,认为由马克思所提出的“意识形态”概念是狭义的。他从更一般意义上使用了这个概念,并成为其分析问题的一个基本观点。他认为广义的意识形态概念,“是指一个时代或一个具体的历史—社会团体,如阶级的意识形态,这时我们考虑的是这个

时代或这个团体的整个意识结构的特征或构成。”

[3](P49-50)即认为在特定时代,任何社会群体或集团的思想观念都具有一定的意识形态性,或者说受其社会历史条件的制约而具有特定性。这种意识形态或观念一旦产生后,不管人们是否意识到,它的力量是无形的,是个人力量所无法改变的。

默顿早期在说明现代科学的出现时,实际上应用了曼海姆的这一知识社会学分析框架,但它没有借用“意识形态”概

念,而是借用了M ・韦伯(Weber )的“精神气质”

(ethos )概念。①

默顿指出,当时英国的清教主义的“精神气质”构成了其时代的主导性思想观念。作为当时社会的主导价值观念的清教主义,包括功利主义、对世俗的兴趣、有条不紊地且不懈地行动、彻底的经验主义、自由研究的权利乃至责任以及反传统主义,所有这些都是与现代科学的价值取向一致的。他说,清教主义与科学的这种“美满姻缘”是建立在相容性的基础上的;即使到了19世纪,这两者的分离仍未完成。可见,默顿这一时期的科学社会学研究框架是属于知识社会学的。他研究的对象只是科学与其社会之间相互依存的变化关系,他尚未形成关于科学的独立的社会学解释。

20世纪40年代后,默顿与T ・帕森斯(Pars ons )等人所提

出的结构功能主义观点,成为了美国当时解释社会现象的最权威、最流行的社会学理论。在结构功能主义观点基础上,默顿对科学活动做了新的解释,即形成了科学社会学的功能论观点。其基本思想可概括为:(1)科学作为一类社会制度

(或系统)具有独立的目标或功能,即扩展被验证了的知识;(2)为实现科学的目标,要求科学家遵循一定的行为规范,包

括普遍主义、公有主义、无私利性、有条理的怀疑主义;(3)如果科学家违背了上述科学规范,将不利于科学目标的实现,而维持科学规范和科学制度运行的动力,是科学的奖励系统。科学的制度性价值或规范在功能上是不可或缺的,它们规定着科学家的行为和研究工作。

默顿于20世纪40年代初问世的《科学界的规范结构》一文,对科学社会学的发展来说具有重要的“范式”意义。它对引导人们去关注科学制度的研究,最终形成科学社会学这一独立的研究领域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特别是其中所提出的科学的“精神气质”概念,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此外,默顿科学社会学研究前后两个研究阶段的不同,表现在研究问题方面,前期研究侧重分析的是现代科学起源的社会文化因素。认为现代意义的科学首先出现于17世纪的英国,有其重要的社会文化根源,如当时英国盛行的清教主义,因与科学精神的一致性而极大地无意地促进了近代科学的制度化。但默顿后来侧重研究的是科学作为一种独立的社会系统的结构与功能问题。即研究科学制度自身的特有问题和特征。强调科学具有独立的“精神气质”。这标志着其兴趣明显地从价值转到了规范,或者说从人们如何确立世界观和他们在其中的角色,转到了人们在发展其更大的角色中确立其互动关系的规则。在研究对象上,前期研究的是科学(知识)与其社会背景之间的互动关系,而后期研究的是科学系统自身的规范结构、运行机制、特征等。他这种从知识社会学分析到科学社会学分析的重大转变,不但反映了他自己理论体系的形成,也反映了科学社会学体系开始形成。在研究方法上,前后两个时期同样有明显不同。前期他的研究以定量统计分析为显著特征,他广泛使用了各类统计数据、传记资料等。而他后期的研究主要属于定性分析法结构—功能分析。在研究性质上,前期是属于历史的动态研究,而后期是属于结构—功能的静态研究。即前期所考察的是历史上实际发生的情况,是属于科学社会史的范畴。但后期是从社会学理论的角度分析科学的制度特性,确立了科学的独立的规范结构体系。默顿这时是把科学的精神气质当作是一致的、自足的规范和价值的综合体而加以分析的。

尽管20世纪70年代后,默顿学派的研究传统受到了多方面的批评。但他们的研究在理论观点上是鲜明的,其社会学的研究取向是有效可行的。

二

按照默顿的观点,科学是一种独立的社会制度或系统,与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军事制度等并列,同是社会制度的重要构成部分。科学社会学旨在分析科学制度的社会文化结构和组织方式,及其内部和外部的互动关系。他提出:“从广义上讲,科学社会学的研究对象是科学(它作为不断发展的社会活动创造出了文化和文明成果)与其环境中的社会结构

之间的动态互依关系。”[4](P531)

但具体来说,科学社会学是把

科学作为一独立的社会系统或制度而加以考察的,侧重分析其关系结构与过程。因此,默顿的科学社会学研究的主要内容是科学界的社会关系结构,而不是科学家个人。这种关系结构虽然是由科学家群体,或称科学共同体(scientific com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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