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诗歌中的佛学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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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卷第6期2012年12月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 of Huzhou Teachers College
Vol.34No.6
Dec.,2012孟浩然诗歌中的佛学意趣*
张培
(河南大学文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摘要:盛唐山水田园诗人孟浩然,自幼便受到了佛教不同程度的影响和熏陶,及至开始诗歌创作后,随着仕途的受挫,创作了一批数量可观的佛教诗,借“佛”为题描摹山水,并把佛学思想融入到日常生活的点滴当中。其闲淡洒脱的风范、随缘任运的境界和对隐居生活的体验,在精神实质上与佛学的很多看法不谋而合,故其诗歌中有着浓厚的佛学意趣。
关键词:孟浩然;诗歌;佛学意趣
中图分类号:I207.227=4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1734(2012)06-0010-04
以《四部丛刊》本孟集为据,孟浩然现存的佛教诗有27首,约占现存诗歌总数的1/9,仅孟浩然在诗题中言及的僧人,其主要者就有湛上人、聪上人、空上人等十数人之多。其诗或诗题中所标明佛寺禅居之名者更有几十处之多。由此可见,孟浩然之于佛教诗是极具创作热情的。同时,孟浩然以其禅道精神的眼光,对自然风光进行赏玩和审视,创作了大量吟咏性情、唯在兴趣的山水田园诗。“幼闻无生理,常欲观此身”①《还山贻湛法师》)说明孟浩然从小就受过佛教思想的影响,在他的这些作品里,既有“愿言投此山,身世两相弃”(《寻香山湛人》)这种对佛教的向往,又有“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题大禹寺义公禅房》)这种对佛理的参悟,但更多的是孟浩然以其山水田园诗人独特的审美理念,有意识地将禅趣、禅味融入到山水田园诗的创作中,从而创造出一种既有佛境之美又具自然之美的双美意境,使得传统的山水诗充满了佛学意趣。
一、触目菩提的闲远意趣
佛教禅宗把山水自然看作是佛性的显现,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因此,彻悟的禅者,触目皆是菩提。“火不待日而热,风不待月而凉,鹤胫自长,凫胫自短,松直棘曲,鹄白乌玄,头头显现。”[2](P304,《圆悟佛果禅师语录》卷1)“翠竹黄花非外境,白云明月露全真。头头尽是吾家物,信手拈来不是尘。”[3](P1236,《五灯会元》卷17《双岭化》)日出、风和、环月、鸟啼、翠竹、黄花……无一不显露着自性的奥秘,显现着禅心,这是触目菩提的禅悟之美。“大道纵横,触事现成。云开日出,水绿山青”[3](P150,《五灯会元》卷17《文准》),只有泯然忘我,脱落尘俗,还自然以本真,无心于事,无事于心,方能与道冥符。悟者的心,虽处于尘世之间,却无染无杂,人与自然,相得益彰。
孟浩然的很多诗,就是通过渲染环境的幽绝静谧传达出其坐忘入定之心,体现出禅宗人与自然无心而相融的澄明悟境和闲远意趣。“八解禅林秀,三明给苑才。地偏香界远,心静水亭开。傍险山查立,寻幽石径回。瑞花常自下,灵药岂须栽。碧网交红树,清泉尽绿苔。戏鱼闻法聚,闲鸟诵经来。弃象玄应悟,忘言理必该。静中何所得,吟咏也徒哉!”(《来闍黎新亭作》)这首诗写了与佛相关的许多人、事、物、理,但这些都统摄在优美的环境中,本闍黎的新亭,建在秀丽的禅林边上,峭壁之下,周围碧网红树,清泉绿苔,石径通幽,瑞花自下,正可谓美不胜收。在此胜景闻法则戏鱼聚集,诵经则闲鸟自来。诗人面对如此幽静之物象,闲淡之情油然而生,情融于景,景随于情,景中透着禅意,情中显出佛心。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与宁静,
*收稿日期:2012-11-12
作者简介:张培,在读博士,从事中国古典文献学研究。
①佟培基《孟浩然诗集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出版。文中所引孟诗皆出于此,不再一一标明。
这就是禅宗的“无念心”———无缚无累无执无碍无求。所以孟浩然在诗中说:“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大禹寺义公禅》)由此可见,诗人对于莲花的关照爱赏,是想从中获得一份清静无染的心境,而不是迷恋
它的色相,得此心境,即得般若智慧。宋严羽以禅论诗,对孟浩然亦极为推崇:“大抵禅道唯在妙悟,诗道
亦在妙悟。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
”[3](P12,《沧浪诗话·诗辩》)再看孟浩然的另一首诗:“夏日茅斋里,无风坐亦凉。竹林深笋穊,藤架引梢长。燕觅巢窠处,蜂来造
蜜房。物华皆可玩,花蕊四时芳。”(《夏日辨玉法师茅斋》)用禅宗所谓明澈如镜的心灵去感应外物,就有
“无风坐亦凉”之感,竹林、藤架、燕子、蜜蜂都如此自然而然,万物从其本性,生机勃勃,作者与大自然息息
相通、
诸法一体、和谐相生,有的只是一种安然愉悦、格调清雅、意趣闲远的情致,抛却了尘世的喧嚣和人事的纷争
。“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宿来公山房期丁大不见》)体现了佛家的凝心入夜的关照冥想,用虚静澄明之心去摄纳大千世界,尘虑尽消,身心两忘。“垂钓坐磐石,水清心益闲。鱼行潭树下,猿挂岛藤
间。”(《万山潭作》)在万山潭清幽的环境中,通过写垂钓之乐,衬托出诗人闲适的心境和隐逸情趣,意象本
身就非常清幽雅致。与此时诗人虚静的心态相结合,形成一种清雅的境界,成全了诗人的隐逸
。“水回青嶂合,云渡绿溪阴。坐听闲猿啸,弥清尘外心
!”(《武陵泛舟》)在幽深清虚还有几分扑朔迷离的诗境中创造了自然禅机的静境,让万物在无我的关照中呈现出自然的和谐与圆满。《万山潭作》、《武陵泛舟》所
写的景物虽然不同,但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幽寂静的情思氛围,形成宁静闲远的清淡诗风。
再如著名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诗人淡淡的问道
:“花落知多少?”诗中的感情色彩非常淡薄,淡到几乎了无痕迹。这是诗人对大自然的花开花落、变动不居的顿悟,也是诗人企图摆脱宦海浮沉、人世纷扰,把自己的心灵沉浸到大自然的律动里,领略大自然的情趣。所
以这首诗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空灵的美感,
跟“世尊有密语,迦叶不覆藏。一夜落花雨,满城流水香”[2](P920,《五灯会元》卷14《智鉴》)难道不是一样的禅悟吗?拈花微笑的空灵,是禅宗的最高境界,也是孟浩然山水
诗艺术创作的极境。如“樵子暗相失,草虫寒不闻”的诗句,就被王士祯誉为“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
微笑,等无差别”。[4](P83)在诗人笔下,静谧山林的一声鸟叫,清潭中的几许游鱼,深山古刹稀疏的钟声,都
因其清幽闲远的禅趣而转化为诗歌的悠远情韵。沈德潜《说诗刊语》中说孟山人有其闲远,是为至评。
二、随缘任运的适意境界
南宗禅鄙弃“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式枯坐,摒斥持戒、坐禅这一类修持功夫,注重不落阶级的顿
悟,主张饥来吃饭困来眠,平常心是道。于是禅就体现在饮茶、担水、种地、劈柴这些日用之中。大珠慧海
禅师更把修道概括为“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有人问慧海道,那些凡人的吃饭、睡觉难道也是在修持吗?
慧海说,那些凡人的吃饭睡觉和我们在实质上是不同的,因为他们“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觉时不
肯睡,千般计较。”[5]饥餐困眠是禅宗随缘任运、率性适意精神境界的形象表达,禅者的身心永远保持一
致,在日用的每一细节上,都感受到人性的纯真。因此,禅宗对随缘任运尤为看重。禅的体验离不开日常生活,要在如吃饭、洗钵等日常生活中都感悟到真实才是修行。但随缘任运、饥餐困眠并不是把禅庸俗化,而是使日常生活呈现出高情远韵,保持“土面龙头不染尘,华街柳巷乐天真。金鸡唱晓琼楼梦,一树华开
浩劫春。”[6](P204)的存在而超越的心境。
孟浩然的田园诗,与禅宗随缘任运、日用是道的思想有着很深的契合。如《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就这首诗
看,用语平谈无奇,叙事自然流畅,没有渲染雕琢的痕迹,像叙家常一样娓娓道来,显得轻松自如,简单而随和。“黍”是田中所收,“鸡”是家中所养,正契合“田家”二字,使人联想起“旧毂犹储今”和“鸡鸣桑树巅”的农家生活。这是一幅优美宁静的田园风景画。绿树、青山、村舍、场圃、桑麻混合着清新的泥土味,和谐
地打成一片。这里“淡到看不见诗”,[7](P27)但是恬淡的艺术美和淳朴的生活美已然深深融在整个诗作的
血肉之中了。孟浩然在这里抒发对田园生活独特而深切的体验,仿佛从中寻找到了一种皈依的感觉。
再看另一首反映其隐居于山间田园的诗歌:“樵牧南山近,林闰北郭赊。先人留秦业,老圃作邻家。
不种千株橘,惟资五色瓜。郡平能就我,平径剪蓬麻
。”(《南山下与老圃期种瓜》)这首没有刻意的雕琢和华丽的字句的诗歌,传神入微的抒写了老农的心态和田园景象,不需要灯红酒绿。不需要高官厚禄,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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