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乌尔里希_贝克和风险社会政治学评析

乌尔里希・贝克和风险社会政治学评析[美]弗兰克・费舍尔　著 孟庆艳　编译
[摘　要]　本文介绍了德国社会学家贝克的风险社会理论,探讨了这一理论在当代的意义及其存在的缺陷。

[关键词]　贝克　风险社会　工业社会　风险社会政治学
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的著作是环境科学领域的杰出代表,具有极其重要的政治与社会意义。

当大多数社会科学家在狭窄的社会和政治领域里探索的时候,贝克却试图抓住社会整体,抓住环境危机及其对西方工业社会的影响。

贝克将后工业社会定义为“风险社会”。

他的著作在欧洲被认为是最具洞察力并引起争论的理论,不仅在学术界,而且也在大众媒体引起广泛关注,从而使贝克脱颖而出,成为一名现代公众知识分子,他不仅努力对面临的问题做出社会的、科学的阐释,而且还影响了公共事务的进程。

《风险社会:新现代性的趋向》(Risk S ociety: T owards a New M odernity,1992)是贝克著作中的精品,1986年以德文发表,1992年译成英文。

在这本书中贝克提出了风险社会的基本理论。

1995年又发表了《生态启蒙:风险社会政治学文集》(Ecological Enlightenment:Essays on the P olitics of the Risk S ociety)和《风险时代的生态政治学》(E2 cological P olitics in an Age of Risk)两本书。

在《风险时代的生态政治学》中,他引入了“有组织的不负责任”(organized irresponsibility)的概念,认为人类身处其中的社会充斥着有组织的不负责任的态度,尤其令人不安的是,风险的制造者以风险牺牲品为代价来保护自己的利益,贝克还详述了环境专家和非专家意见的政治学。

《生态启蒙:风险社会政治学文集》澄清了他的论点,回应了对他的批判。

风险社会是指这样一个时代,社会进步的阴暗面越来越支配社会和政治。

他提出,人类面临着威胁其生存的由社会所制造的风险,如工业的自我危害及工业对自然的毁灭性的破坏。

贝克理论的出发点就是确认工业社会逻辑基础的改变。

传统的工业社会关心的是物质产品的生产,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人们对不断增长的风险的焦虑超过了对物质产品的生产的关心。

在许多产品的生产过程中所产生的风险已经达到了如此程度:是风险,而不是物质的贫乏,成为了当今时代的主要烦恼,当代风险变得越来越明显,更令人担忧。

如果在工业社会人们的基本需求得到相对满足的话,避免风险就成为我们时代的中心政治议题。

更加富裕的社会需要更高的生活质量。

风险社会政治学引起了新的政治冲突。

贝克认为,工业社会冲突的划分主要是通过财富在不同社会阶级中的分配来体现的(因此有贫困的风险)。

在工业社会,阶级地位和风险地位或多或少地是相关的,而在新的风险社会中它们趋于分离,有钱者和有权者同样会被风险问题所困扰。

在工业社会,富人的生活区域和工作条件大都不暴露在极度风险中;而工人阶级和穷人,则
暴露在极度的风险之中。

然而,今天,核辐射、生物工程学或者温室效应所带来的新的风险则潜在地同时威胁着所有的社会阶层。

事实上,人类社会对危险和安全的焦虑并不新鲜。

人类历史上各个时期的各种社会形态从一定意义上说都是一种风险社会。

贫困和其他自然灾害,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贯穿于人类历史的基本威胁。

但是现代风险不同,贝克认为,它们是社会决策的结果———即关于技术经济优势和机会的制度性决策的结果。

知识是重要的政治影响力量。

作为原子、化学和生物遗传时代的产物,这些新的现代风险还从其他方面区别于传统的危险。

在规模、隐性以及需要科学专家进行侦测这些方面来看,它们是空前的。

关于规模,当代环境退化对人类的危害是工业退化的许多倍。

核辐射的致命程度是工厂烟雾的数千倍。

而且,这些风险的影响与其发生并不明显相连,它们的传播在日常是看不见的(辐射的隐性就是典型的例子)
不像其他的政治问题,环境风险是一种社会威胁。

基于风险的隐性和高技术的特性,风险政治学是知识、专门技术和非专门技术的政治学。

科学和社会论争的过程就是基于这个认识基础。

我们理解这些风险的每一个阶段都需要知识的运用。

这样在风险讨论中,知识和知识专家的地位被提升到重要的政治地位。

在这一过程中,产生了有知识的人和无知识的人之间的紧张状态。

在贝克后来的著作里提出了“反思现代性理论”(reflexive m odernity),认为风险的出现是现代性的必然产物,因为现代制度的构建虽然提高了人们认识和消除风险的能力,但也产生了新的更大风险,比如技术风险和制度风险。

风险的解决不是要消除现代性制度,而是对它们进行反思性变革。

环境危机是工业社会的制度危机。

在这种情况下,常规的政治力量、代表机构和工业社会的科学机构很明显对环境缺乏保护。

由于阶级和利益而形成的议会民主及其官僚机构,不再有足够的能力充分控制这些技术力量。

贝克认为,目前风险社会被过时的政治系统所限制,这些系统对处理现代灾难并不合适。

结果,我们面临两难境地:当威胁和危害变得更危险和更明显时,运用这些法律和政治系统不能征服他们。

贝克认为,我们用19世纪的制度对抗20世纪末的危机。

官僚主义的不负责任表明这是一个过时的制度,或贝克称为的“有组织的不负责任”。

贝克认为,在当代社会,风险的社会爆炸及主要灾难能够引起人们对当前社会制度的目标及其实践的批判性反思,从而引起政治反思。

贝克力倡反思性现代化,其特点是既洞察到现代性中理性的困境,又试图以理性的精神来治疗这种困境。

尽管贝克的著作提出了一系列值得讨论的问题,他的一些观点还是引起了争议。

例如,贝克的基本命题之一是强调:现代风险和过去相比是无形的,因此需要专家进行检测判断。

人们认为这一点并不像贝克所展示的那样明显。

在19世纪的城市里,尽管人们能够看见和嗅到人和动物的粪便,但人们面临的健康风险常常是很难察觉的。

在现代科学家们还不能在饮用水中识别细菌存在之前,数以万计的人死于能够引起伤寒症、天花、肺结核和黑死病的看不见的细菌。

风险社会的概念含混不清,使得在欧洲很多人把贝克看成一位非政评专家,而不是一位掌握了环境实证材料的严肃的社会学家,这样就导致了许多人忽视贝克在社会学领域的贡献。

对风险社会理论的另一个争议是公众对环境的焦虑状态。

尽管在贝克的风险社会中我们看到我们生活在灾难的边缘,但许多人对于这一点并没有明显地感觉到。

这一点本身是理解当代环境政治学的中心。

包括许多环境保护论者在内的许多人并没有生活在贝克描述的那种焦虑状态之中。

由于人们平均寿命的不断增长,很
多专家认为我们事实上生活在最安全的时代。

一些人认为,对环境问题提出质疑的人只是资本主义的辩护者,他们对增长和利润贪得无厌。

尽管环境问题已经提到政治议程,但它还不是工业社会消费者关注的中心。

除非我们退回到贝克的“工业宿命论”,我们需要解释为什么纯粹的客观数据不能引起对贝克看到的当今政治形势特征的那种广泛的大声疾呼和批判。

如何来说明这一点?贝克的问题部分在于他对现实主义认识论的依赖,部分在于他对科学专门技术和客观性的作用的理解。

尽管专家及其知识对贝克预见的社会改革方式很重要,但他运用的是对这些概念的过时的理解。

他的风险社会的论文从来没有真正质疑过专门技术和知识的含义,尤其是对其不确定的社会和文化基础的质疑。

在他的专家政治性的讨论中反复出现的政治问题更多地是人们如何决定相信和信任哪个专家,而不是专家的知识类型的有用性和恰当性。

最后,还有对风险的民主质疑。

贝克认为环境风险是个很好的均衡器,像辐射或烟雾这样的污染不受社会边界的限制。

但是这只是部分正确。

在过去的十年里,对环境的研究表明许多形式的污染对社会不同阶级的影响是不同的。

确实,这样的研究在不断上升的环境正义运动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环境正义运动强调污染和危害通过种族、阶级和性而产生影响。

对许多人来说,这个运动在当代环境政治学中成为重要的新生力量。

贝克没有认识到上述问题的部分原因在于,这些思想是在小型同质的社会中发展起来的。

然而,假设其观点是工业社会环境危机理论的核心原则之一,也提出一个重要问题,即对即将到来的政治反思社会(politically reflexive s ocietal)的预测的有效性:如果会有这种社会的到来,是否一定会以贝克预测的方式出现。

也许风险社会的概念可能仅仅在德国提出,尤其是在切尔诺贝利时代(贝克所利用的主要例子)。

在德国,环境意识和对环境的关心水平比其他的主要工业国家如美国或英国要高(在这些国家风险社会开始是被怀疑的)。

但是这些并不能埋没贝克的贡献。

尽管有上述局限性,贝克仍然被视为在环境危机的社会和文化基础方面提供了强大的洞察力。

(原载Frank Fischer,1998,“Ulrich Beck and the P olitics of the Risk S ociety-the Environmental Threat as Institutional Cri2 sis”,Organization&Environment,V ol.11,N o.1,111-115. Sage Publication,Inc.作者为美国Rutgers大学教授)
(责任编辑:苑　捷)
本期聚焦:法治时代的风险与安全乌尔里希・贝克和风险社会政治学评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