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书学与唐宋政治史研究_刘后滨

⑤徐 谓 礼 文 书 反 映 的 是 官 员 选 任、 体反映的是唐代西州及 所 属 县 司 、 乡 里 的 部 分 政 务 运 行 情 况 。
迁转 、 考课方面的政务 ， 而且只是 一 个 中 下 级 的 地 方 官 员 仕 宦 经 历 涉 及 的 相 关 政 务 。 这 些 文 书 对于其所处时期的国家政务运行 机 制 研 究 是 否 具 有 全 局 性 的 意 义 呢？ 如 果 缺 少 全 局 性 的 制 度 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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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 《 历史研究 》 创刊六十周年暨首届青年史学家论坛笔谈
通性 ， 日本学者大庭脩的研究 是 这 方 面 的 代 表 ， 他 著 有 《 秦汉法制史研究》 和 《 唐告身的古文
① 古文书 学 在 日 本 已 经 成 了 一 个 相 对 成 熟 的 领 域 ， 近 如 富 谷 至 《 。 书学的研究 》 文书行政的汉帝 ② 和中村裕一系列著作 ， ③ 就产 生 了 很 大 的 影 响 。 如 何 从 以 关 注 文 书 体 式 、 文 书 制 度 为 中 心 国》
的古文书学 ， 延伸到以关注政务运 行 为 中 心 的 政 治 制 度 史 研 究 ， 学 术 界 已 经 做 出 了 很 大 的 努 力 并取得了可喜的成绩 。 进入 ２ １ 世纪以后 ， 随着考古学的发展 ， 唐宋时期出土文书不断整 理 刊 布 ， 对 于 政 务 文 书 的 新获吐鲁番出 土 文 献 》 （ 中华书 研究具有很大的推动 。 例如 ， 由荣新江 、 李肖 、 孟宪实主编的 《 局 ，２ ０ ０ ８ 年 ） 的出版 ， 就为北朝史和 唐 史 的 研 究 提 供 了 全 新 的 资 料 ， 以 此 为 基 础 的 相 关 研 究 成 果不断呈现 。 而由包伟 民 、 郑 嘉 励 主 编 的 《 武义 南宋徐 谓 礼 文 书》 （ 中 华 书 局 ，２ ０ １ ２ 年） 的 出 录白告 版 ， 标志着具有档案性质的出土宋代行政文书首次出现 。 徐谓礼文书共有十五卷 ， 包括 “ 身 ” 两卷 、“ 录白敕黄 ” 一卷 、 “ 录 白 印 纸” 十 二 卷。 所 谓 录 白， 原 本 是 指 官 方 指 定 书 铺 对 文 书 原件的摹写 。 徐谓礼文书没有书铺的印记 ， 故不是正规的录白 ， 而是其本人 （ 也 可 能 是 其 后 人） 根据付身文书进行的摹写 ， 但也 基 本 保 留 了 文 书 的 原 貌 ， 可 视 为 原 始 档 案 的 副 本 。 这 些 文 书 是 以徐谓礼个人任官经历为中心 的 政 务 文 书 ， 包 括 官 阶 迁 转 、 差 遣 任 命 以 及 考 核 等 环 节 上 应 用 的 各种文书 。 该书出版后 ， 立即引 起 了 唐 宋 史 学 界 的 高 度 关 注 。 而 且 ， 由 于 近 年 来 唐 宋 史 学 界 的 密切合作而产生了许多共同的话 题 ， 使 得 有 关 徐 谓 礼 文 书 的 研 究 能 够 直 接 承 续 此 前 汉 唐 政 务 文
④ 书的研究积累 ， 研究起点较高 ， 一开始就对接到政务运行的问题上来 。
政务文书作为一种具有档案 性 质 的 原 始 史 料 ， 其 保 存 下 来 具 有 很 大 的 偶 然 性 和 随 机 性 ， 其 涉及的内容多是地域性和局部 性 的 ， 或 者 反 映 的 是 某 一 个 环 节 或 某 一 个 层 级 的 政 务 。 政 务 文 书 本身往往无法反映出某一时期 从 中 央 到 地 方 和 基 层 完 整 的 政 务 运 行 机 制 。 例 如 ， 吐 鲁 番 文 书 大
者说官制史 。 随着研究的积累和 认 识 的 深 化 ， 政 治 制 度 史 的 研 究 逐 渐 转 型 ， 从 政 务 运 行 的 角 度 来考察中国古代的国家治理 、 政府管理及各级官府事务的处理机制等 ， 已经取 得 了 一 定 的 进 展 ， 并受到史学界的日 益 关 注 。 在 唐 宋 时 期 政 治 制 度 史 的 研 究 中 ， 围 绕 政 务 运 行 机 制 所 作 的 探 讨 ， 是贯通唐宋史研究的一个重要尝试 ， 也将对整个中国古代政治制度史的研究产生影响 。 政务运行机制的研究 ， 以政务 文 书 为 基 础 史 料 。 政 务 文 书 是 笔 者 基 于 现 代 学 术 语 境 并 结 合 中国古代国家体制特征而提出的 一 个 研 究 术 语 ， 以 涵 盖 皇 帝 和 官 府 职 权 行 使 过 程 中 所 依 托 及 所 需要的各种文书 。 这里的政务 ， 不 是 指 近 代 西 方 三 权 分 立 背 景 下 的 行 政 事 务 ， 而 是 国 家 或 官 府 事务的总称 ， 政务等同于国家和官 府 事 务 。 政 务 文 书 就 是 指 皇 帝 和 各 级 官 府 处 理 各 种 事 务 的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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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 史 研 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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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怀 ， 就很有可能陷入有深度 却 是 细 碎 化 的 研 究 境 地 。 不 过 ， 细 碎 化 或 者 碎 片 化 ， 对 于 突 破 一 些僵化的理论框架和叙述模式 ， 具 有 重 要 的 学 术 史 意 义 ， 是 学 术 发 展 到 一 定 时 候 难 以 避 免 的 情 况 。 就唐宋时期的历史研究而言 ， 对 于 出 土 政 务 文 书 的 深 入 研 究 ， 已 经 在 很 大 程 度 上 突 破 了 以 往关于政治制度包括文书制度的 一 些 笼 统 叙 述 。 更 宏 阔 的 足 以 描 述 一 个 特 定 时 期 或 者 一 个 时 段 整体制度变迁的概念或者术语 ， 也 正 在 呼 之 欲 出 。 许 多 从 事 唐 宋 政 务 文 书 和 政 务 运 行 研 究 的 学 者都在精细研究的同时 ， 审慎地探索着制度史叙事结构和概念体系的重建 。 可以预见的是 ， 政务文书的 研 究 取 向 将 更 多 地 转 向 整 体 的 政 务 运 行 机 制 研 究 。 但 是 ， 不 能 包括 说政务文书本身的研究已经十 分 充 分 了 。 如 敦 煌 吐 鲁 番 文 书 虽 已 经 中 国 和 日 本 几 代 学 者 （ 一些西方学者 ） 精耕细作 ， 但随 着 研 究 视 角 的 转 换 ， 许 多 问 题 还 有 待 重 新 认 识 ， 包 括 一 些 文 书 的定名和性质 、 文物形态的界定 等 。 尤 其 是 对 于 文 书 所 处 政 务 运 行 的 环 节 ， 需 要 有 更 加 清 晰 的 梳理 。 某件文书是由官府受理的各 种 事 由 材 料 及 初 步 处 理 意 见 所 构 成 的 案 由 文 书 ， 或 是 汇 总 材 料后 、 押判和勾检程式完整的行判 文 书 ， 还 是 需 要 重 新 抄 写 后 送 付 到 相 关 官 司 或 个 人 的 送 付 文
历 史 研 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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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书学与唐宋政治史研究
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刘后滨 “ 政务运行 ” 是近年来中国古代政治制度史 ， 尤其是唐宋制度史研究中被越 来 越 多 运 用 的 一
① 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 ， 政治制度史研究侧重的是职官制度或 个概念 ， 或者说是一种研究视角 。
② 书以及围绕官府事务的处理而产生的百姓呈于官府的文书 。
中国古代的政务文书 ， 是随 着 文 书 行 政 的 发 展 而 产 生 和 丰 富 起 来 的 。 最 晚 从 秦 朝 开 始 ， 皇 帝 、 宰相 、 百官和各级官府之间 的 政 务 往 还 ， 以 及 官 府 与 百 姓 之 间 的 各 种 信 息 传 递 ， 都 是 要 通 过文书的 。 但是 ， 政务 文 书 没 有 也 不 可 能 作 为 档 案 完 整 地 保 存 下 来 ， 即 使 是 皇 帝 的 命 令 文 书 ， 制度中有存档的严格规定 ， 同样 没 有 留 存 下 来 。 除 了 清 朝 皇 帝 的 朱 批 谕 旨 是 原 始 档 案 之 外 ， 其 他朝代的皇帝命令文书或荡然 无 存 ， 或 只 是 保 留 在 编 纂 的 诏 令 集 之 中 ， 只 有 少 量 的 还 能 从 出 土 文书及石刻史料中窥其一端 。 至于 各 级 官 府 处 理 日 常 政 务 的 文 书 ， 绝 大 部 分 是 不 能 作 为 文 章 编 进文人官僚们的文集中去的 ， 具 有 原 始 档 案 性 质 的 文 书 就 少 之 又 少 了 。 所 幸 出 土 简 牍 上 保 留 了为数不少的战国秦汉时期文书，在敦煌洞窟和吐鲁番等西部干旱地区墓葬中出土了相当 数量的纸质文书。所以，我们今天还能够看到秦汉时期和唐代的具有档案性质的政务文书。 这些文书大部分是 当 时 实 际 行 用 的， 是 最 原 始 的 档 案。 也 有 一 些 是 作 为 抄 本 保 留 下 来 的， 如吐鲁番文书中的一部分告身 文 书 。 不 过 ， 这 些 抄 本 也 很 大 程 度 上 保 留 了 文 书 的 原 始 性 。 秦 汉 史和唐史领域依托出土文书进 行 的 研 究 最 为 可 观 ， 无 疑 是 由 考 古 材 料 所 决 定 的 。 出 土 汉 唐 政 务 文书的整理与研究 ， 构成了简 牍 学 （ 简 帛 学） 和 敦 煌 学、 吐 鲁 番 学 的 重 要 内 容， 也 对 汉 唐 时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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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重视 ， 指出 “ 这段文字涉及汉代政务文书的 基 本 形 态 及 政 务 运 行 的 基 本 流 程 ， 如 何 断 句 不 是 一 个 简 。最近 单的文献考订问题 ， 相关讨论希望能够引起秦汉史专家的重视 ， 并结合出土档 案 文 献 加 以 厘 清 ” 读到马怡研究员 《 汉代诏书之三品 》（ 载北京大学中国 古 代 史 研 究 中 心 编 ： 《 田余庆先生九十华诞颂寿 ， 北京 ： 中华书局 ，２ 论文集 》 ０ １ ４年，第６ ５—８ ３ 页 ） 一文 ， 发 现 这 个 释 读 终 于 得 到 了 简 牍 学 和 秦 汉 史 研究专家的承认和采用 。
③ 从这个角度看 ， 汉唐史研究具有很大的互 的文书制度和相对稀缺的关键史料的理解有所推进 。
中央高校 基 本 科 研 业 务 费 专 项 资 金 资 助 ） 项 目 “ 出土汉唐政务文 本文系中国人民大学科学研究基金 （ ） 的成果 。 书汇释及研究 ”（ 项目号 １ １ Ｘ Ｎ Ｉ ０ １ ０ ① — — 评刘后滨 〈 ，荣 新 江 主 编： 《 参见游自勇 ：《 动态的政治制度史 — 唐 代 中 书 门 下 体 制 研 究 〉》 唐 研 究》 ， 第１ 改革开放以来唐史研究若干热点问题述评》 ３ 卷 ， 北京 ： 北京大学出版社 ，２ ０ ０ ７年；张 国 刚： 《 《 史学月刊 》２ ０ ０ ９ 年第 １ 期 。 ② ③ ，《 参见刘后滨 ：《 汉唐政治制度史中政务运行机制研究述评 》 史学月刊 》２ ０ １ ２ 年第 ８ 期 。 例如 ， 蔡邕 《 独断 》 中关于汉代政务文书分类 及 其 应 用 场 合 的 记 载 ， 是 研 究 汉 代 文 书 制 度 的 支 撑 性 史 料 ， 大庭脩 、 邢义田 、 卜宪群 、 汪桂海等人都有所征引 ， 进 行 了 大 体 相 同 的 释 读 ， 笔 者 根 据 出 土 汉 代 政务文书的具体形态对其中关 于 “ 诏 书 ” 的 一 段 进 行 了 重 新 释 读 ， 与 上 述 诸 位 的 释 读 有 所 不 同 。在 前 汉唐政治制度史中政务运行机制研究述评 》 一文中 ， 笔者还感慨这个释 读 没 有 引 起 秦 汉 史 研 究 者 引 《
， 林剑鸣等译 ， 上海 ： 上海人民出版社 ，１ 唐告身の古文书 的 研 秦汉法制史研究 》 ９ ９ １ 年 ；《 ① 大庭脩 ：《 究》 ，西域文化研究所编： 《 西域文化研究第三 》 ，东京：法葳馆，１ ９ ６ ０年。 ② ③ ， 刘恒武等译 ， 南京 ： 江苏人民出版社 ，２ 富谷至 ：《 文书行政的汉帝国 》 ０ １ ３年。 唐代制 敕 研 究 》 ，东 京：汲 古 书 院，１ 唐代官文书研究》 ， 京 都： 中 中村裕一系列著作包括 ： 《 ９ ９ １ 年； 《 文出版社，１ 隋唐王言の研究 》 ，东京：汲古书院，１ 唐代公文书研究》 ， 东 京： 汲 古 ９ ９ １ 年； 《 ９ ９ ３ 年； 《 书院，１ 唐令逸文の研究 》 ，东京：汲古书院，２ ９ ９ ６ 年； 《 ０ ０ ５年。 — — 〈 ， 参见徐聪 ：《 解析宋代文书 ， 探 讨 政 务 运 行 — 徐 谓 礼 文 书〉 与 宋 代 政 务 运 行 研 究 学 术 研 讨 会 综 述》 《 ， 袁 行 霈 主 编：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 》２ 再 谈 宋 代 的 印 纸 历 子》 ０ １ ４ 年第 １ 期 。 具 体 研 究 可 参 见 邓 小 南 ： 《 《 ， ： ， ； ：《 — — —浙 国学研究 》 第 ３ 卷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年 王杨梅 徐谓礼告身的类型与文书形式 ２ ２ ０ １ ３ ⑤ ，《 江武义新出土南宋文书研究 》 浙江社会科学 》２ ０ １ ３ 年第 １ １ 期 。 其他还有一些相关论文 ， 不烦备举 。 ， 哈尔滨 ： 黑龙江教育出版社 ，２ 参见李方 ：《 唐西州行政体制考论 》 刘后滨书评见荣新江主 编 ： ０ ０ ２年 （ 《 ；李 方： 《 ，哈 尔 滨： 唐研究 》 第 ９ 卷 ， 北京 ： 北京大学出版社 ，２ 唐 西 州 官 僚 政 治 制 度 研 究》 ０ ０ ３年） 黑龙江教育出版社 ，２ ０ １ 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