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今文经学的兴盛与科举考试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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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今文经学的兴盛与科举考试的变革
作者:冯建民
来源:《大学教育科学》 2015年第6期
冯建民
收稿日期:2015-07-29
作者简介:冯建民(1982-),男,山东阳信人,教育学博士,淮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古代教育考试史研究。
继常州“今文经学派”庄存与、宋凤翔、刘逢禄等人的奠基,至道光年间,以龚自珍、魏
源为代表的今文经学家,借经言政,揭露社会问题,日益引起人们的重视,今文经学走向兴盛,风靡一时。
诚如周予同所言:“一直到了清代的中末期,因为社会、政治、学术各方面趋势的
汇合,于是这骸骨似的今文学忽而复活,居然在学术界有当者披靡的现象”[1]。
今文经学的兴盛不仅“引发了汉学自身的分裂”[2],而且“当这一学术思想风气,被这些试图开宗立派的学者推到极端,并有意将这种学术取向与乾嘉时代的古典之学对立起来的时候,它在某种程度上
似乎真的改变了清代的学术地图,引发了相当深刻的思想与学术转型”[3]。
这一重大的学术转型与科举考试之间存在着何等关系?又会对晚清的科举考试产生什么影响?本文便就此试以剖析,以求教于方家。
一、引导思想界转向,改革科举呼声高涨
晚清今文经学的兴起,对于引导知识界、思想界走出考据学繁琐细碎之泥潭,转向“经世
致用”无疑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
思想界将目光聚焦于科举考试这一千古旧制,针对其与社会
脱节,不能选拔实用人才、空疏无用等问题,纷纷畅言,变革科举呼声日渐高涨。
龚自珍针对科举脱离实际的弊端指出:“今世,科场之文,万啄相因,词可猎而取,貌了
拟而肖,坊间倾本,如山如海,四书文禄士,五百年矣,士禄于四书文,数万辈矣,既穷既
极”[4]。
故此,他大胆提出要废除八股文,改试策论。
魏源则对八股取士空疏无用进行了抨击,“试文衡,试言职,试枢密,无非衡书艺之工敏,声律骈偶之巧丽,罔知朝章、国故为何物,其部曹观政,无非胥史文例是求,罔知漕、盐、河兵得失何在”[5]。
魏源认为必须改革八股取士制度,以实用知识来选才。
“国家欲兴数十年之利弊,在综核名实始。
欲综核名实,在士大
夫舍楷法帖括而讨朝章、讨国故始。
舍胥吏案例而图讦谟、图远猷始”[6]。
19世纪50~60年代,思想界纷纷借用今文经学,指陈时弊,倡导科举变革,其中以冯桂
芬(1809~1874)最具代表性。
冯桂芬认为必须对科举制度进行改革,“嘉、道以降,渐不如前。
至近二三十年来遂若探筹然,极工不必得,极拙不必失,缪种流传,非一朝夕之故,断不
可复以之取士。
穷变变通,此其时矣”[7](P37)。
他认为科举考试“不过别其聪明智巧之高
下而已……然所试之事太易,则聪明智巧之高下不甚可辨”[7](P38)。
因此,他极力建议加
大考试难度。
在试艺校阅上,他主张变合校为分校,实行三场各一主考,分别校阅的方式,以
克服“以一艺之优劣为去取”[7](P38)的弊端。
二、促成科举变革,废八股改试策论
戊戌年间,廖平以及康、梁等人对于科举制进行了猛烈抨击,大大推动了清廷变革科举,
废八股改试策论的决策出台。
廖平从“托古改制,因时救弊”的立场出发,严厉批判了科举制
度的弊端,认为科举麻痹国政,造成国家衰败。
因此,他主张科举考试内容应用《王制》来取
代小学训诂,而制度应该以策论来代替八股时文,“以救时言《王制》之易小学,亦如策论之
易八比试帖也”[8]。
康有为则猛烈抨击八股文迂腐无用,空疏谫陋,阻碍人才培养。
“八股清通,楷法圆美,即可为巍科进士、翰苑清才;而不知司马迁、范仲淹为何代人,汉祖、唐宗为
何朝帝者。
若问以亚非之舆地,欧、美之政学,张口瞠目,不知何语矣”[9]。
“方今国事艰危,人才乏绝,推原其由,皆因科举仅试八股之故”[10]。
而其追随者梁启超对八股取士的攻击更
是犹过之而无不及,他说:“科举不改,聪明之士,皆务习帖括,以取富贵,趋舍异路,能俯
就乎?”,“吾今为一言以蔽之曰:变法之本,在育人才;人才之兴,在开学校;学校之立,
在变科举[11]。
并且呼吁将西学引入科举考试,培养实用人才。
在康、梁等人的积极敦促下,光绪帝于“百日维新”期间,下诏变法,改革科举,废八股改试策论。
上谕中说:“乃近来风尚日漓,文体日弊,试场献艺大都循题敷衍,于经义罕有发明。
而谫陋空疏者每获滥竽充选,若不因时通变,何以励实学而拔真才?著自下科为始,乡、会试
及生童岁科各试,向用四书文者,一律改试策论”[12]。
三、考试内容趋于实用,经学类试题考核转向
晚清今文经学的兴盛,不仅推动了晚清科举的制度变革,而且还对考试内容产生了深刻影响。
具体表现在科举试题上,则是由原先注重考查考据学试题转向讲求实用。
这在晚清的历科
殿试策问中表现最为明显。
例如道光二十年(1840)庚子科殿试,制策以经义、钱币、水利、
用人发问,在策问的最后提到,“夫研经训以求实用,权食货以阜民生,讲疏浚以利农功,等
俊乂以熙治绩,皆经邦之要道,立政治宏纲也”[13]。
道光二十一年(1841)辛丑恩科殿试,讲
求实用的基调则更为明显,“士不通经不足致用。
经之学不在寻章摘句也,要为其有用
者”[14]。
纵观晚清的各科殿试策问,可以清晰地看出,事关国计民生、治国安邦的问题大大
增加,而乾、嘉时期殿试策问中关于经学源流,经籍版本辨别,史书体例类等考据学试题则迅
速减少,甚而消失。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晚清社会现实所导致的“经世致用”思潮兴起,
而今文经学对于这股思潮的兴起则有明显的推波助澜作用。
其次,晚清科举考试中经学类试题由以前偏重考核古文经学源流、经籍版本等问题转向考
核今文经学经籍真伪、师承源流等问题。
如道光二十一年(1841)辛丑恩科殿试中的经学策问:
“董仲舒《春秋决事》十六篇,今佚不传。
《困学纪闻》所载凡三,此外尚有存着否?
《周礼》为周公致太平之书。
后之用者,惟宇文泰、苏绰差为近古。
而刘歆、王安石或以文奸,或以致弊。
岂《周官》果出于伪托欤?抑不善用者之过欤?[14]”
在设问中,不仅提到了董仲舒的《春秋决事》,而且指出《周礼》一经被刘歆所窜改,让
应考者回答《周礼》的真伪问题,是否为刘歆伪造。
而在《周礼》的真伪上,龚自珍认为《周礼》乃是刘歆窜改,借王莽改制而立于学官,加之经名。
可见,此殿试策有着明显的今文经学
导向。
再如,道光二十三年(1843)癸卯科山西乡试的第一道策问:
“汉晋以后,诸儒又皆各守师法。
……《易传》、《诗序》之外,能举其授受之学欤?田
何之《易》、毛公之《诗》,公谷之《春秋》,申公之于《鲁诗》,张苍之于左氏,其学皆有
所本,能详其师承欤?《易》有施孟、费高,《书》有伏、孔,《诗》有毛、齐、鲁、韩,《礼》有二戴,《春秋》有左、公、谷,其间文字异同,章句错互,其故何欤?[15]”
从今文经学的观点看,今文经学在西汉皆立博士,受业皆祖孔子,大多是孔门后裔,《五经》传授也各有师承。
很明显,此道策问侧重考查考生对于今文经学师承源流的知识掌握程度。
四、援引《公羊》成时尚,考卷评校有导向
伴随着今文经学的日益兴盛,到光绪朝中期,知识分子喜谈《公羊》,援引《公羊》家言,畅言变通成为一种社会时尚。
受其影响,光绪朝中期以后的乡、会试首场制义中援引《公羊》
也成为了一种普遍现象。
光绪十四年(1888)戊子科江南乡试,中式第31名的江标(江苏苏州人)在首艺题,“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论语·子罕》)中以“权”字作为中心语,大谈权变,指出“《春秋》一书,圣人之权书也。
”,
“《春秋》之作,所以补《诗》教之衰也。
闻之权者,从变而移,《春秋》之常辞也。
”在答
题结尾出写出,“夫经者,法也。
法久必变。
《易》曰‘穷则通,通则变,变则久。
’”[16]
等语句。
这与今文经学家一贯所提倡的《易》是以“通变不倦为宗旨”的主张是完全契合的。
次年的己丑科会试,中式第4名的李滋然(四川重庆人)在首艺中更是大谈《春秋》:
“礼乐参四代,述《春秋》以传教也。
……昔孔子暮年归鲁,考《礼》正《乐》而后始作《春秋》,以四代之宏纲,作质文之沿革。
……历撮其大要以告之,此笔削之微旨也。
……亦
谓《春秋》讬天,王以垂制作,惟颜子智,足知此使其克享天年,躬膺授受,依经作传,三科
九旨,理必至明,又何至环顾及门,仅传卜商,卒至传家,纷歧麟经,终晦矣。
[16]”
李滋然的答卷中,指出了《春秋》乃是孔子暮年归鲁之后所作,是“笔削之微旨”,指出《春秋》乃是“王以垂制作”和其“三科九旨”的思想主张。
这与公羊学派的主张是高度吻合的。
光绪朝中后期,考生喜谈《公羊》、热衷援引的社会风气,也对考官阅卷评校产生了导向
性作用。
据载,自光绪朝中期开始,乡、会试的首场制义中若有引用《公羊》者,往往易于中式。
“制艺中之讲《公羊》者,自光绪戊子江南乡试始。
主考为李芍农侍郎文田、王可荘太守
仁堪,皆崇尚经学者,故所取士,如费念慈、李传元、江标,皆表表者也。
次年己丑会试,总
裁为潘文勤公祖荫,正场首艺,凡发挥《公羊》‘王鲁’之义者,无不获售,江南连捷者十余人。
癸巳,费充浙江副考官,所取之士,如钱保寿、邹寿祺,皆治《公羊》学者”[17]。
之所
以如此,其原因在于借用《公羊》家言,较其他学说更具新意,不仅可以给考官以耳目一新的
感觉,而且投考官所喜好。
在当时士人中间广为流传的今文经学著作以何休的《公羊释例》最
受追捧,其原因在于“何氏《公羊释例》一书为最善本,盖体例详明,而文采亦不枯寂
也”[17]。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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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清]徐珂.清稗类钞(第二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6: 6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