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言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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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诗言志”到“诗缘情”
对于诗的本源,古来有两种有代表性的理论,其一是原于心,其二是原于道。在原于心这一体系中,则有“诗言志”、“诗咏情性”、“诗缘情”等几种说法。无论是志、还是情性,或是情,总起来都是属于“心”的,也就是说,文学本源于人心。



“志”属主观方面的东西,先秦时代所说的“志”中,可能并无明确的“情”的因素,但也不能完全否定“志”中无“情”的成分。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即用“哀乐之心感,而歌咏之声发”来解释“诗言志,歌咏言”,感,就是感于物事,因有感,故能生情,也是因为有感,在情中立志,所以,以当今眼光再来看那开山的纲领,确实应有新的解释角度,志,应包括我们现在所说的思想感情在内,只是当时人对“情”的认识不足,所以当时人所说的“志”中,“情”的成份也就相当薄弱了。

“情”开始呈现出与“志”分裂,并在诗乐中以“情志结合”的形式体现的思想起于荀子,荀子在《乐论》中曾指出音乐可以“言志”,“君子以钟鼓道志,以琴瑟乐心”,又认为“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不能无乐”,并指出音乐中包含着人的情感,并以情感来感化人:“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故先王谨为之文。乐中平则民和而不乱,乐肃庄则民齐而不乱。”这是“志”中有“情”的发端,其后,由《礼记·乐记》继续强调:“诗,言其志也:歌,永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乐象》)。

汉代毛苌传《诗经》,收集前人及时人对《诗经》的评价,其序文被称为《毛诗序》。“情志统一”,是《毛诗序》继承了先秦“诗言志”诗歌本质观并吸收了《乐记》对音乐本质的论述所提出来的一个诗论观点,它包括“志之所之”和“吟咏情性”两方面。也就是说《毛诗序》首次正式将“诗言志”的内涵扩大到了“情”。《毛诗序》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这段话揭示了诗的产生心理原因,指出诗是“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的产物。从这里可以看出《毛诗序》是承认诗歌是抒情言志的,把情与志统一了起来,它一方面肯定:“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另一方面又强调诗歌是“吟咏情性”的。情与志是统一的。情,是感情,志,是志意怀抱。作为一种诗歌本质论,它发展了“诗言志”说,更准确全面的概括了诗歌的本质特征,情志统

一的诗歌本质论也是符合中国古代诗歌的实际的,它说明诗歌可以表现人的理性精神(志),也可以表现人的情感态度。所以孔颖达注疏说:“在己为情,情动为志,情、志一也。”《毛诗诗》强调诗歌“吟咏情性”,但在情志关系上,它更重在志。这基本上是继承先秦"诗言志"的观点,但它正确地阐明了诗抒情言志的特点,说明对文学本质的认识已较先秦时代进一步深化了。

从《尚书》提出“诗言志”,再到《乐论》、《乐记》直至《毛诗序》,可以感受到较为清晰的承继发扬的脉络。但《乐论》、《乐记》说的是音乐,而《毛诗序》已然是说诗的文字了,它明确指出了诗歌通过抒情来言志的特点。“情志说”对后来文学批评的影响很大,后世对诗歌思想内容的评价也多集中在情和志上。

相对于“言志”说,“诗缘情”是从诗的特征上强调了诗的艺术本质。此语出于西晋陆机《文赋》。《文赋》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篇完整而系统的专门谈创作的理论作品。其中,在谈到不同文体的不同风格这一问题上,陆机认为,“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意为,诗歌因情而生,所以要求文词美丽,赋是铺写其事,所以要清楚明确。这是中国文论史上首次明确的提出,诗是主情的,主情为诗的特点。今人裴斐《诗缘情辨》解释说:“缘情,即源于情”,无论从诗的抒情功能来解释,还是从诗歌之来源看,都能解释得通。其实,早在屈原时代,与“诗言志”相比照的“抒情”之说就已产生。如《楚辞·惜颂》中说“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抒情”,这是最早提及诗歌“发愤抒情”的艺术功能,是对传统的“诗言志”的一次突破。然而,处在“七雄纷争”的战国后期的楚国,处在“百家争鸣”的学术氛围中,“抒情”说难以“独尊”。汉代董仲舒提倡“独尊儒术,罢黜百家”,“抒情”之论更无立足之地。汉初文坛盛行拟骚,屈原作品稍露头角,就遭史学家班固的斥责,谓之“露才扬己”而“忿怼沉江”,“抒情”之说可谓昙花一现,即被汉儒扼杀在摇篮之中。

魏晋时期,随着人的意识的全面觉醒,随着对个性的极力张扬,“人的觉醒”带来了“文的自觉”,陆机终于大胆否定了汉儒关于诗歌观念中的理念化倾向,破天荒地提出“诗缘情”,并成为了文坛共识。这对历来以“言志”、“美刺”为规范的儒家正统文学观,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力,同时也反映了魏晋文学想要摆脱经学附庸地位的潮流。在《文赋》中,陆机不仅提出了这一具有开创意义的观点,而且还对诗应反映的“情”作了规范,既要求它必须是真情实感,他说“信情貌之

不差,故每变而在颜”,也就是要求“情”是真情,外在的所有表现,都是真情外化的结果。

从“诗言志”到“诗缘情”,既是“诗言志”说发展演进的历史必然,又是人们的诗学观念不断发展成熟的必然趋势。从此,两说相互交通,成为了中国诗歌批评的两大支柱,支撑着中国古代的诗歌艺术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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