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远征——南极英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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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远征——南极英雄(下)

赵致真《百科知识》

▲1901年发现号在南极(摄影:Herbert Ponting;来源:National Library NZ on The Commons)

悲情英雄斯科特

当阿蒙森“衔枚疾走、奇袭南极”时,毫无所知的斯科特还在忙着四处演讲和召开新闻发布会。

在墨尔本收到阿蒙森的电报后,斯科特虽感惊诧却不动声色。1910年11月29日,特拉诺瓦号装载着19匹西伯利亚矮种马、34条狗和3台摩托雪橇离开新西兰查尔莫斯港驶向南极,出师不利,遇到风暴后损失了10吨煤炭、2匹马和不少物资,接着被浮冰困住21天。1911年1月4日,斯科特抵达麦克默多海峡罗斯岛,并在1902年落脚的“小屋点”以北20千米处搭建好营房,命名埃文斯角。为抢在冬季之前铺设沿途补给站,1月24日斯科特出动12人、10架雪橇、8匹马、26条狗,先后建起“安全营”“基础营”,步步为营向南推进,计划在南纬80°设立最大的“1吨营”。不料气候异常恶劣,马队几近崩溃,人员相继病倒,斯科特决定将“1吨营”建在79°29′,和80°目标相差56千米。想不到

就此铸成大错和种下祸根。

▲1911年1月18日,特拉诺瓦号在南极埃文斯湾(来源:The Great White South,by Herbert G. Ponting)

得知副手坎贝尔乘特拉诺瓦号从维多利亚岛归来时,曾和阿蒙森的弗雷姆号在鲸

鱼湾不期而遇并彼此互访,斯科特仍然安之若素。寂寞的冬天也是养精蓄锐和整军备械的时节。夜幕下的足球赛别开生面,专业摄影家庞廷讲述其在北京和长城的亲身经历并用幻灯放映各种照片。6月6日,斯科特度过了43岁生日。这期间最大胆的举动是:首席科学家威尔逊和两名伙伴破天荒在冬季出征110多千米、历时19天,冒着-60℃严寒奔赴克罗齐尔角探索帝企鹅的生殖奥秘,并用手套包回3枚珍贵的企鹅蛋。

10月24日,斯科特向南极发起了冲击,出动的16人中有12人作为支援,确保4人抵达终点。虽然摩托雪橇早在卸船时便有1台沉到海底,但仍有2台可充当开路先锋,10匹马、26条狗则于随后几天跟进。岂知这对摩托雪橇因汽缸损坏,分别在行进23千米和80千米处抛锚报废。马匹因酷寒和劳累而不堪驱使,到达比德摩尔冰川入口前已全部躺倒并被陆续宰杀。狗队则因为操练不熟,12月10日随首批4名队员返回,斯科特只能靠人拉雪橇穿越南极高原。

1912年1月3日距南极仅240千米,斯科特最后决定威尔逊、奥茨、鲍尔斯、埃德加·埃文斯和他一起留下,船长泰迪·埃文斯等3人就地返回。至此,冲刺南极的“突击队”变成了5人,不仅多了一笔“嚼用”,各种按4人建制准备的资源都需要重新分配了。

1912年1月16日,鲍尔斯最先看到阿蒙森“锁定”南极区域的黑旗在竖立的滑雪板上飘扬。1月17日到达南极点,眼前狗蹄杂沓、橇辙纵横,早已不是圣洁的处女地。斯科特在挪威人的帐篷里发现阿蒙森33天前留下的便条和请他转交给哈康二世国王的信。“天哪,这里真是足够可怕的伤心地,我们已经竭尽全力却没有得到优先的回报。”

斯科特一行5人在巨大的失落和幻灭中插上英国国旗,留下了几张鸠形鹄面的合影。

▲1911年1月,斯科特团队以埃里巴斯火山为背景留下合影(摄影:Herbert G. Ponting;来源:commons wikimedia)

1500千米的冰雪归程让身心交疲的斯科特预感到了不祥。

短暂的夏季窗口期稍纵即逝,满身冻伤和营养匮乏日渐加剧。当冰雪处于-33℃低温时会改变物理属性,变得“像沙子一样”不再光滑,让跋涉者更加举步维艰。但途经比德摩尔冰川时他们仍不忘科学考察,2月8日和9日威尔逊采集了十几千克化石,此后宁可丢掉照相机、经纬仪也不肯抛弃的这些“地质瑰宝”,或许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2月17日,手部和脑部负伤的埃德加·埃文斯最先倒下,被拉回帐篷后当晚死去。在最需要燃料的冰天雪地,他们发现储存点的煤油常常泄漏殆尽,因为罐口皮革垫圈在严寒中硬化失去了弹性。3月17日早晨,腿脚已经坏死的奥茨说了句“我出去一下,也许要点时间”,便离开帐篷投入了雪虐风饕,他不愿成为伙伴的拖累而决定自我了断。这天恰好是他32岁的生日。

3月19日,斯科特、威尔逊和鲍尔斯被连续10天的暴风雪阻挡,身体衰惫已极,粮食燃料告罄,3位探险家最后做出平静的选择,在帐篷中从容迎接死亡。他们争分夺秒给遥远的亲人和朋友写信,留下生命最后时刻的诉说。斯科特写给凯瑟琳的信中谆谆嘱托她要重新开始生活,并教育孩子“热爱自然历史”。而写给公众的信则做了最后述职,表明“绝不懊悔这次远征,英国人展示了顽强耐力、互

助精神和一如既往地勇敢面对死亡”。

“我们没有理由抱怨,甘愿为了事业和祖国的光荣献出生命。”在3月29日最后的日记中,斯科特仍忘不了“1吨营”,此时相距不足18千米却咫尺天涯。倘若当初按标准建在南纬80°,不仅斯科特3人会转危为安,连奥茨也可能绝处逢生。这是南极探险史上的千古遗恨,只有“实战”的巨大代价才能检验出“备战”的微小疏失。

1912年11月12日,前来搜救的伙伴发现了斯科特的帐篷和遗体,忠实的威尔逊和鲍尔斯一左一右安卧在斯科特两侧。队友们就地放倒帐篷覆盖现场,筑起一座冰雪的坟塚,插上雪橇做成的十字架并写下丁尼生的诗句“奋进、求索、发现、永不屈服”。奥茨的遗体却始终没有找到。

▲斯科特在越冬营地工作(来源:The Great White South,by Herbert G. Ponting)

关于斯科特和阿蒙森的成败得失,已经有许多文章和专著进行讨论,大多会细数“犬马之劳”的优劣之别。马蹄深陷在疏松的雪地里难以自拔,而狗爪膨起的肉垫则压强小得多,能在雪上腾跃自如;马靠出汗散热,严寒下会“马毛带雪汗气

蒸,五花连钱旋作冰”,休憩时又要用毯子保暖,而狗在高强度运动中吐舌头散热,平时却能靠皮毛御寒并蜷曲在雪窝中随遇而安;马需要携带体积庞大的草料,狗却能就地以海豹为食,并常被沿路按计划宰杀而“以狗喂狗”和“以狗养人”。斯科特除了驯狗不精外,还对“屠狗攻略”心存不忍,这种“妇人之仁”也是造成“1吨营”没有到位的原因。而两足行走的人绝非优秀的负重动物,“冰上纤夫”虽浪漫豪迈却疲于奔命。何况北欧人从小在滑雪板上长大,斯科特对滑雪却是临阵磨枪。至于组织、装备、经验、指令等其他诸多欠缺,则可以一言以蔽之:“细节决定成败。”由此看来,“英国绅士”斯科特输给“最后海盗”阿蒙森是在劫难逃了。

话说回来,这次“竞赛”最大的不对等恐怕还在于阿蒙森的唯一目标是抢占南极,而斯科特却“一心二用”,把大量精力和资源花在科学考察上:为此选择了较远的麦克默多湾登陆;“北路组”和“西路组”取得大量生物、地质、气象、物理数据;架设电话、使用摩托雪橇为极地通信交通积累了经验;冒险取回帝企鹅蛋为研究爬行类进化到鸟类提供了珍贵线索;至死不舍的舌羊齿化石标本则是冈瓦纳古陆和板块漂移学说的最早证据。斯科特“弃己之长”而被动卷入了“巅峰对决”,阿蒙森则承认他更像赢得了一场“体育比赛”。由此可见,阿蒙森“完胜”、斯科特“完败”的结论至少并不完善。

▲1911年1月,斯科特团队以埃里巴斯火山为背景留下合影(摄影:Herber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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