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观念_时代特征与文体分野近古文学观念中的古典主义精神

文学观念:时代特征与文体分野

编者按在中国文学史上,无论是实践走向还是理论建构,文学观念都是贯穿其中的,起着统率和灵魂的作用。但在对文学创作和理论批评的研究中,文学观念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或者将复杂的现象作简单化处理,如儒家政教观、道家自然观之类。实际上,文学观念除了植根于思想史而表现出纵向的传承方式,更有随着时代的变化和文体的不同而表现出横向的多样特点。从这样的视角看,中国传统文学观念的世界是异常丰富的,是一个有待进一步深入开掘的领域。以下三篇论文,就是分别从时代和文体的角度来观照文学观念的各种表现,希望引起读者的关注。

近古文学观念中的古典主义精神

高小康

摘要就经典意义上的明清文学类型而言,始终贯穿着古典主义精神。明代文学流派众多,无论是前后七子、唐宋派,还是明末诸派,基本上都笼罩在从秦汉到唐宋的影响之中,构成整个明代文学思潮发展的背景。清代文学的古典主义建筑在对前代思想总结的基础之上,将前代那种古典的精神境界转化成为实实在在的学问,使之客观化、学术化。正是这种古典精神客观化的发展,使得中国文学史上的优秀遗产得以保存并被现代人所理解和欣赏。

关键词明代清代文学观念古典主义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856X(2001)01-0151-06

Classic spirit penetrated M ing and Ching Dy nasty.T here w er e many schoo ls in M ing litera-ture.but from early and late Seven Persons,T ang-song School,to later schools,they all were in-

fluenced by Q in-Han and T ang-Song literatures,that consists of backg round of the development

of M ing literature.Based on thoug ht of M ing,classicism in Ching literature shifted from insight to

object ive and scholastic learning.T his objectivity of classicism reser ved great legacy of Chinese liter-

atur e that moderns understand and appreciate.

复古派的精神追求

有明一代的文学思潮,就经典意义上的文学类型即诗文而言,基本上笼罩在从秦汉到唐宋的影响之中。从明初编选5唐诗品汇6的高到明末学唐宋的艾南英、学七子的陈子龙,都或多或少地与对待古典的态度有关,有些文学流派之间的差别不过是应当学习哪些古典作品或应当如何学习古典作品的问题。因此可以说,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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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文学思潮大体上是各种可称为古典主义的观念和倾向占据着主流地位。而在所有这些古典主义的文学流派中,最有影响和号召力的当数前后七子,尤其是前七子中的首要人物李梦阳。

从明代人关于文学的言论来看,李梦阳的复古主张最坚定,对学习古典作品法式的要求也最严格,所以历来被当作泥古不化的复古主义者。但许多研究者又注意到,李梦阳的文学言论中不仅提到要谨守古诗格调,同时也提到要表达真情,主张诗歌创作要/情以发之0。李梦阳在5驳何氏论文书6中说自己是/以我之情,述今之事,尺寸古法,罔袭其辞0,从这些话来看,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尺寸古法和表达真情二者之间有什么矛盾之处,却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两方面是统一的、合理的。李梦阳认为自己尺寸古法可以做到/以我之情,述今之事0,这表明他心目中的古典理想不仅是形式问题,而且与他所要表达的情也是一致的。他在学古方面与何景明、徐祯卿有争论,不满何景明的清俊响亮和徐祯卿的华靡轻丽,表明他所学的古典在风格上有自己的强烈倾向,即偏于高古、沉雄、豪放一路。这显示出作为七子领袖的他对古典的理解包含着一种内在的精神需要。要理解这种精神需要,不能不与他的人品和道德需要联系起来进行考察。

无论人们对李梦阳的文学主张怎么看,对他的人品的评价似乎没有什么异议。李梦阳因上疏弹劾宦官刘瑾而名震一时,在弘治年间的朝廷政治斗争中他通过自己的抗争行为而被公众塑造为气节遒举的国士。从史书记载来看,李梦阳的国士形象不仅仅是因他的政治行为的意义造成的,在很大程度上与他的行为方式,即他的性格有关。在弘治时,他就以犯颜直谏而获得了/直臣0的美誉。当他因上疏得罪了皇后和后母,左右请以杖责时,皇帝却说:/吾宁杀直臣快左右心乎!0从5明史6中的记载来看,史官对李梦阳的行为不无微词。他争强斗气的行为并不都是出于重大的政治或道德动机,有些行为的确只是在争意气。尽管如此,他赢得了从皇帝到诸生的尊重,以至于/名震海内0。这等于是说,人们所欣赏的与其说是/做什么0,不如说是/怎么做0,他以自己桀骜不驯的个性塑造起一个引人注目的个人形象。他在文坛上的号召力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得力于这种个人形象的感染力。

在文学方面,复古观念从明初的高和随后的李东阳等人的主张中都可以看出来,而且也产生了相当大的社会影响,/天下翕然宗之0。然而李梦阳却讥李东阳/萎弱0。他对李东阳的评价可能也有争意气的成分,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确通过标榜复古自立门户的同时,张扬了一种文学精神。这种文学精神与他在政治上高标的气节是一致的,是与皇权以及皇权所代表的正统意识形态)))宋儒的理学相疏离的独立的士大夫人格精神。他的文学主张所反拨的对象包括了明初雍容典雅的台阁体、空洞打油的性气诗和李东阳精雕细刻的声律格调说,显示出士大夫趣味的一种变化趋势)))由正统的温柔敦厚的趣味转向高古、沉雄、奇崛等非主流艺术趣味。后七子中的代表人物之一王世贞在5艺苑卮言6中评论李梦阳的学古主张时说:/李献吉劝人勿读唐以后文,吾始甚狭之,今乃信其然耳。记闻既杂,下笔之际,自然于笔端搅扰,驱斥为难。若模拟一篇,则易于驱斥,又觉局促,痕迹宛露,非斫轮手。自今而后,拟以纯灰三斛,细涤其肠,日取六经、5周礼6、5孟子6,,西京以还至六朝及韩、柳,便须铨择佳者,熟读涵咏之,令其渐渍汪洋。遇有操觚,一师心匠,气从神畅,神与境合,分途策驭,默受指挥,台阁山林,绝迹大漠,岂不快哉!0这段话常常被人们引来当作典型的泥古思想的表露。但王世贞明明说他对李梦阳的观点/始甚狭之0,为什么后来又赞同了呢?显然这里有他自己所体会到的道理。自浪漫主义之后,文艺理论大都高度强调文学的独创性,而社会学的观点又强调的是社会生活作为文学创作源泉的重要性。然而实际上在具体的文学活动中,既有的文学作品对作家的影响远不仅仅表现为若干技巧手法的继承,而且表现为对作家的趣味乃至精神境界的形成所产生的影响,王世贞所感受到的正是这样一种影响。优秀的古典作品的影响在这里表现为对古典艺术境界的领会,以及由此产生的自己的艺术趣味与精神境界的陶冶和提升。台阁山林,绝迹大漠,那些本来是古人的艺术世界,在王世贞心目中,它们却变成了对抗现实社会中平庸和鄙俗的一种独立的精神力量。明代的士大夫阶层不仅在政治上、道德上日益寻求独立的价值,在文学精神上也开始寻求独立的趣味。这种对自我个性精神的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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