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小说中的叙事时间

  1.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2.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3.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论古井由吉小说中的叙事时间

高丽霞上海外国语大学

古井由吉于20世纪70年代登上日本文坛,第64届芥川奖获奖作品《杳子》是其代表作。除《杳子》之外,古井创作发表了大量小说、随笔、评论等文章,收获多项文学大奖,被视为“内向的一代”的代表作家。他的小说擅长描写人物的病态感受和异常心理,以此来揭示战后日本社会面临的精神危机,传递出作家对社会现状及生存境遇的忧虑、反思之情。

迄今为止,日本学界对古井文学的研究主要围绕着作品主题、语言风格、以及人物的自我意识等方面展开。其中,柄谷行人的『閉ざされる熱狂』、三浦雅士的『主体の変容』、前田爱的『都市空間の中の文学』分别以“自我同一性”、“自我主体性”、“空间意识”为切入点,对古井的创作理念、写作手法等进行了分析,是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近年来又有一些学者将目光投向了古井的叙事手法,在2000年5月出版的《国文学解释与教材研究》“古井由吉—小说与文体”特刊中,东乡克美、川岛秀一和红野谦介三位学者的论文都提到了古井对叙事时间的处理,但由于篇幅限制,学者们并未对作品的叙事时间结构进行更为深入的的研究。本文从古井的时间观念入手,在细致解读文本的基础上,运用叙事学理论对古井小说的叙事时间进行梳理,并探讨时间结构与作品主旨之间的关系。

1.古井的时间观念

在古井的小说中,有一种叙述方式比较常见,即在倒叙或插叙模式下不断展开对过往的回忆。从处女作《星期四》开始,古井就表现出对回顾性叙述的喜好。小说主人公“我”登山归来遗失了一段记忆,受此事触发,回到都市后的“我”感到现实感和存在感日趋薄弱,为从困境中摆脱出来,“我”努力地回忆各种线索,试图想起在山顶的遭遇。另外,《牵牛花》、《山谷》等作品也是以人物对往事的回忆为主干结构成篇的。徐岱认为“在一定范围内,故事中的时间如果在向度上属于‘过去’,便常会赋予文本一种感伤色彩”1。古井的小说虽然没有明显的感伤色彩,但是频繁回首过去的叙述方式向我们传递了一个信息,作者的潜意识里或许存在着一种重返以往,对过去时间进行充分把握的愿望。

结合古井的个人生活轨迹,我们不难发现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对过去的追寻,不只是仅出于文学表达的需要,对古井本人也具有重要意义。

古井生于1937年,青少年时代正值日本从战争到战后激烈动荡的时期,社会巨变给古井的认知方式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古井在随笔中多次提到童年时代经历的东京大空袭,空袭中古井的家被烧成灰烬,战后重新划分行政区划,那一带没有再开发,古井1徐岱:《小说叙事学》,商务印书馆,2010.6,p281

一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从此消失得无迹可寻。“从出生到长大一直居住的家在自己面前被烧毁,这一印象过于深刻,导致其他的记忆都消失了。空袭把之前的记忆烧光了。虽然有些记忆的片段偶尔会在脑海中浮现,但不知为什么,那些记忆唤不起任何感情”2。家的突然消失,破坏了记忆的连贯性。在古井的意识中,过去和现在之间出现了断裂,两者的不协调、不一致,让他对“时间是从过去直线性地贯穿至未来”3的说法产生了疑问。战后,日本经济迅速复苏,并实现高速发展,在推进现代化和城市化的过程中,传统的生活方式和建筑样式遭到摒弃。亲眼目睹城市面貌和生活环境极大改变的古井指出,从明治维新开始,东京经历了几次大的变化,规模和程度一次比一次升级,这些变化带来了新旧之间难以掩盖的断裂感,与以往时期相比,经济高速增长时期的断裂更为显著。片面追求新事物,过度强调当下和现在的价值,使得时间的支离破碎感非但没有得到修复,时间观念本身反倒变得越来越淡漠。

古井并不掩饰自己在时间意识上遇到的障碍,在写作中他反而“倾向于将记忆不连贯的一面作为作品的主题”4。并且古井认为,这种感受绝非个别现象,是身处这个时代的人们共有的经验。尽管大多数人看似迅速忘记了曾经受到的冲击,若无其事地回归到日常生活,但在内心深处,如同《星期四》的主人公一样,潜藏着对现实的焦虑和疑惑。不承继过去,不流向将来的现在,是荒谬的,古井将他对时间的理解投射在了作品人物身上。由此,我们便可理解古井小说中另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即人物的时间意识往往是病态的、扭曲的。具体表现大致可以分为两类情况,一是时间顺序错乱,前后颠倒,严重者出现记忆障碍,以《牵牛花》、《星期四》的主人公为代表。二是时间意识模糊,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常常受到失眠的困扰。后一种情况尤为多见,《失眠的节日》、《雪下的螃蟹》、《影子》、《弟弟》等小说的主人公都患有严重的失眠症,为失去条理的时间感痛苦不堪。

梦也没有做,睡了几个小时,又在和先前一样的紧张情绪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开始琢磨起原本不想考虑的事来。就这样,时间的推移变得不可把握了。

睡前和醒来时的自己没有一点不同,好像一会儿都不曾睡着过。--(《影子》P72)

“时间意识的产生,意味着人们对天地万象生生不息,变换不定的认识和把握,开始脱离了混沌迷茫的状态,逐渐进行秩序性的整理;同时也开始了对人自身的生老病死、长幼延续的生命过程的焦灼的体验。时间意识一头连着宇宙意识,另一头连着生命意识。”5古井也将时间意识与生命意识关联在一起,用人物对时间的感受来表现他们对社会和自

2古井由吉:《人生的魅力》,新潮社,2010,p59

3中丸宣明:《“内向的一代”的“战后”时空》,《国文学解释与鉴赏》,2006.6,p54

4川岛秀一:《〈深处街道的沉睡〉—向着原初的溯行》,《国文学解释与教材研究》,2005.5,p60

5杨义:《中国叙事学》,人民出版社,1997,p 120

我的认识。在他的笔下,混沌的时间意识,解构了生存的真实性,直接对个体的存在造成了威胁,《弟弟》中的主人公就由失眠演变到发狂,最终自杀身亡。

现实中的时间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愿为转移,奔流向前,不可逆转。而在文学作品中,通过叙事时间的变形,可以为让人物提供在过去和现在、将来之间自由往返,寻找修复时间观念的机会。因此,古井很少按照时间的线性进展模式结构作品,有意打破故事的自然时序,在时序、时频、时长等方面对时间进行变异处理,以构建一种能够表现人物内心的真实感受的时间结构。

2.古井小说的时间结构

如前所述,古井是对叙事时间有着清晰认识的作家。对他而言,时间结构不是无心偶得,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在与立仙顺朗的对谈中,古井将自己小说中的时间结构概括为以下两种形式:

一种是截住时间之流,在静止的时间中将各种东西重叠在一起描写。我主要使用了这种方法。另外,还有一种相对忠实于时间前后顺序的方法。例如《妻隐》,从时间上来说只是一天内发生的事,完全没有生活史般的描写。我想这部小说给人的感觉是虽然时间被截断了,但这个时间原本是流动的,从以前一直流淌而来。有这样两种方法。采取不同的时间,文体也会有些差别。截断时间,或是让时间流动。6古井总结的时间结构,与叙事学的两种时序概念:“非时序”和“逆时序”正相呼应。“非时序”是指故事时间处于中断或凝固状态,叙述表现为一种非线型运动,采用非时序结构的作品,不注重故事情节,有的甚至取消情节,多以共时叙述代替历时叙述,胡亚敏认为“意识流小说中就经常出现共时平面叙述的方式”7。反观古井的小说,《先导兽的故事》、《失眠的节日》、《池沼》、《影子》、《水》等初入文坛时期的作品,正是借助意识流小说中常见的自由联想、内心分析等手法,将人物的内心世界作为聚焦对象,用大量篇幅描写人物转瞬即逝的念头或者奔涌而出的感觉、回忆、情绪等,打破时空限制,将不同时间层面上的事件片段并置在一起,从而实现了截断时间之流的效果。

短篇小说《水》的这种特征十分明显。小说从“我”半夜醒来想喝水开始写起,以“我”想象自己拼命喝水的情景为结尾,从外部来看没有发生任何明显变故,但是就在醒来后的片刻时间之内,“我”想起了一系列与水有关的往事。中学时代患肺结核的年轻老师被杯子里的水牢牢吸引,又因为接触冷水引发旧病,不幸去世;“我”腹膜炎手术后想喝水,但对喝水引起的剧烈腹痛心有余悸;登山途中同伴宫仓严格限制队友饮水量,认为大量饮水反而会诱发脱水;母亲临终前没能忍住口渴,大口喝水,喝完没多久就停止了呼吸。这些故事彼此之间没有前后或因果上的必然联系,但我们仔细回味又会发现6古井由吉、立仙顺朗对谈:《现代文学前沿》,出帆社,1975,p199

7胡亚敏:《叙事学》,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p64

相关文档
最新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