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句式看莫言小说语言的民间口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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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句式看莫言小说语言的民间口语化
姬 凤 霞
(广东嘉应学院,广东梅州514015)
摘 要:莫言的小说以语言风格独特而著称。他的小说句式比较独特,以短语为主,兼有大量的插入语,四音节断句,节奏感强,既保留了民间话语粗野淳朴的原始风貌,又满足了艺术语言的审美要求。以莫言作品的句式为基点,可以认定其小说语言具有鲜明的民间口语特征。
关键词:莫言;语言风格;句式;民间口语
中图分类号:I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820(2006)06-0129-04
二十世纪末的“现代主义”先锋作家群里,莫言是位颇受关注的多产作家。对于他的小说创作,学术界研究的范围比较广。早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叙事学、美学、主题论等领域。近年来,更多的是从文学语言学的角度对其进行研究,包括修辞方法、语词的构造及使用特点等。“莫言的语言实验拓展了文学语言感性化的表现空间,在新时期小说语言的实验上,提供了较为成功的范例。”[1]“莫言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位老农在说话。”[2]可见,在众多的汉语写作者中,莫言的小说语言确有独特之处。由于莫言小说在取材上大多来自农村生活,其小说语言的独特性主要是反映在文本中的民间口语特征。
民间口语化,是指文学作品叙事时在句式、词汇、语音、修辞等方面表现出的民间口语特征及其构成规律,体现了作家的民族、地域个性。莫言小说语言“民间口语化”的构成可以从句式、词汇、修辞这几个方面来认定。本文主要以莫言的几部影响较大的作品为例,以句式为基点,对莫言小说语言的民间口语化的特征作初步的分析和论证。
一、句式特征
在《檀香刑》后记里,莫言用“火车”、“猫腔”分别代表西方文学艺术和中国民间传统文化,并明确表示其艺术取向是要减弱火车的声音,突出猫腔的声音。“我有意地大量使用了韵文,有意地使用了戏剧化的叙事手段,制造出了流畅、浅显、夸张、华丽的叙事效果。”[3]这一段话可以看作是对莫言小说语言风格的总体概括。莫言小说在句式运用上是别具一格的,既有精致缜密的复合句又有简洁生动的单句短语,从作家自身的个性及叙事情感倾向来看,莫言一直致力于营造一种“民间话语”的叙事系统,口语句式被作为文本主要的构建材料,其中的短句、省略句、插入语、整句等都带有鲜明的民间口语语体特征。
(一)短句
通过词语或句子表现叙述的节奏是民间口语叙事的基本特点。短句结构简单,语法关系明确,短小精悍,生动活泼,明白易懂。[4]短句的修辞效果是表意简洁、明快、灵活。莫言以民间故事家的口吻讲故事,描写人物,因此,大量运用民间口语句式来表达思想感情,句式一般以短句为主,句式的搭建讲究整齐,小说语言生动活泼,韵律感强,富有幽默色彩,这已经成为他的用语习惯,也是其小说语言的主要特色。
(1)他生着一头自然卷曲的头发,小脸
雪白,大眼明亮,嘴吧宽阔,胡茬子靛青,喉
结突出,身材高大,与屯里的青年大不
相同。(《生死疲劳》第121页)
上例的复句由八个分句组成,除第一个分句有定语外,其他分句均无定语,分句之间也没有联合成分,由有联合关系的短分句组成联合复句,形式上都是短句。
从上例也可以看出,莫言小说语言中的短句较常见的是四字格短语。四字格短语伸缩自如,具备很大的张力,具有很强的叙事和描写功能,也富有别具一格的韵律。它继承了汉民族(各代各地)口语文化的最佳传统格式,言简而意赅,已然成为口语文化中的约定俗成。人们既可以按言语的常式交际,又可以按变式交际。
(2)但所有的狗,不论是绵善如羊者还
是凶暴如狮虎者,见了他,都夹紧尾巴,身
2006年11月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版)V o l.2006第34卷第6期Jo urnal of Xinjiang U niver sity(P hilo sophy Social Science)Vo l.34,N o.6
收稿日期:2006-08-23
作者简介:姬凤霞(1966-),女,北京大兴人,广东嘉应学院讲师,从事现代汉语研究。
体团结,满眼恐怖之光,喉发求饶之声,嗷
哞,嗷哞,逆来顺受地,毫不反抗地让他把
绳索套到颈上,吊在树杈上勒死,然后拖
走,拖回到他那建立在石桥洞里的居所兼
作坊,生煺活剥,就着清悠悠的河水掏洗干
净,大剁小切,七块八段,扔到锅里,架上劈
柴,火焰熊熊,白水翻腾,浓烟从桥洞下冒
出,沿着河飘散,肉香弥漫一条河。
(《生死疲劳》第148页)
例(2)是由许多短语组合成的口语式句群,按照事物发展的顺序,每句的叙述互为关联,其中“满眼恐怖之光,喉发求饶之声”形成对举,叙事视角隐藏在句子里,随着角度变化而变化,显示了短语强大的叙事聚焦和变焦功能。其中,“生煺活剥”、“大剁小切”、“七块八段”四字短语以反义或同义的方式交错组合起着调节叙事节奏的作用;而“夹紧尾巴”、“身体团结”、“扔到锅里”、“架上劈柴”、“火焰熊熊”、“白水翻腾”等语句被断裂、紧缩为四字格式,句群的组织结构错落有致,增添了叙事写意的功能。
(二)省略句
根据事理关系省略句子成分,糅合句子,精简文字,增强表现力,这是口语叙述的一般规律。莫言往往是把长句分解成若干个短句,根据语意省略成分,简约生动又通俗自然。
(3)问他年龄,摇头不知,问他家乡,他
说记不清楚;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更是把
头摇得如货郎鼓似的。
(《生死疲劳》第11页)
上述例句省略了可能出现的主语或连词、介词等。例句以动词为中心,根据语境,以意义关联的方式缺省句子成分,用省略型口语句式逐步推移描述,使单句之间意义相通,互为关联。因为省略,各句的内部结构相对整齐,节奏顺畅明快,显示了口语的生动、灵活性。
在《生死疲劳》、《檀香刑》、《食草家族》等作品中,对句子的节奏划分主要是按四字短语或以四音节为单位,因此形成了大量的省略现象。连用四字句,可以把句与句之间的连词、介词,甚至主语都省调,造成一种明快流畅的节奏。[5]
(三)插入语
插入语具有表情功能,还可以显示语体特征。语体是言语的环境变体,是言语因为言语环境的不同而形成不同的一系列特点,各种语体的插入语因为其所在的言语环境不同而呈现不同的特点。[6]插入语的位置比较灵活,可以出现在句首、句中或句末,是民间口头文学最常使用的套话。
(4)他嗅着那股皂角味儿,看着和尚收
起雨伞——收收撑撑,把伞上的雨水抖掉
——夹在腋下。(《红高梁家族》第100页)
插入语在形式上破坏了句子结构的完整性,在内容上则起到补足句意的作用,叙述的随意性比较大,有明显的口语特点。
(5)我从地上站起来——我不愿意站
起来,我觉着装妖怪比当小孩好玩多啦。小
孩太不好啦,吃不饱,穿不暖,爹也打,娘也
踢,哥哥姐姐当马骑——是大毛和二毛把
我从地上提拎起来的。
(《食草家族》第271页)
例(5)中的插入语补充叙事,转移了叙事的中心,有较强的抒情性,这也是口语叙事灵活性的一种表现方式。
(四)整句
整句由结构相同或相似的一组句子组成,在叙事写意方面有独特的表现功能。莫言小说语言的韵律节奏大多是由整句表现出来的。整句往往是精简压缩的文字,组合形成短语群,内涵丰富,句法简练。
(6)公路笔直宽阔;路旁花树葱茏;路
上车辆稀少;小胡开车贼猛。
(《生死疲劳》第437页)
(7)她感到脚步轻飘飘,心中嘣嘣跳,
脸上火辣辣。她用过多的客套话和手忙脚
乱的殷勤来掩饰心中的慌乱,但还是衣袖
拂翻了酒碗,膝盖碰倒了板凳。
(《檀香刑》第109页)
(8)又是几片金黄的死叶婷婷袅袅地
落下来。金黄死叶下落,灰白意识上升。几
抹浓艳的朝霞射在梧桐树干枯的树梢上,
枯枝涂金抹银,棉花垂头丧气。你的鼻子又
痒又酸,你想哭。
(《欢乐十三章》第310页)
(9)硬憋下去的言语在肠胃中翻腾,硬
咽下去的燕粪在肠胃中翻腾。翻腾加翻腾
是双料的翻腾,痛苦加痛苦是复合的痛苦。
语言与燕粪混合在一起,就像酵母和面团
混合在一起,生发开来,膨胀开来,产生大
量的气体,气体急于寻找出口,于是,语言
与屁就混合在一起,所谓的屁话就是这样
产生的。(《莫言卷》第62页)
上述各例句式整齐,节奏匀称,上口悦耳,类似民间说唱。例(6)是四个相对独立的分句,“小胡开车贼猛”句使它们之间有了意义关联,其中的方言语词“贼”增加了语言的趣味性。(7)、(8)、(9)三例是把几种整句糅合在一起,形成整句群,既推进了叙事的广
130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