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文学研究的回顾与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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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文学研究的回顾与展望
蒋寅
内容提要本文是对清代文学研究的学术史的回顾和展望,主要论述清代、近代以来及20
世纪80年代以后的学术研究概况,附带介绍了海外有关清代文学的研究成果。指出通俗文学和文学批评是清代文学研究有待开拓的领域,在传统文学研究的领域中应加强专题研究,从作家、时段、群体、文体、性别、家族、流派、地域等多种角度进行深入的研究,为整体研究打下扎实的基础。
关键词清代文学回顾展望
清代文学研究的历史回顾
用万余字的篇幅来回顾和展望清代文学研究,也许要比以前各个朝代的文学研究更为困难。困难不只在于清代产生的文学家和作品太多,更在于清代文学研究的积累总体上还很薄弱,对清代文学研究的学术史也刚起步,可以参考的成果相对较少。本文只能说是一个简略的回顾,并就个人管见所及,对清代文学研究的拓展谈一点看法。
与历史研究相比,文学研究由于对象本身具有强烈的价值属性,研究者对研究对象的选择常基于一定的审美价值判断,不同时代的文学,进入文学史家的视野、受研究者关注的程度有着很大的差异,这些差异的产生甚至可能是很偶然的。清代因其社会现象复杂、传世文献丰富,20世纪以来一直是历史学的宠儿,研究成果的数量和深度都相当可观。而清代文学却因文学史价值判断的偏颇,一直被学界所冷落。除了显学《红楼梦》外,迄今对清代文学各部门的研究远远落后于对历史上其他时代文学的研究。
这一结果,当代学术显然应负更大的责任。20世纪以来,受“一代有一代之文学”的传统观念及近代“文学进化论”的影响(注:粱启超在1903年《新小说》第七号的《小说丛话》中说:“文学之进化有一大关键,即由古语之文学变为俗语之文学是也。……自宋以后,实为祖国文学之大进化。何以故?俗语文学大发达故。”),又接受西洋文学观念和理论体系的熏陶,当代学者大都视戏曲小说为清代文学的主流,学术投入明显向此类通俗文学倾斜,而诗文辞赋等传统文学样式则受到不同程度的冷落。这导致清代文学研究各领域之间严重失衡,有关《红楼梦》、《儒林外史》、《聊斋志异》、《长生殿》、《桃花扇》等作品的论著层出不穷,而诗文辞赋的研究寥寥可数。这只是就一般情形而言,若具体分析现有成果,则20世纪以来的清代文学研究又呈现盛衰不一的波浪式轨迹。
对清代文学的研究,可以追溯到当朝人的总集编纂、别集注释和诗文批评。清代是个重视学术史的时代,清人对本朝文学的关注和批评超过任何时代,其搜集作品之热情,编纂总集之勤奋,撰著诗话之专门化,无不显示出文学批评和研究的自觉意识。由于明清易代所包含的民族关系的特殊性,出于保存文化记忆和心灵历史的动机,清初文人曾编纂了大量的诗文总集,尤以邓汉仪《天下名家诗观》三集为翘楚。此后,以沈德潜《国朝诗别裁集》、王昶《湖海诗传》、符葆森《国朝正雅集》为代表的大型选集,都发挥了淘汰、遴选和批评一个时期诗歌的功能,至徐世昌《晚晴yí@⑩诗汇》而集其成,从而使距离我们时代很近的清诗也部分地被经典化。骈散文、填词创作同样由若干种有影响的选本勾画出历史线索和创作规模,而戏曲、小说则在排演和说唱中得到传播和整理。黄文yáng@(11)《曲海总目提要》和姚燮《今乐考证》虽系通论古今的著作,但清代戏曲作品占有一定比例,后者甚至著录了部分道、咸间流行的地方戏。吴伟业、王士zhēn@①、朱彝尊诗集以及王昙骈文集,清代已有注释研究,赵执信、查慎行、乾隆三大家、郭lín@②及姚莹等人诗都有人做专门的批评。数量众多的地域文学总集和地方志中的艺文志,则覆盖了整个清代文学的主要作品、作家,与数量众多的诗话、文论、剧说、选本的评点相配合,交织成密集的批评之网,给后人留下了当代评论的丰富资料。
进入民国以后,战乱频仍,学术难得安宁的环境。学界对前清文学虽无太高的评价,但出于保存文献的动机,也出现了孙雄《道咸同光四朝诗史》、陈乃乾《清名家词》、叶恭绰《全清词钞》、陈衍《近代诗钞》、柳亚子《南社纪略》、阿英《鸦片战争文钞》、丁福保《清诗话》等清代文学和批评的总集、丛书,还编出了黄人《小说小话》、王国维《曲录》、
郑振铎《中国小说提要》、刘复、李家瑞等《中国俗曲总目稿》、李家瑞《北平俗曲略》、阿英《晚清戏曲小说目》、傅惜华《子弟书总目》、孙楷第《日本东京所见小说书目》、《中国通俗小说书目》等工具书,此外杨守敬、董康、鲁迅、王古鲁、吴梅、向达、刘修业、周越然、伯英等学者的著作都对戏曲小说文献的搜集和著录做出了贡献。
“五四”新文学运动的兴起,对清代文学研究产生很大的冲击。一方面,一些作家只承认新文学与晚明文学有血缘关系,对清代诗文则予以批判,对影响直达晚清的桐城文派,钱玄同直斥为“桐城谬种”;另一方面,受西洋文学观念影响,戏曲、小说等通俗文学由附庸蔚为大国,“中国新世纪第一个文艺批评家”王国维发表《红楼梦评论》,对当时的《红楼梦》和清代小说研究产生极大影响。学界“神圣施(耐庵)曹(雪芹)、土芥归(有光)、方(苞)”的结果,是诗文辞赋等传统文学样式受到冷落。当时鲁迅倡言“好诗被唐人做尽”,闻一多也说“诗的发展到北宋实际上也就完了”,影响所被,乃至陆侃如、冯沅君《中国诗史》将狭义诗歌的历史截止于唐末,并断言“词盛行以后的诗及散曲盛行以后的词则概在劣作之列而删去”,这无疑是很偏激和狭隘的见解。幸而不是所有人都持这种立场,一些著名学者仍用传统的批评形式,包括陈衍《石遗室诗话》、汪辟疆《光宣诗坛点将录》、《光宣以来诗坛旁记》、刘声木《桐城文学渊源考》、《桐城文学撰述考》、蒋箸超《天演阁清诗话》、郭则yún@③《十朝诗乘》、杨钟羲《雪桥诗话》、施淑仪《清代闺阁诗人征略》、钱仲联《梦苕庵诗话》、秦佩珩《秋窗呓语》等,对清代诗词做了各有特色的研究,甚至还出现了徐珂《清代词学概论》、梁乙真《清代妇女诗歌史》、杨鸿烈《袁枚评传》、顾远芗《随园诗说的研究》等专著和刘师培《论近世文学之变迁》、顾敦róu@④《明清戏曲的特色》、汪辟疆《论高密诗派》、《近代诗派与地域》、曾克zhuān@⑤《论同光体》这样很专门的论文。钱基博《现代中国文学史》、周作人《新文学源流》二书名为当代文学,内容却多回溯前代,实际是在新文学语境下反思明清文学;陈子展《中国近代文学之变迁》也着眼于古代文学向现代文学的过渡和发展,对晚清文学史有一定的总结性质。1928年,日本学者铃木虎雄的《支那诗论史》被孙liáng@⑥工以《中国古代文艺论史》之名译成中文,对国内的批评史研究产生一定影响(注:近代以来,中国的古典文学研究多受日本学者的启发,自王国维的甲骨文、敦煌曲子研究到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研究都是典型的例子。铃木书出版于1922年,也许中译之前就已对国内学界产生影响。),这从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对明清诗论的论述可以约略看出。1947年出版的钱钟书《谈艺录》,虽然成就绝不限于清诗一端,但仍应说是民国年间最深入的清诗研究著作,他对众多清代诗人的批评鞭辟入里,至今仍代表着清代诗人论的最高成就。
建国以后,在狭隘的文艺观念的主导下,清代文学研究呈现很不平衡的状态。戏曲、小说受到学界重视,成果较多,《红楼梦》更因特殊的政治背景,成为学者趋之若鹜的显学。但迄今仍不减其学术价值的成果,却是傅惜华于1961年编成的《清代杂剧全目》,该书直到1981年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印行。相比之下,诗文研究则只集中于顾炎武、王夫之等少数“进步诗人”,成果寥寥。20世纪60年代出版的邓之诚遗著《清诗纪事初编》,是这个时期最有价值的成果,它启发了后来钱仲联主编的《清诗纪事》。张舜徽的《清代文集别录》虽偏重于学术,却有相当的文献价值,它直接启发了袁行云的《清集叙录》。那个时代留下来的论著,带有鲜明的政治印迹,时过境迁,到今天已很少有参考价值,只有这些侧重于文献学研究的著作毫不褪色。类似的成果,还有钱仲联《人境庐诗草笺注》,这是今人纂辑的第一部清代诗集注本。这一时期出版了一些资料选编或旧籍点校,如195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中国近代文论选》及刘大kuí@⑦《论文偶记》、吴德旋《初月楼古文绪论》、林纾《春觉斋论文》等,便于使用。
清代文学研究的高涨,尤其是诗文研究的全面展开,是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1980年《文学遗产》刚复刊,郭绍虞先生就建议赶快组织力量编辑全清诗、全清文、全清词、全清曲等以保存一代的文献。苏州大学中文系随即成立明清诗文研究室,并编辑出版“明清诗文研究丛刊”。1982年,程千帆先生主持的《全清词》编纂工程在南京大学启动。1983年底,《文学遗产》编辑部与苏州大学合办的全国首次清诗讨论会在苏州举行,学者们基本形成共识,对作为中国古典诗歌终结阶段的清诗应给予较高的评价。翌年《文学遗产》在第2期辟“清诗讨论专辑”,发表苏州会议的论文,对清代文学研究产生一定的推动作用。1985年举办的桐城派学术研讨会,则对“五四”以来评价桐城派的偏颇具有拨乱反正的意义。随着对过去研究中一些被回避、扭曲的问题的重新认识,清代文学逐渐走上正常的轨道,清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