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第四讲：汉代的佛教

• 因為楚王英事件及漢明求法的時間，皆落 在丘就卻定都犍陀羅之後發展大乘佛教建 國的時間。
• 我們在前面說過，丘就卻進入犍陀羅的時 間在公元60年之後，而其最後統治貴霜或 死亡的時間，則在公元78-80中間。
漢代的佛教
• 中國雖然在漢明帝代已知貴霜有使用佛教 轉輪王信仰建國的活動，並有楚王英事件 可以證明此說，然我們卻不能因此確定漢 明求法活動的真確性，同時對楚王英發展 大乘佛教的詳細情形也不清楚，只知道楚 王英在用大乘佛教統治楚地時，已經有建 造佛寺的活動，並有許多佛教修行者，如 出家修行者及在家修行者（伊蒲塞（優婆 塞）、桑（（沙）門）。
湯用彤的看法
• 而漢代佛教的發展只是一種“道術”，如果有 研究，也只是“兼及浮屠”，“略為述及”，甚 至“世人學士，多譏毀之”。
• 學者對漢代佛教有此看法，大概有三個原 因：（1)有關漢代佛教的記載相對的少， （2）記載漢代佛教的文獻及史料，如， 《四十二章經序》及《牟子理惑論》等， 其真偽性尚在辯論之中，
漢明求法的故事
• 照《四十二章經序》的說法，漢明帝夜夢神人 後，即遣使張遷、羽林中郎將秦景等十二人至 “大月支國”寫取佛經“四十二章”帶回中國 流布。
• 《四十二章序》及《魏書•釋老志》，都沒有 記載遣使的年代，但《魏書•釋老志》則進一 步提到，“乃與沙門迦攝摩騰、竺法蘭還洛陽， 又得經四十二章經及釋迦立像，帝令畫工圖之， 置清涼臺及顯節陵上，緘經於蘭臺石室。
楚王英事件
• 楚獄遂至累年，其辭語相連，自京師親戚諸侯 州郡豪傑及考案史，阿附相陷，坐死、徒者以 千數。
• 這段話說的是，楚王英因有尊崇黃老及佛教的 活動而被認為叛逆。
• 楚王英第一次因同理由被定罪的時間是永平八 年（65），第二此被定罪的時間是永平十三年 （70）。
• 楚王英兩次被定罪的時間都與傳說中漢明帝遣 使求法的時間相近。我們因此推測，漢明求法 的故事非常可能源出楚王英事件。
楚王英的建國信仰
• 楚王英在使用大乘佛教建國之際，並沒有 只用大乘佛教信仰建國，他同時也用道教 信仰建國。因此，楚王英的建國信仰是同 時為道教及佛教的建國信仰。
• 楚王英同時用道教及佛教信仰建國的方法， 也被許多後來的中國皇帝所使用，我們在 下面要談論的漢桓帝及唐中宗都是此類皇 帝。
漢代佛教
• 漢明帝時代之所以知道貴霜在犍陀羅有使用大 乘轉輪王信仰建國的活動，乃因丘就卻所發展 的大乘佛教信仰，為其國教（state religion)信 仰。因此在貴霜的領土及貴霜的屬地，都見有 發展此信仰的現象。
韓明求法的故事
• 《開元釋教錄》將漢明求法的時間定在永 平七年(64)。
• 《開元錄》所載的人物及人數與《四十二 章經序》所載的人物及人數也不相同。
• 不是所有的文獻都將漢明求法的年間都定 在“永平七年”，《漢顯宗開佛化法本傳》 則認為，漢明求法的時間是在永平(十)三年 （70）。
漢明求法的故事
• 楚王英是漢明帝的同父異母弟，以建武十五年 (39)封為楚公，顯宗(漢明帝)為太子時，即附 顯宗，顯宗特親之。
• 《後漢書•楚王英傳》載： • 楚王英以建武十五年（39）封為楚公，十七年
（41）進爵為王，二十八年（52）就國…英年 少好游俠，交通賓客，晚節更喜黃老，學為浮 屠齋戒祭祀。
楚王英事件
漢代佛教：漢明求法的故事
• 中國文獻及史料記載的漢代佛教，一開始便與貴 霜在犍陀羅所發展的大乘佛教發生關聯。
• 譬如，漢明求法的故事，即是一個例子。 • 所謂“漢明求法”，就是指漢明帝因夜夢金人，
從而有漢明帝遣使“大月支國”/天竺求法的故事。 • 漢明求法的故事，記載於佛教與非佛教的文獻及
史料，如， 《後漢書•郊祀志》、《吳主孫權論 敘佛道三宗》、《四十二章經序》、西晉王浮的 《老子化胡經》、南齊王琰的《冥祥記》、
第四講：漢代的佛教
古正美
佛教轉輪王信仰傳入中國的時間
• 就中國佛教文獻及史料的記載來看，我們 可以推測，在後漢明帝統治中國的時代 （57-75），中國已經知道貴霜的建國者丘 就卻在犍陀羅使用佛教帝王信仰建國的事。
• 有兩件事可以證明此說：（1）漢明求法的 故事，及（2）楚王英事件。
• 但中國明顯的使用貴霜轉輪王信仰建國的 時間，則在後漢桓帝（146-167）統治中國 的時代。
• 這就是為何漢代的外來佛教譯經僧，如來自貴 霜屬地安息（Parthia)的安世高及康居（Sogdia， 今蘇聯南部，阿富汗北部）的康僧會，都在中 國翻譯大乘經典。
• 貴霜發展佛教的信息，因此是透過陸路絲路傳 入中國。
漢桓帝發展佛教的情形
• 我們比較確定的漢代佛教發展情形，特別是與貴霜 的佛教建國信仰有關者，是漢桓帝時代所發展的佛 教。
• 阿育王在開始用佛教建國之際，即建有一佛教 發展總部 “阿育王僧伽藍”(Aśoka Sanghārāma) ，作為策劃發展佛教之用，後又於全國各地立 八萬四千塔(stūpa)、寺(vihāra)，作為全國各地 的傳教中心。
• 帝王在用佛教帝王觀建國之際，即將佛教視為 國教。因此為了傳播佛教，在都城都設立有佛 教發展中心或總部，作為策劃發展佛教之用； 在地方也都設立有地方佛教發展中心，作為地 方傳播佛教之用。
佛教發展中心
• 唐中宗的母親武則天（統治大周，690-705）， 在用佛教建國之際，在其都城（神都洛陽）即 立有“明堂”，作為策劃發展佛教之用；在每 州則造有“大雲寺”，作為地方發展佛教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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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明求法的故事：《四十二章序》
• 昔漢孝明皇帝夜夢神人，身體有金色，項 有日光，飛在殿前，意中欣然甚悅之。明 日問群臣，此為何神也？有通人傅毅曰： 臣聞天竺有得道者號曰佛，輕舉能飛，殆 將其神也。於是上悟，即遣使者張騫、羽 林中郎將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至 大月支國，寫取佛經四十二章，在第十四 石函中，登起立塔寺，於是道法流布。
老子化胡的故事
• 《後漢書•襄楷傳》所載的《疏》，言漢桓帝 有同時提倡道教及佛教的情形，並在“宮中立 黃老、浮屠之祠”。
• 漢桓帝在宮中立道教及佛教寺廟的原因，和其 提倡道教及佛教的信仰一樣，絕對不是單純的 個人宗教信仰所致。我們知道此事，乃因此 《疏》提到“或言老子入夷狄為浮屠”的事。
• 所謂“老子入夷狄為浮屠”之事，就是一種老 子化胡故事的版本。此《疏》提到老子化胡之 事不是沒有原因。
• 漢桓帝並沒有單獨發展大乘佛教，他和楚王英一樣， 同時用道教及佛教信仰建國。
• 漢皇帝用道教及佛教建國的活動，都載於史料。譬 如，，延熹八年(165)春正月，桓帝遣中常侍左悺之 苦縣祠老子，又延熹九年(166)，秋七月庚午，桓帝 祠黃、老於濯龍宮。由此二條信史的記載，我們知 道，延熹八、九年中，桓帝有提倡道教信仰的活動， 他甚至遣使去老子的出生地苦縣祭祀老子。
漢明求法的故事
• 《水經注》、《洛陽伽藍記》、《漢法本 內傳》(《漢顯宗開佛化法本傳》)、《牟子 理惑論》及《魏書•釋老志》等 。
• 這些史料及文獻所記載的漢明求法的故事， 如，求法的人物、求法的時間，因都不一 致的緣故，因此這些史料及文獻的可靠性 常被懷疑。
• 譬如，《四十二章序》如此記載漢明求法 的故事：
• 永平八年（65），詔令天下死罪皆入縑贖。英遣郎 中令奉黃縑白紈三十匹詣國相曰：託在蕃輔，過罪 累積，歡喜大恩，奉送縑帛，以贖愆罪。國相以聞， 詔報曰：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潔齋 三月，與神為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贖， 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因以班示諸國中傅。英後 遂大交通方士，作金龜玉鶴，刻文字以為符瑞。十 三年（70），男子燕廣告英與魚陽王平、顏忠等造 作圖書，有逆謀，事下案驗。有司奏英招聚姦猾， 造作圖讖，擅相官秩，置諸侯王公將軍二千石，大 逆不道，請誅之。帝以親親不忍，乃廢英…明年(永 平十四年)，英至丹陽，自殺，立三十三年，國除…
楚王英事件
• 為何楚王英發展黃老信仰及佛教信仰的活 動會被視為“叛逆”或“叛國”的活動？
• 不談黃老的信仰，就楚王英推崇佛教的活 動而言，必與其用貴霜佛教轉輪王信仰統 治楚地的活動有關，否則他推崇佛教的活 動不至於被視為“叛國”的行為，並被判 死罪，甚至連坐千人。
漢代的佛教
• 由楚王英的事件，我們非常確定，漢明帝 代中國已知貴霜有用佛教轉輪王建國信仰 統治天下的活動。
漢桓帝發展佛教的情形
• 漢桓帝在發展道教的同時，也有發展佛教。我 們從漢桓帝的臣子襄楷在延熹九年所上的 《疏》，即可證明此說。該《疏》載：
• 又聞宮中立黃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虛，貴尚 無為，好生惡殺，省欲去奢。今陛下嗜欲不去 ，殺罰過理，既乘其道，豈獲其祚哉！或言老 子入夷狄為浮屠，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 恩愛，精之至也。天神遣以好女，浮屠曰：此 但革囊盛血，遂不眄之。其守一如此，乃能成 道。今陛下婬女艷婦，極天下之麗，甘肥飲美 ，單天下之味，奈何欲如黃老乎？
漢代佛教
• 故我們尚無法確定漢代佛教的確實發展情 形； （3）過去研究漢代佛教的學者都注意 到，漢末統治中國的兩位皇帝，即漢桓帝 (147-168)及漢靈帝(168-190)，在統治中國的 時代，有大量的貴霜譯經僧，如安世高及 支婁迦讖，來到洛陽從事翻譯佛教經典的 工作，但學者對這些漢代翻譯的性質及譯 經的作用，都不甚清楚。因此有如湯用彤 的言論。
漢明求法的故事
• 唐代釋智昇所撰的《開元釋教錄》，對“漢明 求法”的事不但認為是史實，且有更“詳細” 的說法：
• 明帝永平七年甲子，夢見金人，身長丈六， 項佩日輪…明日博問群臣，此何神異。通人傅 毅進奉對曰：臣聞西域有得道者號曰佛…詔遣 郎中蔡愔，郎將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八人， 往適天竺尋訪佛法。於大月支國與摩騰相遇， 時蔡愔等因請於騰，遂與同來至於洛邑…所將 佛經及獲畫像馱以白馬同到洛陽…騰於白馬寺 出四十二章經。
老子化胡故事
• 《舊唐書•中宗紀》載：二月丙子，中宗敕 諸州置寺、觀一所，以中興為名。
• 中宗在登位初即令天下諸州各置佛寺及道 觀一所的原因，就是要用這些佛寺及道觀 作為其在各州的佛教及道教的傳教中心。
• 佛教在天下各地設立佛教傳教中心的作法， 最初見於阿育王用佛教轉輪王法建國的時 代。
佛教傳教中心
漢代的佛教
• 至若文人 學士，如襄楷、張衡略為述及， 而二人亦擅長陰陽術數之言也。此外則無 視佛教者。故牟子理惑論云：世人學士， 多譏毀之。又云：俊士之所說，儒林之所 論，未聞修佛道為貴，自損容以為上也。
• 湯用彤此番話對現代學者的影響至深。因 此現代學者都認為，佛教傳入中國是“因西 域使臣商賈以及熱誠傳教之人，漸布中夏 ，流行民間”，
學者對漢代佛教的暸解
• 許多學者至今都還認為，漢代的佛教乃依 附於道教才得以發展，其根本上就是一種 “道術”。譬如，近人湯用彤即持有此見：
• 佛教在漢世，本視為道術之一種，其流行 之教理行為，與當時中國黃老方技相通。 其教因西域使臣商賈以及熱誠傳教之人， 漸布中夏，流行民間。上流社會，偶好黃 老之術，兼及浮屠，如楚王英、明帝及桓 帝皆是也。
老子化胡的故事
• 老子化胡的故事，與中國帝王同時使用道 教與佛教信仰建國的活動有密切的關聯。
• 老子化胡的故事或信仰，在此情況下常被 視為有調和道教信仰及佛教信仰的作用。
• 我們在唐中宗(705-710)於 神龍元年(705)繼 承其母武則天的帝位後，決定同時使用道 教及佛教作為其建國信仰的活動，即能證 明此說。
• 學者常認為，漢明求法的故事不是一則史 實，而是後人杜撰的故事，因此不可信。 理由是，漢明求法的故事出處不清楚外， 求法的人物及時間也不一致。梁啟超認為， 此故事乃出自西晉王浮的《化胡經》，呂 澂認為，其原出於范曄的《後漢書》，而 鎌田茂雄則認為，其出於袁宏的《後漢 記》。
漢明求法的故事
• 漢明求法的故事出處既有如此多說法，而時間 又如此不一致，我們便無法確定此故事的真實 性。
• 無論如何，漢明求法的故事一再出現於中國文 獻及史料，必有其原因，而此原因，即是要說 明，漢明帝時代，中國已知大月支有發展大乘 佛教之事，否則漢明求法的傳說不會一直出現 在中國早期的各種文獻及史料，也不會將求法 的地點指向“大月支國”或貴霜。
楚王英故事
• 中國在漢明帝代知道貴霜有發展佛教轉輪王信 仰的另一原因是，漢明帝代有楚王英用佛教治 國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