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杜十娘的爱情悲剧

浅析杜十娘的爱情悲剧
曹少婷
摘要：《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延续了“痴情女子负心汉”的传统故事模式。

社会环境的允许，杜十娘的真心追求，换来的却是李甲的无情背叛。

杜十娘面对爱情失落流露出的强烈自尊心，面对不幸命运表现出的刚强，以及其反抗的精神深深震撼每一位读者的心灵，使得其独特的人格魅力散发出动人的光彩。

关键词：杜十娘；爱情追求；金钱；反抗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选自明代白话小说集《警示通言》，是冯梦龙的代表作，也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最为优秀的短篇小说之一。

这篇小说寄托着作者对真情的推崇和向往，对负情之人的痛恨与批判。

一、选择李甲，是爱情惹得祸
中国的明代，正处于资本主义萌芽时期。

随着商品经济的迅速发展，金钱和利益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日益提高，影响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深浅，由宗法伦理趋向金钱利益。

这样的社会背景在小说中也有所交待“常言道‘说着钱，便无缘’”，[1]P98“如今的世情，谁肯顾缓急二字的”。

[2]P99就连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也开始瓦解。

这可从十娘的一番话得到印证，“箱中韫藏百宝，不下万金，将润色郎君之装，归见父母，或怜妾有心，收佐中馈，得终委托。

”[3]P111这就说明，杜十娘的爱情追求在当时的社会环境是具备实现的可能性。

所以，“久有从良之志”[4]P96的十娘便开始为自己物色托付终身之人。

而此时，经常游走于京城教坊司中国子监监生李甲受到了十娘的关注。

交往一年有余后，“见李公子忠厚志诚，甚有心向他”。

[5]P96杜十娘虽多年身处风月场所，却对爱情心存向往，而且积极争取。

本来李甲挥霍无度，家里又因其沉溺烟花之地而断了他的财源，因此要拿出为十娘赎身的千两银子是极难的事。

可十娘在偶然的对话中抓住老鸨一句气话，逐步追问，使得老鸨承诺在十日之内李甲要是能交出三百两银子，便让十娘离开教坊司。

当李甲四处筹钱却分文无获之际，十娘更是拿出一百五十两的私蓄以表诚意，同时也激励李甲继续努力。

而十娘这一举动感动了曾对她的爱有过怀疑的柳遇春，并四处借债以促成十娘美事。

在李甲和十娘情好愈密之时，十娘为实现两人的爱情生活是积极地想方设法。

相比之下，李甲显得被动而又消极。

当十娘问及赎身之事，李甲是反问一句如之奈何。

当李甲筹钱无望时，既不与十娘商量，又对十娘回避不见。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是，等十娘好不容易见着他，仅是问一句所谋之事如何，李甲却二话没说便先落泪了。

种种言行，都足见李甲是缺乏责任心，而且是软弱无能之人。

但是，李甲的不足十娘都包容了，她可以为其出谋划策，可以敦促其坚持争取爱情生活。

对于在风月场所生活已久的十娘而言，她的情已不像情窦初开的少女那样充满浪漫幻想，她的情更为实际，就是能与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一起过正常的婚姻生活。

当李甲与孙富谋划归来，脸露忧色，欲言又止，还簌簌掉泪时，十娘是“抱持公子于怀，轻言抚慰道：‘妾与郎君情好，以及二载，千辛万苦，历尽艰难，得有今日，然相从数千里，未曾哀戚，今将渡江，方图百年欢笑，如何反起悲伤？必有其故。

夫妇之间，生死相关，有事尽可商量，万勿讳也’。

”[6]P109可见，十娘对李甲的爱是那么的深厚。

“那公子俊俏的庞儿，温存的性儿，又是撒漫的手儿，帮衬的勤儿，与十娘
一双两好，情投意合。

”[7]P95-P96可见，李甲俊俏的外貌和书生气质在庸俗的公子王孙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或许最初李甲就是凭着这一优势受到了十娘的关注，日久生情。

历尽红尘的十娘一旦心生爱意，她的爱会是那样的炽热，那样的浓烈。

可爱情迷惑了十娘的心，没有认真审度李甲的品性，便已全身心投入，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二、所爱非人，绝望中的反抗
十娘的勇敢追求，社会环境的允可，本可能成就一段美好的爱情。

最终却是十娘怀着满腔悲愤，抱着百宝箱自沉江中。

对于十娘悲剧的成因，作者在小说末尾是这样叙述的“独谓十娘千古女侠，岂不能觅一佳侣，共跨秦楼之风。

乃错认李公子，明珠美玉，投于盲人，以致恩变为仇，万种恩情，化为流水，深可惜也！”
[8]P112由此可知，十娘的爱情悲剧与李甲这一中心人物有着密切的联系。

李甲本是官家出身，自幼衣食无忧，又是个读书人。

因此，李甲不懂人情世故、不识农耕、不事工商，只能考取功名，仕途便是他唯一的出路和生计。

这也就意味着，李甲没有额外的生存技能，在金榜题名前只好依附于家族亲友，靠他人资助生活。

而李甲对十娘，最初也只是“未逢美色，自遇了十娘，喜出望外，把花柳情怀一担儿挑在他身上”。

[9]P95所以，当孙富以家族亲友的疏离为由劝说李甲出卖十娘时，才会产生极大的说服力。

而那时李甲会为十娘四处奔走筹钱，或者是因为花柳之情难舍，或者他本就是个没主意的人。

当十娘得知李甲欲将她以白银千两价格交换给孙富时，当交换前见李甲欣欣似有喜色时，十娘才彻底领悟到两人感情的付出是如此的不对等。

原来，很多事都只是十娘的一厢情愿。

更令人心寒的是，曾对十娘说“此情此德，白头不敢忘”
[10]P104的李甲，转眼间便在初相识的孙富得说辞中顿开茅塞，并要将她出卖。

李甲不仅无情，更无义。

十娘在爱情的背叛中觉醒，她没有用眼泪博取任何人的同情，更不会含羞忍辱去当孙富得玩物，她决心要反抗。

十娘的第一次反抗是无声的：在交易的那一天，她早早地起身梳洗，刻意修饰，装扮得光彩照人，这是以美的姿态反照李甲、孙富那丑的人性。

十娘没有选择用百宝箱挽留李甲。

试想十娘在最初便将自己拥有百宝箱的情况告诉李甲，或许十娘的赎身会更容易，路费也无需李甲挂忧，更不可能出现李甲为区区千两而将十娘出卖。

或者再退一步想，若最后十娘用百宝箱挽留，李甲在金钱、美人两不误，回家又能向父亲交待的情况下，定会欢天喜地重新坚定和十娘在一起的立场。

之前，十娘是不想李甲感到爱情得来太易而流于轻浮。

现在，十娘是摒弃李甲的虚情假意。

十娘由始至终所追求的的都是彼此真诚的爱，而非曲意逢迎。

更为重要的是，十娘意识到李甲与老鸨以及其他寻花问柳的人一样，都只是将她视为一件极佳的商品而已。

追求时，千般讨好，耗费钱财也在所不惜。

可一旦危及自身的社会利益时，便毫不留情地将她置换为金钱。

连当初认为忠厚志诚的李甲也是如此明哲保身的。

以往货色生活的种种辛酸苦楚涌上十娘心头。

若十娘用百宝箱挽留李甲，这将置其人格尊严于何处？所以，十娘再次作出反抗。

她在李甲及众人面前一层层抽开百宝箱，将内藏的奇珍异玩尽投之于水，这是对李甲的嘲讽，是对自身人格尊严的捍卫。

同时，也透露出十娘对平等与真爱的渴求。

西方的一位学者曾说过：“爱情的悲剧是情感冲突和社会冲突的一种特殊形式，是一个人的高尚追求同反对这种追求的外部力量某种重大的客观障碍之间深刻冲突的一种特殊形式。

”[11]而十娘最终选择抱持百宝箱自沉江中，便是作为一
名女子对社会的强烈控诉。

是社会的不公正，让她没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而是沦为卖笑女子，过着充斥着虚情假意的生活；是社会的不平等，让她没有获得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所应享有的尊重，而是被物化，被交易；是社会的不自由，让她不能拥有一份简单的爱情，而有着小人的从中作梗和金钱的扭曲。

十娘惟有以死作最后的反抗，告别罪恶。

杜十娘面对爱情失落流露出的强烈自尊心，面对不幸命运表现出的刚强，以及其反抗的精神，无不令人钦佩。

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

都希望能够收获一份真诚的爱。

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至今仍令人感动，正是因为杜十娘对真爱的追求和捍卫在每个人心中产生了共鸣。

参考文献：
[1]-[10]冯梦龙.杜十娘[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11][保]基•瓦西列夫著.赵永穆范国思陈行慧译.情爱论[M].北京：三联书店，1984.3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