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辋川别业的人文意境及其美学特征

Ｓｔｕｄｙ　ｏｎ　ｔｈｅ　Ｈｕｍａｎｉｓｔｉｃ　Ａｒｔｉｓｔｉｃ　Ｃｏｎｃｅｐ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　Ｆｅａｔｕｒｅｓ　ｏｆ Ｗａｎｇ　Ｃｈｕａｎｇ　Ｖｉｌｌａ

王维辋川别业的人文意境及其美学特征

文／翁有志

Weng Youzhi ABSTRACT

王维是唐代杰出诗人、画家、造园艺术家，佛性禅意对其艺术思维的形成有着重要影响，其造园思想在中国古典园林的发展历程中占有重要地位。王维营造的园林作品“辋川别业”，其人文意境颇具禅意，同时有着天真、生动、性灵的美学特征，是唐宋写意山水园的代表作。

Wang Wei is the most famous poet, painter and garden designer in the Tang Dynasty, Buddhist nature and zen state had a important influence of his art mind, and the idea of the garden design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history of the chinese classic garden. And the Wang Chuang villa`s humanities artistic conception is full of zen state, nature, living, and intelligent, and it can be the simple one for the classic garden in the Tang Dynasty.

作者简介

翁有志 东南大学艺术学院 在读博士研究生

王维，辋川别业，人文意境，美学特征

Wang Wei，Wang Chuang villa，Humanities artistic conception，Aesthetic feature

KEY WORDS

文化的发展推动了艺术思维的进步，艺术思维的更迭带来了艺术创作的革新。中国文化发展至隋唐，儒、道、释三家并流已然成为定势。文人骚客皆既博通儒家经典，又喜好老庄之道。特别是禅学的崛起，许多文人有意或无意的以禅合儒，或引禅入庄[1]。佛禅思想逐步融入社会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具体有如“诗佛”王维，既偏于禅的外静内净来展示境界之微妙至深，也有着浓厚的奉儒尊儒之正统观念。佛性禅意渗入王维的思维系统后对其艺术意境所发生的客观效应是不容置疑的：在王维的宗教体验与审美体验中融合着理性的深沉与感性的愉悦，正是这二者的团结、开脱、自由，从而使其作品所散发的勃勃生机得以昭显。作者借作品去感应现实、自然和人生，又借“禅思”的发现去碰撞灵感，使禅境与其艺术作品的意境同出。其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当属他将诗情画意、人生感悟融入园林意境之中，创作出的诗、画结合的物质实体——辋川别业。

一、辋川别业概述

王维的辋川别业又名终南别业，地处唐长安附近蓝田县的辋川谷，这里青山逶迤、峰峦叠嶂，奇花野藤遍布幽谷，瀑布溪流随处可见，是秦岭北麓一条风光秀丽的川道，即《辋川志》所称“辋川形胜之妙，天造地设”。辋川在历史上不仅为“秦楚之要冲，三辅之屏障”，而且是达官贵人、文士骚客心醉神驰的风景胜地，素有“终南之秀钟蓝田，茁其英者为辋川”之誉。唐初宋之问据此构筑了规模不小的庄园别墅——蓝田山庄。开元十六年间，王维出资购得时已是一片荒芜衰败景象的山庄，乃依据山川自然形势整治重建，并融入作者诗、画及园林的审美情趣，刻意经营，在绵延近二十里的辋川山谷营造了孟城坳、华子冈、文杏馆、斤竹岭、鹿柴、木兰柴、茱萸沜、宫槐陌、临湖亭、南垞、欹湖、柳浪、栾家濑、金屑泉、白石滩、北垞、竹里馆、辛夷坞、漆园、椒园二十个景区[2]，构建了一个“素朴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庄子《庄子•天道》）的文人园林典范。

二、辋川别业的人文意境特征

笃信佛禅的王维对名利十分淡泊，最后辞官终老于辋川，对辋川别业的营建，他确实费过一番心思：抱着与自然、生命融为一体，和谐一致，在虚静空明灵动中体悟宇宙的大发生机的意念。王维使自己所营建的园林山水形象颇具“禅境”的意境：有限之园林山水可以体现“道”之大美、生命的无穷；对宇宙、自然、人生种种色相美的感性体验，可以到达最高最深的玄冥田地。诚如计成《园冶》中所言“轩楹高爽，窗户虚邻，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美的意境营造将王维与道冥一、以禅喻意的人文情怀，将道、气这一宇宙本体的无穷生命力皆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与道冥一，情景交融

王维将辋川的园林景观当作一个有生命力的活体，并将它融入到宇宙自然的大发生机中，用园中的一草一木去感悟天地万物的运动节奏与韵律，“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情与景合、意与境浑，使作为主体——游园者的情和意与作为客体——辋川别业的景与境互相渗透，互相融合，浑然为一体。

“辋水沦漪，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鲦出水，

白鸥矫翼”（王维《山中与裴秀才迪书》），辋川别业一派“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园林山水风光，常常使游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王维《终南别业》）辋川所展示的景色无一不是自然造物生生不息的原生状态，不受人为因素干扰，没有孤独，也没有惆怅，只是一片“无我之境”的寂静。与自然相融合的园林，所带来的境界正可谓：思与境偕、神与物游，恰如那人无意而至水穷处，云无心而出岫的感动。

（二）以禅喻意，虚静为美

“迹崆峒而身拖朱绂，朝承明而暮宿青霭”（王维《王右丞集》）是唐代大多数文人心理的真实写照：排除一切尘世的纷扰烦忧，超越凡俗的羁绊粘滞，心境空明而“逍遥游”于“道”的境界。在唐代引禅入意的作品，不论是诗、画或园林，不胜枚举。辋川二十景中引禅趣而着“意境”的景区亦随处可见，如“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的鹿柴；“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辛夷坞；“清浅白石滩，

绿蒲向堪把。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的白石滩。试想在此境地，那空山青苔上的一缕夕阳、幽幽深谷中落英缤纷的紫玉兰、静谧深夜水面上闪耀的月光，正是人在静气凝神时方能细察到的，隐含自然生机的空静之美，这是一种心灵高度自由、不为物役的状态，有的也只是不作言说的空白与“似花还似非花”的韵致，而美的意境就产生于这对自然永恒的清新禅意、虚静之美的感悟之中。

三、辋川别业的美学特征

王维是诗、画艺术大师，同时也是园林艺术设计大师，有着对自然美的细微洞察力和艺术敏感力，他因画成景、以诗入园的作为，将更多的诗画情趣赋于辋川的山水景物。细读王维的《辋川集》，不难发现他对自然美有着深层次的认识。这座园林里有“绿筱密复深”(裴迪《斤竹岭》) 、“山翠拂人衣”(裴迪《华子冈》) 的喜人山色，有“当轩弥滉漾”(裴迪《临湖亭》) 、“倒影入清漪”(王维《柳浪》) 的迷人湖光，有“复含宿雨”的桃红、“更带春烟”的柳绿，更有那“舣舟一长啸，四面来清风”(裴迪《欹湖》)的高士雅人。整座园林清新自然，纯净雅洁，优美宜人，是充满诗情画趣的文人山水园的典范。辋川二十景所描写的不仅是一种“纯自然”环境，更有着天真、生动、性灵的美学特征。

（一） 天真之美

辋川别业最主要的特点就是择景朴素淡泊，不求铺排艳丽；造景则自然天成，不加刻意夸饰，依辋川的山形水貌来构园，如华子冈、斤竹岭、南坨、北坨等山体，茱萸沜、欹湖、栾家濑、金屑泉、白石滩等水体，基本上都是自然形成的风景。即使施以人工，也是顺自然山水之势，如孟城坳乃依古城堡的遗址造景，文杏馆乃背岭面湖而建，宫槐陌乃倚道树槐，临

湖亭乃临湖造亭等。建材则取自山间质优的文杏树、

香茅等，正可不需雕饰，恰成自然质朴的风格。另

外，园中景点的取名也很朴实自然，没有雕琢夸饰。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李白《怀赠江夏韦太

守良宰》）的营造手法，造就了辋川别业“法天贵

真”、“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的天真之美。

（二） 生动之美

自然之华，因流动生变而成绮丽。在园林山水中

书写宇宙万象的生命律动，构筑气韵生动之美景，乃

园林艺术美学特征的另一追求。因此，辋川别业的营

建十分注意表现出大自然的丰富多彩、生动和谐的美

感，泉响竹喧、莺歌鸡鸣、风拨松弦、雨过春城，皆

出神入化地被捕捉到辋川胜景中来。如《栾家濑》：

“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榴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

下。”这样一个山中常见的画面：面对与平时不一样

的溪流，白鹭又惊又喜，激动而慌乱，飞起又降落，

上上下下，左顾右盼，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到了

辋川别业中却有了非同寻常的生动之美，这样一种跳

跃、空灵的动态美景，不仅呈现出一种细腻微妙的状

态，显得活泼泼的，同时也反映出诗人心灵的空阔若

谷、张驰有序。

（三） 性灵之美

“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

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

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严

羽《沧浪诗话》）追求禅宗“语默动静体安然”的境

界使王维的心境更为虚静，因此在进行园林艺术设计

中，他比其他造园家更擅长捕捉自然景观中的生命之

灵。故性灵之美，乃辋川园林艺术美学的又一鲜明特

征。辋川中的每一景皆留给游者驰骋无限想象力的审

美空间，如在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孤身独影，万籁无声，

黑夜里一片死寂，游者弹琴长啸，纵情宣泄，大肆抒

发着只有寂静和独处才能带来的愉悦，而最终“明月

来想照”，于此景中，宇宙万象的生气与人的性灵、

情思交相往来、彼此渗透而行成一种透明澄澈、高超

莹洁的空间感悟。

四、结语

王维的辋川别业以山水园林景观的美，蕴含了时

隐时现的佛理禅意，表现了王维跃动的内心、及其对

宇宙生命的天真、生动、性灵的欣悦，将其宗教理念

与审美体验融为一体。无论是游历辋川或品赏辋川

图、辋川诗文都给人以无限的享受与感思。诚如胡应

麟所说，王维的辋川诸作“字字入禅”，读后使人

“名言两忘，色相俱泯”[3]。而如同辋川别业这种以

诗画融合、追求抒情达意，表现自然美、内心观省为

主要特征的文人山水园林，对于中国古典园林的发展

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具有重要深远的影响。辋川别

业那种简约、朴素的形式，淡雅、隽永的艺术风貌，

别具人文特色的意境内涵，均给予人们无限遐想的天

地及美的感受，人们可以凭借自己的人生观、思想素

养和生活经历，去感受它的美好的境界。

参考文献

[1] 金丹元.中国艺术思维史[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

2005.2

[2] 周维权.中国古典园林史[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

1999.10

[3] 胡应麟.诗薮[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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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辋川别业揽景

2009 12 A+C论文 P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