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禅宗对中国古代文人画的影响

论禅宗对中国古代文人画的影响【摘要】中国的哲学思想对古代文人画产生了重大影响，其中以禅宗的影响最为深远。

禅宗“以心为本、不立文字”的认识方法渲染了文人画空、淡、远的意境表达，顿悟式的解脱途径引导了文人画静观妙悟的审美方式，“我心即佛”的世界观理论决定了文人画物我同化的艺术追求。

【关键词】文人画；禅宗；意境表达；审美方式；艺术理想
两汉时期，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国之后，与中国本土的传统文化融合发展，最终发展了带有中国色彩的禅宗。

从唐代开始，禅宗逐渐对艺术及美学产生了重大影响，其中以中国古代文人画最为突出。

也是从这时开始，中国绘画从早期儒家学说的价值取向开始转入带有老庄和玄学意味的禅学价值取向，从而使中国古代文人画显示了浓厚的禅宗意味。

一、“空、淡、远”的意境表达
禅宗认识世界的方法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本心，见性成佛”的十六字心传。

在禅宗看来，达到无内无外、虚幻神秘、变化莫测而又一切皆空的境界，决非语言文字可以表达，只能靠人的内心的神秘的体验，从总体上直觉地去领会，这就叫做“以心传心，皆令自解自悟”（《坛经·行由品第一》）。

人类语言文字的表达能力是有限的，说不清，讲不透，说还不如不说，此所谓“一落唇吻，便是死门”。

从根本上说，意境主要是人的“心境”，是经过自我提炼对自然人生的体悟和品味，对永恒生命的认识和把握，这种心境具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无穷意境，所以佛祖拈花，迦叶微笑，就是在沉默中解会。

只有表现出超然物外、是空非空、是有非有的意味，同时又具有情景交融特点的艺术，才有意境。

禅家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所以清代石涛的《画语录》中说：“夫画者，从于心者也。

”高古简直、天真幽淡的禅风情调，同中国文人士大夫的审美观念相契合。

为了追求内心宁静、超尘脱俗的诗意生活，为了实现自我精神解脱为核心的人生哲学，中国士大夫趋向于虚空、淡泊、幽远的审美情趣通过文人画传达出来。

在花自飘零水自留的幽境中，士大夫面对这静静的自然、空寂的宇宙以及纷扰的世界抒发着内心悠远而绵长的情思。

又在对宇宙自然的观照和对自我存在的审视中，领略到人生的哲理并把它含化到心灵深处。

似有还无的情感与静寂幽深的物象合二为一，所表现的好似镜花水月、朦胧含蓄的艺术境界叫作禅意。

对于意境的传达，中国古代文人画以水墨的深浅、构图的俯仰、透视的变化、空间的远近等来表现艺术境界，体现处“空、淡、远”的禅宗意蕴。

宋代马远的《寒江独钓图》描绘了茫茫寒江中，纵一叶孤舟，渔翁独坐在船，全神贯注着那随风流水漂浮的钓丝，除船底周围寥寥数笔微波外，其余都是空白。

霎时间江天空阔、寒意萧瑟的气氛油然而生，空灵幽远。

大胆独特的构图中仅此一舟一翁便有了全体：
烟波浩渺的碧野，若隐若现的远山，雾气缭绕的云空，山峰之下皆隐于氰氯迷雾之中，天水山雾一色，这一切似乎都在此空白中任凭想象。

画面的空白，给人以无限的感觉空间，似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又似人与宇宙的浩瀚为一体，禅味无穷。

[1]
二、静观妙悟的审美方式
禅宗崇尚自心觉悟的解脱方式，要达到空灵圆融的自由境界，北宗推崇坐禅渐修，南宗推崇心下顿悟。

但无论是南宗还是北宗，都需要发掘人本来就有本心。

只要认识到“我心即佛”“我心即山河大地”，就能彻悟佛法真谛。

慧能的《坛经》则说：“识心见性，自成佛道”。

是说人如果认识到本心，发现真性，便自然入佛门、成佛道。

在重自我解脱，不重外在力量帮助的前提下，禅师以不然一丝尘埃的虚廓心灵融入自然世界，在意识中进行大跨度、跳跃式的非理性思维，在某一时刻上突然受到触动而升华。

刹那间超越了一切时空，达到清明澄净的境界。

这就是瞬间的顿悟，它不易扑捉且稍纵即逝。

禅宗中顿悟的非理性化方式同中国传统文人追求精神自由、祈求心灵平静的人生理想相吻合，从而引导了艺术静观妙悟的审美方式。

“在人生忘我的一刹那，即美学上所谓‘静照’。

静照的起点在于空诸一切，心无挂碍，和世务暂时绝缘。

这时一点觉心，静观万象，万象如在镜中，光明莹洁，而各得其所，呈现着它们各自的、充实的、内在的、自由的生命，所谓万物静观皆自得。

”[2]生命与
空间溶成的气韵生动表现着无限的寂静，中国古代文人画中气韵生动与深沉寂静，是辩证而和谐的结合，于是心灵随着虚实明暗中缥缈浮动的气运节奏，以大观小的俯仰宇宙。

元代倪云林的《幽涧寒松图》是其代表作品。

右下角几株树木植根于一列顽石之上，左傍一带溪流，来自于其上淡若云影的一抹远山。

空白处穿插于其间，似水似烟似雾，在一片静寂中没有人类的踪迹，甚至没有鸟飞虫鸣，整片画面截取自最原始的一片自然，时间在此凝滞。

然而随着那浅浅一湾溪流，却又似能感受到微风拂面、云烟氤氲，在刹那间的漂浮里带来了生命最原始的律动，与人类心灵的跃动融合折射出虑尽了红尘繁华之后的地久天长。

日光浮影，太古千年，在这亘古久远的岁月里，人将自己引渡到彼岸的禅境。

三、物我同化的艺术理想
禅宗的所有理论最终要忘却现实的忧愁烦恼、喜怒哀乐，回归到“物我合一”的水流花开之境。

在禅宗看来，我心即佛，当下即佛。

世界万物，如果没有了我心，哪里还有什么世事沧桑，哪里还有什么日月星辰。

对于佛教来说，引导成千上万对苦难的现实感到困惑与恐惧的人，使他们忘却大千世界林林总总的纷争，隐退到自己狭小的内心世界里去自我陶醉，都是世界观产生的根源。

禅宗要求人们追求的便是这种物我合一，即心即佛，超然之外，又拘守灵府之中的境界，是人的存在的最高、最完美、最和谐的状态，是一
种绝对自由的人生境界。

禅宗认为，要理解某个事物的内涵，就必须变成那个事物，使自己的意识与其协调一致，然后形成无需理性深思便产生共鸣心态，达到禅的境界。

中国传统的思维习惯注重直观，注重对大自然一草一木细细嚼味的直觉体验，从精神与物质的合一、情感与对象的交融中把握人的本体存在。

作为中国文人画家直观悟道、因象观心的“缘起”，朦胧含蓄的形式美感皆派生于对月色世界真如妙境的体悟。

透视法是在宇宙之外的角度，用心灵宏观关照整个律动的自然，在时间中徘徊，在空间中移动，多层次、全方位的谱成一幅超象虚灵的诗情画境，描绘目所顾盼、身所流连的层层山、叠叠水，由远至近，曲折盘桓，回旋往复。

“徐建融《法常禅画艺术》开卷都是一片光霁，扑人眉宇，眩人心目。

令观者通体透明，几欲化去，渐渐地才幻现出若有若无、迷离旷荡的村落、树影、渔舟、山色，……这一切最终又还原至空明中。

画尽意在，思在象外。

整个画面融合在一种变幻灭没的禅意中，涵浑出一片具有无限深蕴的觉悟空间。

”
[3]
清代石涛的《独钓图》是一幅小写意作品。

近景是一老翁独坐岸边停泊的小舟内，悠然垂钓。

远处只见一丛丛萧瑟芦苇，随风横斜在迷离的水面之中，再无他物。

石岸、芦苇、远山都逸笔草草写就，鱼线甚至鱼竿都不甚清晰。

画中之人听风观芦，没有时空过往的羁绊，没有人世烟火的纷扰，荡尽了熙熙攘攘与功名利禄。

画家
已分不清是自己还是老翁，是现实命运还是宇宙自然，江心即我心，与白云青山融化成怡然自得的天地，悠游其中从而钓出一片平和圆融的港湾，获得澄明心灵的（下转110页）（上接第107页）绝对自由。

禅宗本源意义中强调“个体的‘心‘对外物的决定作用的强调，它对通过个体的直觉，顿悟而达到一种绝对自由的人生境界的追求，在唯心主义的神物形态下，它含着同审美和艺术创造极为类似的心理特征的深刻理解。

”[4]受其影响，中国古代文人画创造的“空、淡、远”的艺术意境，是生命与自然的相对两无言，是以拈花微笑领悟直观感想和活跃生命的传达，达到微妙至深的禅境，也就是直观了悟的澄怀观道，从静观万象而感悟腾踔生命跃动，最后圆成于有限生命与无限自然的哲学境界，即物我同化的禅的心灵状态。

注释：
[1]孔青.《禅对传统文人画的影响》[j].山东师范大学，2004.
[2]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3]徐建融.法常禅画艺术[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9.
[4]李泽厚，刘纲纪主编.《中国美学史》第一卷[m].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