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十年越南的社会主义研究：问题和前景

近几十年越南的社会主义研究：问题和前景

来源:《国外理论动态》2011年第1 期

自从20世纪20年代阮爱国（即胡志明）把共产主义思想介绍到越南，并在1930年建立越南共产党（CPV）之后，越南民族运动成了对法国殖民当局的一个挑战。无疑，共产党在促成1945年越南民主共和国（现为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建立的民族独立斗争中起了先锋作用。此后，越南出现众多有关社会主义的专题研究，即使在越南战争期间也是如此。1975年越南统一之后，有关社会主义的研究和探索活动得到更广泛的开展，即使在前苏联和东欧共产主义集团崩溃之后也未被打断。

但是，越南的社会主义研究和探索取得了哪些成果？越南的研究者们是基于合理、客观和科学的方法，还是基于纯粹主观的意识形态规定做工作的？在此我们应该澄清一些问题。

越南的社会主义研究具有悠久的历史，分为三个阶段。

（1）殖民地时期越南的社会主义研究。在寻找与法国殖民当局斗争的革命道路时，越南的第一批民族主义者有机会在20世纪20年代了解社会主义思想。1919年，胡志明在法国与法国社会主义者的会晤中知悉了列宁，而后来到莫斯科。他未能与列宁见面，但在苏联花了几年时间研究列宁的著作。他参加了俄罗斯的工人和农民运动，成为第三国际的成员。胡志明的一些著作，如《我的列宁主义之路》、《对法国殖民主义的惩罚》等，对越南的民族主义者有强烈的影响。

此外，还有越南第一批马克思主义者如阮安宁（Nguyen An Ninh）（1900—1943）、阮文琚（Nguyen Van Cu）（1912—1941）、潘文秀（Phan Van Hum）（1902—1946）等人的著作。他们都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其中一些人有机会在法国学习，并成为社会主义理论家。他们不仅受到马克思列宁主义学说的影响，而且受到孟德斯鸠、罗素以及法国社会主义者和左翼分子的影响。这在胡志明1945年的《独立宣言》中表现出来：“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这段不朽的声明是在1776年《美国独立宣言》中作出的。在更广的意义上，这意味着：地球上的一切人都生而平等，都有生存、幸福和自由的权利。

在1946年越南历史上的第一部宪法中，我们也看到法国思想家的这些思想，该宪法认为私有财产权是一项基本人权。

（2）后殖民地时期有关社会主义的研究和探索遵守严厉的意识形态规定。在西方和共产主义集团之间冷战的背景下，越南一切有关社会主义的研究和探索几乎都不受越南共产党审查员的欢迎。也有如陈文教（Tran Van Giau）（1911—）、阮恪炎（Nguyen Khac Vien）（1913—1997）等研究者。实际上，越南共产党在这一时期遵循黎笋（1907—1986）和长征（1907—1988）的政治方针。1956年，黎笋成为越南共产党首脑，1960年正式成为越南共产党第一书记，1969年胡志明逝世后正式成为越南共产党最高领导人。从1975年起直到1986年逝世，他领导了统一的越南。作为理论家，黎笋受到列宁有关私有财产权时时刻刻都在造成资本主义的论述的强烈影响。他没有摆脱斯大林主义的束缚，忽视私人财产权的任何作用。黎笋是人民集体所有制观念的创始人，这一观念把集体所有制高估为社会主义社会的一个基本特征。

长征是越南共产党的另一位理论家。他在1953—1956年间任越南共产党第一书记，1986

《越南文化指南》

（1943）、

《农民问题》（与武元甲合著，1938）、

年任总书记。他的一些著作如下：

《马克思主义与越南文化》以及《论越南革命》（1951）等。

在此应该澄清两点。首先，在建设社会主义社会的过程中，阶级斗争被认为是一个最重要的特征。实际上，在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和越南战争的背景下，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理论在斯大林和毛泽东的影响下被过分夸大，在20世纪50年代导致北越土地改革的严重错误。其次，国有制被认为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一个主要特征。私有制被视为人剥削人的产物，

在社会发展中的任何作用大体上都遭到否定。

20世纪60年代，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一些著作被翻译成越南语，其中包括《共产党宣言》。20世纪80年代，越南政府派出许多学生到共产主义集团国家，大多数到前苏联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

1975年越南统一后，有关社会主义的研究得到非常深入的开展。20世纪80年代，在苏联学者的帮助下，列宁的所有著作被系统地翻译成越南语出版。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世界观、政治经济学以及科学社会主义）能够在所有大学和研究所中广泛传播。这一时期越南共产党与其说受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影响，不如说受到列宁、斯大林甚至毛泽东的影响。他们遵循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理论，而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

事实上，这一时期并非所有的越南学者都是片面的。陈德草（Tran Duc Thao）（1917—1993）曾在法国求学，于1951年返回越南。他是当代越南最有名的一位哲学家，撰写了一些关于胡塞尔现象学和马克思主义的专著。他看到越南社会主义建设的严重错误，撰写了一些关于斯大林主义和毛主义修改马克思主义的批评文章。陈德草的思想能够与匈牙利的卢卡奇相提并论。不幸的是，他的思想被认为是离经叛道的。

（3）最后一个时期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直到今天，越南共产党继续把马克思列宁主义视为越南社会主义建设的意识形态指导方针。此外，胡志明思想的作用特别受到强调。但是，前苏联东欧共产主义集团的崩溃在越南导致了关于社会主义的新观念。越南学者希望开展对马克思主义的系统研究。首先，在苏联科学家的帮助下，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几乎全部被翻译成越南语（1995）。但是，尽管越南政府为此耗费巨资，但这一译本并不令人满意。一个原因在于，它不是直接从德文原文翻译的，而是从苏联时期的俄文译本转译的。

自1990年以来，越南共产党的纲领以及第7—10届代表大会继续发展越南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每一届代表大会都提出了关于社会主义的新解释和新思考，如国有制、平等、民主、人权等，以符合越南现在的生活。越南人现在总是谈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于人剥削人有了新的解释。越南共产党党员被允许开展私人商业活动。大学中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教育被削减。

目前，越南正处于越南共产党第十一届代表大会召开前夕。实际上，越南经济的发展归功于私人的和外商直接投资的经济活动，而不是国家的生产。一些国有公司经营亏损，例如，越南船舶工业集团（Vinashin，主营船舶制造和海运）损失了40亿美元。越南学者长时间讨论国有制和集体所有制是不是社会主义社会的一个主要特征。马克思和列宁的一些构想受到修正。

越南关于社会主义的研究存在一些问题。首先，越南学者甚至缺乏关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系统和原始的背景知识。许多越南人能够说好俄语和德语，但只有极少数人有兴趣研究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著作。令人觉得讽刺的是，即使一些有机会在前苏联和民主德国学习的学者也没有用其原来的语言，也就是德语和俄语研究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著作的雄心壮志。其次，大多数越南学者目前尚未对其他社会主义思想家，如卢森堡、李卜克内西、托洛茨基、布哈林、考茨基、伯恩施坦等人的思想进行研究和探索。因此，越南学者并不容易克服对他们片面的解释。

简言之，除了陈德草，大多数越南学者关于社会主义的观念都是片面的、不加批判的。德国帕绍大学教授伯恩哈德·达姆曾经说过：“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经常访问越南。我非常高兴越南人又一次想研究和评价马克思主义。想一想您是否已经很好地理解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人们也是如此。但我对您说：您踏上了错误的道路！为了好好地理解马克思主义，您应该同样读一读马克思的支持者和批评者，如卢森堡、李卜克内西、托洛茨基、布哈林、考茨基、伯恩施坦的著作。”在我们看来，这是对越南研究者的一个警告。

越南的社会主义研究和探索有差不多一个世纪的历史，但它们以受越南共产党限制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