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起源与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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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句抽思,务极新隽
——诗的起源与形成
大纲
一、中国诗歌流变概说:诗的起源与发展
1、诗的起源
2、诗的发展
二、诗歌形制的发轫与成型:从《诗经》、《楚辞》到《古诗十九首》
1、《诗经》选析
2、《楚辞》选析
3、《古诗十九首》选析
三、雕琢与自然:魏晋南北朝诗歌的两种风格
1、雕琢:建安诗人与元嘉三大家诗歌选析
2、自然:陶渊明诗歌选析
知识点汇总
TO1: 诗的起源
TO2: 诗的发展
TO3:《诗经》选析
T04:《楚辞》选析
T05:《古诗十九首》选析
T06:雕琢:建安诗人与元嘉三大家诗歌选析
T07:自然:陶渊明诗歌选析
索引
一、中国诗歌流变概说:诗的起源与发展
二、诗歌形制的发轫与成型:从《诗经》、《楚辞》到《古诗十九首》
三、雕琢与自然:魏晋南北朝诗歌的两种风格
正文
一、中国诗歌流变概说:诗的起源与发展
1、诗的起源
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在上下五千年的文明长河之中,诗歌以其绚丽多彩的姿态展现出中华文化的瑰丽与辉煌。

诗歌的产生大抵源于民间劳动与祭祀活动,这从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即可看出。

《诗经》中的作品以四言为主,多为民间歌谣(还有贵族文人作品),同时也保留了许多祭祀礼辞的痕迹。

这些歌谣约产生于西周初至春秋中叶的黄河流域,经过官方音乐机关的收集整理而成《诗经》(相传今日所见《诗经》为孔子整理过的,但此说并不可靠)。

按作品性质和乐调的不同,《诗经》被分为风、雅、颂三种体裁。

有的学者又将《周南》、《召南》单分出一体“南”,与风、雅、颂并称为“四始”。

《诗经》收诗305篇,因而也常称作“诗三百”,它是我国诗歌史的源头之一。

与《诗经》同样为我国诗歌史源头的,还有“楚辞”。

“楚辞”的产生较《诗经》要晚一些,它是战国时期以屈原为代表的楚国人创作的诗歌,因这些诗歌“皆书楚语,作楚声,纪楚地,名楚物”(见黄伯思《东观余论》卷下《校订楚词序》),故有此名。

后世又称这种文体为“楚辞体”,或“骚体”。

在西汉成帝时,刘向结集屈原、宋玉、东方朔等人的诗赋作品十六篇,裒为一集,名作《楚辞》。

因而,“楚辞”一语,一方面代表一种独特的诗歌体式,一方面也是一部书名。

《诗经》与《楚辞》两川汇流,共同激荡出我国诗歌波澜壮阔的美丽画卷。

2、诗的发展
在《诗经》、《楚辞》的基础上,汉代诗歌吸取民歌营养继续发展。

从民间歌谣到文人创作,从四言或骚体到五七言,从叙事诗到抒情诗,我国诗歌发展有力地向前推进。

汉初之时,楚歌颇为流行。

至汉武帝时,又扩充发展乐府官署,广泛收集、整理民间歌谣,吸收文士创作,而存独具面貌的乐府诗。

乐府诗质而不鄙,浅而能深,近而能远,多采用叙事形式,描述现实苦难,抨击社会黑暗,
开创了古代叙事诗的优良传统。

如《饮马长城窟行》、《十五从军征》、《孔雀东南飞》即其名篇。

今传乐府诗基本都已收入宋代郭茂倩编撰的《乐府诗集》中。

在两汉五言民歌的影响下,汉代文人诗歌也打破了《诗》、《骚》四言句式的藩篱,发展成为五言诗。

现存最早的文人五言诗,为班固的《咏史》。

而此间文人五言诗最为出色者,则为《古诗十九首》。

这十九首诗的作者已不可全考,但是因其辞精义炳,婉而成章,被誉为“风余”、“诗母”(陆时雍《古诗镜》语),甚至有人说它们“惊心动魄,一字千金”(钟嵘《诗品》语),足见它们在中国诗歌史上的地位。

文人五言诗的发展,到了魏晋南北朝时,已经蔚为大观。

这一时期是“文学自觉的时代”。

汉字独有的一些特征也被“发现”,特别是对声律、词藻、偶俪等因素的广泛关注,让诗歌创作声色大开。

诗歌写作技巧逐日成熟,联句的对偶、声律的平仄为诗人们所重视。

此时的诗歌蜕去了汉诗的浑厚古拙,而趋向精妍新巧。

特别是“永明声律说”的发现,形成了“永明体”,直接促成了“律诗”的出现。

魏晋南北朝诗的发展,以晋室南渡为界,可分作前后两期。

前期起于曹魏,迄于西晋。

此时诗风由悲凉慷慨的风骨(以“建安七子”为代表)转而为雕琢华靡的辞采(以“二十四友”为显例)。

后期则始于晋室南渡,至于南北朝。

期间产生了大诗人陶渊明,他的诗歌作品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诗情与哲思、深厚与真纯相融相摄,后人誉其诗“豪华落尽见真淳”(元好问《论诗绝句》),而称其人为“六朝第一流人物”。

与陶渊明的真淳自然不同,这一时期的谢灵运、颜延之、鲍照三人诗作“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争奇斗艳,尚技巧、多锤炼,号为“元嘉三大家”,而各有成就。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诗歌的声律与偶俪虽然已经凸显,但是尚未形成严格的对仗与平仄要求,所以在此及以前的诗歌,都称作“古诗”(或“古体诗”、“古风”)。

而形成了严格的对仗与平仄(以“永明声律说”为基础)的诗歌格律体式,则称作“律诗”(当时的人也称“近体诗”)。

学术史上也将这一转变称作诗歌的“律化”过程。

由此,诗歌的体制,大致可分为古诗与律诗两类。

而从字数来看,则可分四言诗、五言诗、七言诗。

四言诗无律化,而五、七言诗则有律化。

因而也就随之产生了五言古诗(五古)、五言律诗(五律),七言古诗(七古)、七言律诗(七律)等分类。

古诗的篇幅可长可短,而律诗则一般为四联八句,超过四联八句的格律诗,称作“排律”;只有两联四句的格律诗,称作“律绝”。

这些都是比较繁复的概念,可参王力《汉语诗律学》等书,此不赘述。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这种在齐梁时期大量出现的律化新体诗,直接导衍出中国诗歌艺术最高峰——唐诗的繁荣。

二、诗歌形制的发轫与成型:从《诗经》、《楚辞》到《古诗十九首》
1、《诗经》选析
中国诗歌的样式与形制,首先要考察的是《诗经》。

《诗经》以四言为主,杂有三言、五言、六言、七言等句式。

它的语言古雅,意义也不太明确,所以常有“诗无达诂”的说法,意即《诗经》没有确定唯一的解释。

《诗经》有“六义”,即风、雅、颂、赋、比、兴,前三为其体制,后三为其艺术表现手法。

赋就是“铺陈其事”,直接铺叙情景;比就是“以彼物比此物”,通过比喻来叙事抒情;兴就是“先言它物,以引起所咏之词”,兼有联想、烘托、象征等作用。

《诗经》的艺术有以下一些特点:一是风格多样、姿态万千;二是重章复沓,反复吟唱;三是酌用赋、比、兴,表现手法多样;四是善用联绵词、重叠词写景状物;五是句法灵活,节奏鲜明,韵律和谐。

下面即选析两首,以示其例。

○芣苡(周南)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

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采采芣苡,薄言掇之。

采采芣苡,薄言捋之。

采采芣苡,薄言袺之。

采采芣苡,薄言襭之。

这是《诗经》“十五国风”之一《周南》里的一首,题作“芣苡”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而只是采用诗篇首句的核心词汇作为标题,这是《诗经》各篇命名的基本规则。

因为这些诗本来是没有题目的,题目都是后来者所加。

这是一首描写劳动的民歌,大概是女
人们采芣苡时随口创作的。

“芣苡”即现在所称的“车前草”。

整篇共十二句,采用“赋”的笔法铺叙,其中只有六个字在变化,其他地方都是重复的,这充分表现出《诗经》反复吟唱的意味。

《芣苡》描写了妇女们采摘芣苡的反复动作,但是这种单调的动作中,并没有枯燥,而是充满欢乐与变化。

整篇分三章,第一章可以算作劳动序曲,“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即描写植物茂盛的样子,“薄言”是语助词,没有实际含义,第一句就是说“茂盛的车前草啊,我们来采摘它。

”后来的五句,意思也差不多,但是动作却在不断变化。

第二章变而为劳动进行曲,第三章就是劳动结束曲。

特别是“掇之”、“捋之”、“袺之”、“襭之”,掇是挖取、捋是以手沿物摘取、袺是用手提起衣襟兜取,襭则引申为怀藏,怀抱。

事情单一,动作多变。

整篇诗歌,层次井然,节奏明快,充满生活气息。

方玉润《诗经原始》解说此诗说:“读者试平心静气,涵咏此诗,恍听田家妇女,三三五五,于平原绣野、风和日丽中群歌互答,余音袅袅,若远若近,忽断忽续,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旷。

则此诗可不必细绎而自得其妙焉。

”将该诗隐含着的优美意境演绎出来了,读者自可体会。

从这首诗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诗经》里的诗句以四言诗为主,多用虚字,语句反复,充满了原始民歌的意味,保留了我国诗歌形制发轫期的明显痕迹。

○静女(邶风)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这是《诗经》的《邶风》中之一首,描写的是男女幽会的过程,是一首动人的爱情诗。

爱情诗在《诗经》中占有很高的比例,比如我们熟悉的《关雎》也是爱情诗。

不过《关雎》乃采用的比、兴手法,描写动人但叙事性不强。

而《静女》一首则多用赋、比手法,
具有一定的叙事性和情节性,读来也颇为有趣。

整篇主要用四言,也杂有两句五言。

全诗分三章,第一章是赴约会面之前。

“静女”即淑女,“姝”即美好的样子,“俟”即等候。

首句就是说“这位漂亮善良的女子啊,在城角等待着我的到来”,通过男子的口吻来描写这次幽会。

到了之后,男子却“搔首踟蹰”,焦灼不安,为什么呢?原来是女子“爱而不见”。

女子其时已经到了,但是却躲藏起来不见他,这里的“爱”通“薆”,意为隐蔽、躲藏。

第一章把女子的俏皮和男子的焦虑写得活灵活现。

第二章、第三章写幽会乐趣。

“娈”也是美好的样子;“贻”即赠送;“彤管”即红管的茅草;“炜”即光泽,以描摹彤管之美;“说”通“悦”;“怿”即喜爱;“女”通“汝”,代指彤管。

全句即说:“漂亮的女子,赠给我红管的茅草。

这茅草红而光泽,我高兴啊喜欢你的美。

”接下来,男子又解释他为什么喜欢这普通的茅草呢?因为“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牧”即野外;“归”即赠送;“洵”即的确。

因为从野外馈赠的这茅草啊,确实漂亮而与众不同,但是并不是因为你的漂亮我才喜欢你,而是因为你是美人送给我的。

颇有“爱屋及乌”的味道。

最后一章用否定的语气,来肯定自己对静女的爱慕,表达得宛转有趣。

这类爱情诗是《诗经》中最为大家所喜爱的一类诗歌,它们虽然充分表达了爱慕之意,但仍不失温柔敦厚之趣,所以孔子称《诗经》“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2、《楚辞》选析
与《诗经》代表的黄河流域中原文明不同,《楚辞》因其地方巫文化的发达而保留了许多原始宗教的意味,少了《诗经》那种敦厚,而多了一些瑰丽浪漫的色彩。

《楚辞》年代较《诗经》稍晚,实际上代表了黄河流域中原文明与长江流域的边沿文明的相互合流。

从诗歌语言来说,《楚辞》爱用楚地方言入诗,句中又多用“兮”字等语气词夹于其间,打破了纯四言诗的格调,句法变得更为参差,这是“骚体”的一大特点;从表现手法来说,《楚辞》充满浪漫气息,寄情于物,托物以讽,想象丰富,语言精美。

尝所谓“不有屈原,岂见《离骚》”(《文心雕龙·辨骚》)。

楚辞是楚文化的产物,但是又离不开伟大诗人屈原的创造,下面即以屈原的《山鬼》为例,来体味《楚辞》的浪漫色彩。

○山鬼(《九歌》之九)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阴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这是《楚辞·九歌》中的第九首。

在《楚辞》中,确定为屈原的作品有《离骚》、《九章》、《天问》、《招魂》、《九歌》等二十余篇。

屈原(公元前340年-前278年),芈姓屈氏,名平,字原,战国末期楚国丹阳人,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后代。

中国最伟大的诗人之一。

屈原早年受楚怀王信任,但由于自身性格耿直加之他人谗言与排挤,屈原逐渐被楚怀王疏远甚至被逐出郢都。

流放期间,屈原感到心中郁闷,开始文学创作,在作品中洋溢着对楚地楚风的眷恋和为民报国的热情。

作品文字华丽,想象奇特,比喻新奇,内涵深刻,成为中国文学的起源之一。

前278年,郢都沦陷,屈原在绝望和悲愤之下怀大石投汨罗江而死。

屈原作品《九歌》含十一篇。

“九歌”之名,由来已久,是一种古老的乐曲,屈原只是承袭这个标题而已。

这里的“九”不是指具体数目,而是表示很多。

屈原的《九歌》十一篇是一组祭神所用的乐歌。

一般认为,这是屈原根据民间的祭神乐歌改写而成的,既洋溢着古老的神话色彩,又表现出诗人对人生的某种感受。

《山鬼》是一首美丽的失恋之歌,沈亚之《屈原外传》称屈原作《山鬼》成,“四山忽啾啾若啼啸,声闻十里外,草木莫不萎死”,可见其情感之真挚与热烈。

“山鬼”即山神,郭沫若认为这里是指巫山神女,总之诗中主人翁虽是神的形象,却完全是人间少女的情感。

她盛装打扮,“被薜荔、带女萝”,“被”通“披”,前去与心上人幽会,在“山之阿”,“阿”即曲隅一角。

情人却始终未来赴约,“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使她陷入绝望的痛苦之中。

全诗将方位的变动(山阿──山上──山间),气候的变化(晴
朗──阴晦──雷雨大作),情节的推进(赴约──候人──失恋),心灵的波动(喜悦──惆怅──怨愤)结合起来,写得情景交融,和谐动人。

其中写到山鬼独自站在高高的山顶,四望不见人影,她想到的是“岁既晏兮孰华予”──年华渐渐逝去,谁能使我的生命放出光彩呢!最后一节是: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已经到了深夜,雷鸣电闪,风雨交加,落叶飘飞,猿鸣凄戚,山鬼依然彷徨伫立,不肯离去,陷入徒劳的忧愁之中。

在北方的《诗经》中,也有不少失恋的歌,但绝没有如此强烈、固执、不顾一切的追求。

《山鬼》的这种描写,并不在表现对恋爱对象的忠贞,而是像“岁既晏兮孰华予”所表示的,是对生命应有的美好的追求。

这也很能显示楚文化的特点。

3、《古诗十九首》选析
到了汉代,五言诗已经替代四言,成为诗歌的主流,占据了后来诗坛的重要部分,也意味着中国古典诗歌主要形制的基本成熟。

汉代五言诗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以《古诗十九首》为最。

这十九首诗是产生在汉代的一组很奇特的作品,易懂而难解、艺术成就极高而不能确定作者。

这组诗最早见于梁代萧统编撰的《文选》之中,代表着早期五言古诗的最高成就,以至诗家常将它们与《诗经》、《楚辞》相提并论。

《古诗十九首》着重抒发夫妇朋友间的离情别绪、士人的彷徨失意和人生的恍惚无常,极易引起读者共鸣。

同时也反映出当时社会的动荡不安。

清代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中的一段话对我们理解这一组作品十分有启发意义,兹录于下:
《十九首》所以为千古至文者,以能言人同有之情也。

人情莫不思得志,而得志者有几?虽处富贵,慊慊犹有不足,况贫贱乎?志不可得而年命如流,谁不感慨?人情于所爱,莫不欲终身相守,然谁不有别离?以我之怀思,猜彼之见弃,亦其常也。

失终身相守者,不知有愁,亦复不知其乐,乍一
别离,则此愁难已。

逐臣弃妻与朋友阔绝,皆同此旨。

故《十九首》虽此二意,而低回反复,人人读之皆若伤我心者,此诗所以为性情之物。

而同有之情,人人各具,则人人本自有诗也。

但人人有情而不能言,即能言而言不能尽,故特推《十九首》以为至极。

简言之,《古诗十九首》写出了人们心灵深处最普遍、最深刻的几种情感类型,这些情感是普通人都会经历的,《古诗十九首》通过高超的诗歌艺术把它们表现出来,低回反复,温厚缠绵,动人心弦,让这组诗歌千古常新,感人不已。

且举一首如下:
○行行重行行(《古诗十九首》之一)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这是《古诗十九首》的第一首,诗歌的主人公可能是送行者,也可能是远行者;可以是男子,也可以是女子。

这都是难以说清楚的。

诗歌前六句写离别之悲,是追忆往事;后十句写相思之苦,是申述眼下的情愫。

前后连贯,回环婉转,具有浓烈的抒情意味,十分感人。

“行行重行行”,造语新奇,全句连用四个“行”字,中间又加一个“重”字勾连,造成一种行而又行,远无止境的悠邈意象,而这正是最能触痛诗人感情的记忆,也是本诗一切哀怨的根源。

所以,“行”字不但没有重复累赘之感,反而别有一番新意。

“与君生别离”,“游子”在诗人心灵上的印象既然是行而无止,那他自然感到“与君”相别是永无重逢的生离死别了。

《楚辞·九歌·少司命》有“悲莫悲兮生别离”之语,这句诗字面上明用“生别离”这一成辞,又暗寓“悲莫悲”这层意思,所以能收到词短意长的修辞效果,这就是典故的特殊效用。

既然诗人主观心理上觉得“与君”相别是生离死别,故在他心里造成的悲怆必然是无与伦比的;当然,这种“悲莫悲”的暗示,是要我们通过对典故的透彻了解才能真正领悟到。

以上二句,写的是诗人“与君”初别时的心理,但写得比较“虚”,比较朦胧。

“相去万余里”等四句,则用比较“实”,即比较具体的形象,来说透开头二句所揭示的“生别离”。

“胡马依北风”等十句,是从“生别离”的忆念中返回到现实中来写诗人对游子的思念。

“胡马”二句、“浮云”二句写游子;
“相去”二句、“思君”二句写思人,层次分明而又错落有致。

写游子均用成辞故实,含意微婉,读者需要慢慢体味,并联系自己的生活经验,才能真正领略其中的深味。

但这一切都是诗人主观的想象,故属“虚”写。

写思者本人的笔墨却比较显露,是他相思之情的真实流泻,所以是“实”叙。

这八句话,两两参错,造成一种虚实相生、隐显映衬、回环往复,而又步步深入的特殊抒情效果。

这首诗明显受民歌影响,其中出现不少复沓的句子就是证明,如“相去万余里”、“道路阻且长”、“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和“思君令人老”,反复吟咏一个意思,但又不完全重复,颇有增变。

朱自清先生说,“这种回环复沓,是歌谣的生命,许多歌谣没有韵,专靠这种组织来建筑它们的体格,表现那强度的情感。

只看现在流行的许多歌谣,或短或长,都从回环复沓里见出紧凑和单纯,便可知道。

……《十九首》本是出于乐府,复沓是自然的;不过技巧进步,增变来得多一些。

”(见《古诗十九首释》)
三、雕琢与自然:魏晋南北朝诗歌的两种风格
魏晋南北朝诗歌主流还是五言诗,但是严格意义上的七言诗也已经出现,如现存最早的完整七言诗即这一时期曹丕的《燕歌行》。

这一时期的诗歌,从时间上来说,可分为魏晋诗歌与南北朝诗歌;从地域上来说,可以分为北方民歌与南朝文人诗;从风格上来说,可以分为雕琢派与自然派。

当然,这都是笼统而言的。

如就风格来说,雕琢派中也有自然的成分,自然派中也有雕琢的因子,都应具体作品具体分析。

纵观这段诗史,自然派更为后世所推崇。

如曹操之于曹植、左思之于陆机、陶渊明之于谢灵运等等,都是如此。

下面我们即以此两种风格为界,各析几首,先谈雕琢派,再谈自然派。

1、雕琢:建安诗人与元嘉三大家诗歌选析
建安诗人中,曹植是最爱雕琢的了。

他受到的评价也很高,《诗品》赞誉他说:“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古今,卓尔不群。

”他的诗注意用词的形象生动、词采的华美、韵律的和谐、诗篇的起结,并努力锻炼警句,作品充满浓厚的新鲜绮丽之感,具有朝气蓬勃的精神。

试以他的《美女篇》为例,以见一斑:
○美女篇
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

借问女何居,乃在城南端。

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

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

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

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对于我国古代诗歌中的女性形象,从写法上可分两类:一类是正面描写,属赋体;一类是托喻,属比体。

前者如汉乐府《陌上桑》中的秦罗敷,后者可上溯到屈原的《离骚》,以美人自喻或喻人。

曹植此篇却把这两类写法结合起来。

此诗以美女盛年独处未嫁寄寓作者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悲愤,从主旨讲,是比体;但又吸取了《陌上桑》等铺叙、夸饰以及正面描绘和侧面烘托相交融等艺术手法,从技巧讲,又属赋体。

此诗开头一句“妖且闲”,即已指明本篇着重写“美女”的容色美丽和品质高雅(妖,美。

闲,雅),是外形美和内心美的统一。

大致说来,前面以写外形美为主,后面则写内心美,两者又是互相映衬的。

从语言风格来说,对比前文所赏析的《行行重行行》,我们能明显感觉到以下两点:首先,它的词汇更华丽了,出现了“皓腕约金环”、“腰佩翠琅玕”等诗句,注重渲染一种色彩斑斓的画面感,较汉代诗歌精致了许多。

整首诗歌铺叙性很强,从美女的手写起,然后头饰、腰间、衣裙等外在装扮,再写到姿态、神情,在描绘女性之美的用墨上,可谓推陈出新。

其次,这首诗的语言较汉诗的浑然天成,更显雕琢了。

如它出现了“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这种在音韵、词汇诸方面都相当工整的对偶句,但这种对偶句又能顺承诗意,与其他句式交相辉映。

因而清代叶燮在《原诗·外篇下》中赞扬此诗云:“《美女篇》意致幽眇,含蓄隽永,音节韵度,皆有天然姿态,层层摇曳而出,使人不可仿佛端倪,固是空千古绝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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