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日本女人眼里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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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就知道阿部澄子,知道她是日本人,年轻时嫁给了中国丈夫。
她爱她的丈夫,热爱他丈夫的祖国,把她当成她的第二故乡,晚年选择了风景优美的黄山定居。
6月的一天,我们应约来到屯溪区老虎山她的居所,一座中式风格的小楼。
一进门,我们就把鞋脱在门厅,只听阿部用日语和陪同的查丽平女士说着什么,接着,我就看见我们的鞋被查女士掉了个头,鞋头朝了门外,意思是方便出门穿鞋。
门厅的左侧是定居在上海的黄山籍画家方仲华为阿部澄子写的匾额《椿山庄》,椿字取用了阿部澄子的已故丈夫陈荣椿的一个字;右侧是当时的屯溪区政府在1995年初夏小楼落成时送的贺匾,原屯溪漆器工艺厂做的镶玉石的八骏图。
83岁的阿部微笑着带我们进了客厅,客厅的空调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打开等待,茶水和茶点也在茶几上等候,这是位细腻而严谨的老人。
一
1926年,阿部澄子出生在日本福冈。
阿部上有哥哥姐姐,下有两个妹妹,阿部的父母非常爱他们。
从阿部的父辈开始,他们就和中国结下了不解之缘。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阿部的父母到了中国天津开日本料理店,就把阿部托咐给学校的女老师,一年后老师结婚,阿部在朋友家生活了一段时间。
她想去东京大学读书,因为战争,父亲没有同意,中断了她的学费。
暑假里,15岁的阿部只身一人到了中国天津寻找父亲。
她跑完了天津的大小码头,她喜欢上了天津,喜欢地域辽阔的中国,喜欢中国人的热情好客,喜欢中国文化。
阿部也开始在天津铁路局做事,随后还在太原铁路局人事科工作过,她工作的地方,里面很多大学毕业的中国人和日本人.
年少阿部欣赏日本作家井上靖的作品,读过他的《敦煌》,还读过描写成吉思汗的《青与蓝》,也特别喜爱场面宏大的京剧和它变化无常的脸谱及武打动作。
阿部的丈夫陈荣椿是浙江绍兴人,1923年出生名门。
“功名富贵,非所快意,今日得此,死且不悔矣”的革命党人徐锡麟是他母亲的爷爷。
直到今天,阿部每次去或路过杭州,一定要给徐锡麟墓献花,她非常仰仗丈夫的这位先人。
他豪迈的革命气概也留在许多日本人的著作里。
随后阿部进里屋拿出一份族谱,上面赫然写着秋瑾和俞平伯。
阿部还随口说出秋瑾名句:秋风秋雨愁煞人!今天徐氏后裔遍布北京、天津、云南、四川、湖南等地。
陈荣椿9岁时,父母先后病逝。
家人将他转入上海读书,苏州河里有他少年健美的身影。
抗战爆发,他学业中断,怀着满腔的爱国热情,他和一些剧团的朋友一起在上海四处演抗日的戏。
他不明白日本一个小小的岛国,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野心?想吞噬中国!带着疑问和惊奇,1944年,陈荣椿赴日本留学,寻找答案。
此时的日本国内也是一团糟,四处被战争失败的阴影笼罩,学校关门,男人失业,日本经济萧条。
他突然明白一个国家要强大,不被人欺负,一定要有雄厚的经济基础。
1946年,当他回到满目疮痍的祖国,准备用自己的经营理念报效国家。
但国内战争爆发,他感觉发展经济是不可能的了,他悲伤地离开了中国,遗撼地又回到了日本。
他和他的哥哥被一家在中国招工造船设计的公司所骗,到了日本才知是去当劳工.两年的劳工生活,过着非人的待遇.当时日本从中国抓去许多劳工,他们在矿山干做最苦的活,没有衣服和鞋子穿,也吃不饱.秋田县的劳工无法生存,发动了爆动,受到日本政府的镇压,死了很多人.陈荣椿曾经满腔悲愤地护送在日本死亡的第一批中国劳工遗体回国.当老工的事,陈一直对妻子隐瞒着,害怕她伤心.一次,在日本横滨中华学校读书的二女儿正读着一本日本人描写中国在日本的劳工的苦难生活,女儿不敢相信,就问父亲:是真的吗?陈这时才对妻子和家人说他也当过劳工.一家人沉浸在悲愤之中.直到今天,阿部淳子向我们提起此事,年迈的她忍不注老泪纵横.
结束劳工生活,陈荣椿没有找到工作,四处给日本料理店打临工.这时陈荣椿通过阿部的哥哥认识了阿部,一来二往,他们恋爱了。
陈对阿部说:等我3年吧!我现在还没有工作,不能结婚。
后来陈荣椿和朋友在福冈开中华料理。
一年半后,1948年,10月1日,这特别的日子是他们无意选的,没有想到,这一天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生日.他们在日本的福冈市结婚,那一年,阿部22岁,陈25岁,出嫁的那一天,阿部的妈妈哭了,她不同意阿部和一个中国穷小子结婚。
对她的前途感到茫然......
结婚后,他们在福冈经营服装店和咖啡馆。
先后有了3个女儿一个儿子.怀着对祖国的思念,他给孩子们都取了中国名,宏政,秀英,桂芳,玲珠。
阿部很聪明,学了两年的裁剪,孩子幼年的衣服都是阿部自己做。
28岁时她和丈夫一起搬到东京,开了一家酒吧.39岁时,他们在东京的银座有了自己的店,银座以外还有3个百货大楼,在日本大的火车站里都有他们的专柜,生意很好。
渐渐地他们积累了财富,成为东京的富人.
二
阿部和丈夫是最早和中国进行民间贸易合作的3位华侨商人之一。
阿部说他的丈夫热爱自己的国家,从不把钱投资到别的国家,是位非常爱国的华侨。
记得有位国家领导人曾说过:中日邦交是从民间爱国华侨开始的。
的确,1964年,他们开始参加广交会,进行中日贸易,经营红木家具、中华料理的材料、食品和乌龙茶、景德镇陶瓷、工艺品等等,几十年间从没有中断。
他们的足迹遍布西藏,敦煌,内蒙,黑龙江,伊梨,大兴安岭,黄土高原等中华大地。
他们是改革开发后最早把福建乌龙茶引进日本的生意人,先后参加过38届春秋(每年两次)的广交会。
1964年,建国15周年,他们夫妇和东京华侨联谊会会长一起受周恩来总理的邀请,登上了天安门层楼。
并参加了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5000人的晚宴,观看了芭蕾舞剧《白毛女》和2000人的合唱《东方红》。
文化大革命期间,他们到中国的次数少了。
直到1978年邓小平
访问日本,缔结《中日友好和平条约》,中国改革开道拉开序幕,这以后,香港----深圳------广州----上海,他们每年频繁来回。
她回忆道,改革开放前,她和丈夫走在广州的街上,特别想吃广州的茶点,他们问饭店服务员:“这个,我可以吃吗?”“不行,要粮票!”说完我们都笑了,这位日本老人和我们一起见证了改革开放30年天翻地覆的历史。
1988年,陈荣椿不幸染上肝炎,3年后,病情恶化,转为肝癌.在日本的医院里他对妻子说:“我要回家!”于是她和四个孩子把所有的事业放下,陪他回到中国,转入上海的华山医院治疗,1991年1月他安详地,没有痛苦的走了.....临终,陈荣椿嘱咐阿部投资中国。
至死,这位爱国华侨都没有加入日本国籍,而是年复一年不怕麻烦的跑领事馆办理签证。
阿部说他的丈夫始终不忘他是中国人,他死都要死在自己的祖国。
听后,我感动地问阿部:
你们非常相爱,一定很和谐,没有争吵?
不;不是所有的日子都好!她笑了笑回答。
是呀!两个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不可能什么都和谐。
然有爱就好,爱是沟通和宽容最好的润滑剂。
三
丈夫去逝后,怀着对丈夫的怀念,1991年10月,阿部参加了日中友好协会组织的老年人一个月的短期学习,在上海大学学习中国画和书法,师从定居上海的黄山籍著名画家方仲华先生。
他们边学边聊, 在聊天中,阿部知道了黄山,阿部50多岁时曾来过黄山,对黄山的印象很好.当时,方仲华是屯溪胡开文墨厂的顾问,方老对阿部说:“我的家乡山也好,水也好,你有意可以到黄山投资。
”于是,1992年,阿部澄子来到黄山投资,和胡开文墨厂合资办了天运酒楼。
定居黄山后,她仍不放弃学习中国书画,分别跟我市书画家汪西邦、俞宏理学书法,学画梅花、画山水......
她还喜欢中国的茶,陆羽茶经里的产地,她一个个查,一个一个地方的跑,黄山,杭州,云南,重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和大坂大学的20名茶叶专家和教授每年夏天来中国做两个星期的访问,至今祁门的茶厂还有她的朋友日本松下智和布目潮风先生的访问照。
她说:每年的3月,是黄山最好的季节,树木的新芽出来了,坐在客厅的那把椅上,望着山间绿色,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享受着宁静的日子,十分惬意......黄山有许多她的朋友,她说,这儿的人有人情味。
30年前,她就在人民日报上看到介绍黄山老街的文章,她喜
欢老街,对徽州人重视教育和文化的氛围很赞赏。
她到过黄山的三区四县,对这里的农民把土地的收成全部或大部份拿出给孩子读书的精神,十分感动。
十多年来,每年中她多则8个月,少则6个月居住在黄山,曾两次捐款给当地教委。
从1999年到2003年,她赠送了1000株樱花给黄山市,每年的四月,中日友好之花开在滨江路上、世纪广场和华山公园......她的一位叫早川熏的日本朋友受她的感染,申请到屯溪执教,现在黄山学院当日语老师.她风趣地说,她先后做了几次红娘,把中国姑娘嫁到日本......
阿部回日本的日子,从没有忘记宣传黄山。
尽管她七老八十了,却年年带许多的日本朋友来黄山,她的朋友又带朋友,充当了民间大使的职责。
她说,日本的旅行社都宣传北京、上海、九寨沟等地,她很着急没有看见宣传黄山的。
做为日本人,她希望黄山人走出去自己大力宣传黄山,让更多的日本人了解黄山。
阿部在中国的日夜,她也非常思念自己的故乡和儿女,耳边常响起儿女的话:“为什么要跑到那么远?”
“孩子大了,但他们不能支配我的生活!
“人生是自己的!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没有办法,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障碍。
”
阿部的孩子对母亲的执着一直无法理解,他们不能像他们的母亲那样丢下所有,跑到异国他乡一呆就是大半年。
阿部的儿子说她是“西太后”。
说到此,阿部又笑了。
十几年间,她一直在日本东京------上海的飞机上一个人来回飞,手提两个大包,肩背手提电脑和照相机。
近来年,老人的血压高,她改坐了海轮,轮船行程48小时,比飞机慢,但对她身体没有影响。
83岁的老人了,还在学习日文的《宋词概况》和钱钟书选注的《宋词》。
说起中日文化交流,老人滔滔不绝;徐福带3000童男童女去日本的传说,奈良的建筑,鉴真和尚,荫元禅师。
还说,豆腐,扁豆都是从中国传入日本的。
从元代起,中国和日本开始战争,以后断断续续和平,战争;战争,和平。
但中日文化交流自古到今从未中断。
她说:现在日本的经济不太好,许多日本人来中国工作,今天走在日本东京的街上,你可以经常听到中国人的声音。
阿部很前卫,有什么新鲜事和吃的一定要去试和品尝。
她是该花的花,不该浪费的,一小碗剩饭都要放进冰箱。
她早上起床搞卫生,买菜。
空闲就看书,绘画,写字,走访黄山的朋友。
去年冬天还学打太极拳,我不由地感慨;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她约我们以后到她家去,她教我们日本料理。
阿部说人生要化句号了。
2005年,她参加了日本旅行社组织的周游世界的豪华游轮100天的旅行。
从亚洲到欧洲,从印度到新加坡到坦桑尼亚到埃及,意大利,西班牙,摩洛哥。
这是一个多么浪漫,完美的句号。
她高兴地告诉我们她因此认识了65位新朋友。
今年的5月,阿部再来黄山,又带来了一大堆的日本朋友,她老了,她的孩子们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独来黄山,她将卖掉她曾经生活居住了十几年的两层小楼。
让我们在送别她之前,对她说一声:再见!黄山人民的好朋友!我们永远记着你对中国人民的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