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古典园林的天人合一思想

江南古典园林的天人合一思想
摘要：江南古典园林艺术集哲学、美学、文学、绘画、建筑艺术、工艺等于一体，由山水、建筑、花木等这些渗透了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要素构成，以表现自然美为宗旨，在有限的空间里创造出丰富的景观，无论是它“崇尚自然，师法自然”的造园理念，还是情景交融的意境，以及虚实相生，阴阳平衡的观念，都体现了天人合一的思想。

关键词：江南古典园林；天人合一；阴阳平衡
玲珑典雅的江南古典园林被概括为城市山林、壶中天地，虽由人作，宛自天开，被称为世界园林之母。

其创作原理是通过各种构成要素的组合，达到人化自然、天人合一的境界，强调情景交融、物我同一的风景意境美，正所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1园林以自然山水为主体，也就离不开对天地建筑以及人的依托和复归，不管是万里湖山入小园，还是移天缩地境界的追求以及阴阳平衡，它们都不经意间道出了中国传统园林文化的审美精神——天人合一。

园林把建筑山水植物有机的融合为一体，在有限的空间范围内利用自然条件，模拟大自然中的美景，经过精雕细琢，造出与自然环境协调共生、天人合一的艺术综合体。

一、师法自然的造园理念
江南园林追求朴素，淡雅。

其建筑大多为粉墙黛瓦，色彩处理较朴素,多选用灰、栗皮、墨绿等偏冷的色调，这不仅极易与自然中的山、水、树木花草等调和，而且还能给人以幽远、宁静、虚幻、空灵的感觉。

中国古代文人对山水的态度直接联系着古典哲学中“天人合一”的思想，天人合一指的是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统一的关系，正所谓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

2江南园林的天人合一是在尊重自然的前提下改造自然，制造出和谐的园林状态。

造园艺术注重模仿自然，并借助人造的山水和景观创造出万物和谐、人与自然合一的绝佳意境。

再配上云和影的交替，山与水的参错，以及由人造的建筑园艺，力求在方寸之间产生万千新奇的变化。

园林的景物主要是模仿自然用人工力量来建造天然景色，但是并非简单的模仿，而是大自然写意的艺术杰作，叠山理水，融于自然；树木花卉，表现自然；建筑经营，顺应自然。

这种源于自然、美于自然的境界使造园思想得以升华。

古典园林的造园艺术特点有以下几点：第一，在有限的空间里要体现自然山水的美，寓意曲折含蓄，引人探索和回味，避免全盘托出一览无余；第二，造山挖池要宛自天开、巧夺天工，避免牵强附会，矫揉造作；第三，各类建筑的设置要与周围的环境有机的结合，避免画蛇添足；第四，园林景物安排，要有构图层次突出重点，避免喧宾夺主；第五，景物的组织要统一，有连续性，避免杂乱无章，断径绝路。

3总之，园林的风景要因地制宜、师法自然。

江南园林是以开池筑山为主的自然式人工山水园，即在平地上开凿水体、堆筑假山，人为地创设山水地貌，配以花木栽植和建筑营构，把天然山水风景缩移摹拟在一个小范围之内。

在城市坊里隙地以园林景象再现自然空间，有如绘画之缩千里江山于尺素。

园林对大自然进行概括，既包括山、水、树、建筑等园林的四个基本要素，也包括气候、光、色、声等环境要素。

这种人工的自然山水，使造园所受的客观制约条件很少，这当然也就更能充分表达出园林崇尚自然、师法自然的特色。

1方勇.庄子讲读[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43.
2刘坤生.老子讲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134.
﹙一﹚园林的骨骼——山石
由于园林大都占地面积不大，其假山洞壑的布局多采取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变化手法，以峰回路转、隔洞相遇，可望不可及，左弯右曲，盘旋往复见长。

古人说：“石令人古，水令人远。

园林水石，最不可无。

要须回环峭拔，安插得宜。

一峰则太华千寻，一勺则江湖万里”，4让人如入深岩绝壑之中。

江南园林中的叠山之石种类很多，主要有湖石类、黄石类、卵石类等，灵壁石、青石等也常见于园林。

无论哪种石料，都是精心挑选的上品，其中尤以来自太湖洞庭山的湖石为最，“太湖石在水中者为贵，岁久为波涛冲击，皆成空石，面面玲珑，在山上者名旱石，枯而不润，赝作弹窝，若历年岁久，斧痕已尽，亦为雅观，吴中所尚假山，皆用此石”。

5太湖石多孔，玲珑剔透，千奇百怪，石涛评价其为“漏、透、瘦、皱”，6其漏，太湖石像是有生命的躯体，里边的孔穴上下相通，脉络连贯，江南的斜风细雨击打着石笋石柱，水在孔穴中流动，好似生命中的血液在汩汩流淌；其透，太湖石百孔千穴，风景从通透的孔穴中现出，如同敞开心窝般无私；其瘦，太湖石一律风骨秀爽苗条多姿，犹如林黛玉般飘逸；其皱，太湖石在数尺间表现出万千起伏，没有一点平整的身面，表现出节奏的明暗变化，历经时间的沧桑。

与“漏、透、瘦、皱”的太湖石相对应的是刚硬平直、浑厚沉实的黄石，黄石有纵横交错的节理，石面平直，棱角分明，造园家运用岩横为叠的手法，将黄石块依断层岩体层状结构的节理错综叠置，再现高岸巨石形成的断岩地貌，给人以群峰巍巍连绵不断之感。

园林的叠山，无论是摹拟真山的全貌还是截取真山的一角，都能通过不大的规模造出峰、峦、洞、悬岩、峭壁，既形似又神似，让人觉得这些叠石就是天然山岳构成规律的概括和提炼，置身其间，你不再觉得园林的这些山是假的，是人工堆砌的，而是真山的抽象化和典型化的缩移摹写，在很小的地段上领略咫尺山林的局面和幻化千岩万壑的气势，正所谓“一峰则太华千寻”。

（二）园林的血脉——水
宋代画家郭熙说过“山水以水为血液，以草为毛发，以烟为神采。

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华，得烟云而秀媚”，7山水相偎依。

水是园林的灵魂，江南古典园林不能没有灵动的水来点缀，且山环水抱也一向被认为是最佳的成景态势，也反映了阴阳相生的辨证哲理。

不论哪一种类型的园林，水是最富有生气的因素，无水不活。

自然式园林以表现静态的水景为主，以表现水面平静如镜或烟波浩淼的寂静深远的境界取胜。

人们或观赏山水景物在水中的倒影，或观赏水中怡然自得的游鱼，或观赏水中芙蕖睡莲，或观赏水中皎洁的明月……
园林内开凿的各种水体都是自然界的河、湖、溪、泉、涧、瀑的艺术概括。

园林的理水分为集中理水和分散理水，集中理水是指在庭园中以不规则的水池为中心，沿水池四周设置建筑物，形成一面向中心的内聚格局，使有限的空间产生出密切、幽静、畅朗、水态丰盈的效果，它适宜于中小庭园。

分散理水是将水面分割成若干个相互连通、大小不一的水面环境，主要是以水为主题，以水取景，适宜于大中型园林。

园林中的水弯弯曲曲，绕山依廊，且绝不显岸边，以建筑和绿化将曲折的池岸加以掩映。

临水建筑，除主要厅堂前的平台，为突出建筑的地位，不论亭、廊、阁、榭，皆前部架空挑出水上，水犹似自其下流出，用以打破岸边的视线局限；或临水布蒲苇岸、杂木迷离，造成池水无边的视角印象，以显示幽远、无边，就像自然的无边无际。

（三）园林的毛发——花木
4[明]文震亨.长物志图说[Z].海军、田君注释.济南：山东画报出版，2004.99.
5[明]文震亨.长物志图说[Z].海军、田君注释.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118.
6转自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12.
园林中有骨架，方显出园林的英俊，山水交融血液贯通，方能显出园林的生气，树木葱茏、繁华似锦，方能显出园林的秀媚。

园林中的植物取其四时不断皆入图画。

“天人合一”下的江南园林依自然而成，好鸟鸣随意，山花落自然。

和叠山理水一样，园林中的花木自然是其不可缺的主题，且花木的选择和配植不仅需要根据山的大小和形状来配植，还要考虑到与周围景观的搭配，以求得四季常青和颜色的变化。

使游人一年皆有花可赏，有景可看，“桃红柳绿喜迎春，红枫临深秋，冬雪压松柏”。

8古树、竹丛、芭蕉都要注意树干、树冠的形态，经人工修整但保持其自身姿态之美，以求得与周围建筑、山石、水池的配置相协调。

所谓“山冈栽松，岸边种柳，山间挂藤，水上放莲，庭中植桂，古屋绕梅，疏竹沿墙，芭蕉立角”，9无不饶有审美情趣。

一年四季，让你春看烟雨细柳，夏观翠荷临风，秋赏桂香丹枫，冬日踏雪寻梅，体现一种变化轮回的哲理，让游人移步之间跨过四季。

自然式园林着意表现自然美，对花木的选择标准，一讲姿美，树冠的形态、树枝的疏密曲直、树皮的质感、树叶的形状，都追求自然优美；二讲色美，树叶、树干、花都要求有各种自然的色彩美，如红色的枫叶，青翠的竹叶、白皮松，白色的玉兰，紫色的紫薇等；三讲味香，要求自然淡雅和清幽。

最好四季常有绿，月月有花香，其中尤以腊梅最为淡雅、兰花最为清幽。

花木对园林山石景观起衬托作用，又往往和园主追求的精神境界有关。

如竹子象征人品清逸和气节高尚，松柏象征坚强和长寿，莲花象征洁净无暇，兰花象征幽居隐士，玉兰、牡丹、桂花象征荣华富贵，石榴象征多子多孙，紫薇象征高官厚禄等。

（四）园林的五官——建筑
作为人工景观的建筑，则是园林的传神之处，有人把建筑看作园林的眼睛，清代画家郑绩说“楼阁亭宇，乃山水之眉目也”。

10园林中的建筑归纳起来大体是楼、台、亭、阁、轩、榭、廊、舫、墙，这些建筑不是严格的中轴对称布局，而是多曲折变化，结构不拘形式，因山就水，高低错落地散布于园林中，且建筑的色彩多采用冷色，以追求朴素、自然、淡雅，园林的墙是清一色的白粉墙，配合着漏窗洞门的水磨砖边框和黛瓦，色调雅洁素净，白粉墙在园林中虽很突出，但本身却很高洁，正可以借黑白的对比而破除沉闷感。

园林的色彩没有大红大绿，没有彩画，只是淡淡的水墨画，不仅表现纯净的大自然风光，也表现园主清净无为、淡泊雅致的心境。

稳定而又偏冷的色调，不仅极易与自然界中的山、水、树等相调和，而且还能给人以幽雅、宁静的感觉。

园林建筑多遵循曲线美，循自然之态势——曲，且园林中的曲与直是相对的，要曲中寓直，灵活应用，曲直自如。

房屋起翘就像是鸟儿展翅欲飞的双翼，也被诗人喻为“灵动的飞檐”。

园林中的曲桥，拱桥，美人靠，又曲又长的长廊……处处都展现出优美的曲线。

园林建筑大都采用的是木架构，使墙内外，复廊内外，漏窗内外虚实结合，景物可隔可透，建筑充分利用这种灵活性和随意性创造出千姿百态、生动活泼的外观形象，获得与自然环境的山水、花木密切映合的多样性。

正如《园冶》所言“轩楹高爽，窗户虚邻，纳千顷之海洋，收四时之烂漫”。

11建筑是人为的，但它的造型、色彩、配置又与自然是那么贴切，与自然保持着和谐，相互配合衬托。

园林的建筑崇尚自然，追求自然，师法自然，但它并不是简单的对自然形式美的摹仿，而是在于对潜在自然之中的和谐、淡泊的追求，这构筑了园林中以小见大、咫尺山林的园林空间，以有限的面积创造出无限的空间。

其平面布局多采用自然山水式，不管是叠石挖池，设桥铺径，筑亭修阁，栽花植草，均效法自然。

湖光山色共长天一色，使物物和谐，天人和谐。

园林的花有四季，木有四时，循自然变化而变化。

8楼庆西.中国古建筑二十讲[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190.
9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17.
10转自王其钧.华夏营造中国古代建筑史[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81.
二、天人和谐的园林意境
天人合一思想不仅讲求物物和谐，更多体现在天人和谐，正所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古典园林的营造总是以聚友赏景、谈书论画为题，求的是吟风弄月的氛围，表现的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意趣，主张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达到物我交融的境界。

景，以山水画、论为基础，构筑园景。

题，以诗、书为基础，表现诗话内外的情感。

意境表现手法多种多样：状写、寄情、言志、比附、象征、寓意、点题等等。

园林意境的蕴涵更为深远，园林艺术密切融合诗文、绘画趣味，从而赋予园林本身以更浓郁的诗情画意。

（一）楹联点景的取意
园林取意的意境有取意于诗、词、歌赋，还有取意于小说、戏曲、佛经、名人佚事和典故等，经史子集四部均有。

园林取意受文学的影响，形成寓情于景的特点。

园林以诗为境，以史为镜，反照文学缩影、历史痕迹，融园主思想于自然之中。

江南园林大凡亭、堂、楼、阁、轩的柱子上堂屋前，都不失时机地悬挂上一副楹联匾额，这些点语往往画龙点睛，恰如其分，高度概括了园子的自然美和建筑美，表露出主人的人生哲学及社会心态。

沧浪亭有副对联：“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上联取自欧阳修的《沧浪亭》诗：“清风明月本无价，可惜只卖四万钱”,下联出自苏舜钦的《过苏州》诗：“绿杨白鹭俱自得，近水远山皆有情”，12表现了园主与自然混同一体、陶然于自然的闲适心情。

拙政园有个扇形的亭子叫“与谁同坐轩”，取意出自苏东坡的《点绛唇》：“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句意，13物我交融，同醉于自然风情中。

寄畅园的知鱼槛，更是人物同乐，其意来自《庄子·秋水》中庄子和惠子在濠梁观鱼的趣谈，庄子和惠子在濠水观鱼，庄子看见鱼儿在水中来回游动，便说：“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诘问：“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反驳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14它反映了庄子“道法自然，万物皆一”的哲学观点。

留园有一水阁，取名“活泼泼地”，取自唐代无住禅师语录中“真心真，念生亦不顺生，念灭也不依寂……活泼泼平常自在”，15表达了一种顺其自然、物我两忘的境界，活泼的生机本寓于顺其自然之中。

（二）花木的象征
园林中特别重视寓情于景，寓意于物，以物比德，把作为审美对象的自然景物看作是品德美、精神美、人格美的一种象征。

如梅的清雅玉洁，竹的潇洒挺拔，杨柳的娇娆多姿，兰的秀质清芬，莲的出淤泥而不染，芍药的尊贵，牡丹的富华等，这种在天人合一思想下的主客交融、物我为一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扬州个园有副袁枚撰写的楹联“月映竹成千个字，霜高梅孕一身花”，16此联咏竹吟梅，从“月”“霜”落笔，以虚补实，以形写意，烘云托月般地点染出一副情趣盎然的水墨画，同时称颂竹梅的不畏严寒的高贵品格，隐含作者对君子品格的景仰和追求。

自古以来，人们就把松竹梅作为美好事物和高贵品格的象征，称它们为“岁寒三友”。

竹子的刚强正直、宁折不弯、高洁坚贞被视作虚心待人、随遇而安的谦谦君子，素来为中国古代文人所爱。

从竹子的人格化看出，人们不仅看中其清秀素雅、青翠挺拔，更注重从它的象征意义中体悟物与我、彼与己、内与外、人与自然的统一。

文人爱竹，其空心有虚心好学之意，其节为高风亮节，园林中更是竹影潇潇。

沧浪亭的“秋色入林红黯淡，日光穿竹翠玲珑”17的翠玲珑馆，网师园的“竹外一支轩”，寄畅园的“清响”小院﹙取意自孟
12李宗为.游访苏州园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17.
13李宗为.游访苏州园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76.
14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164.
15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164.96.
16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218.
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18﹚以及拙政园的梧竹幽居亭上楹联“爽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19一幅幅竹画铺于眼前。

怡园“玉延亭”取意“主人友竹不俗，竹庇主人不孤，万竿戛玉，一竿延秋，洒然清风”，20以竹为友，静坐竹畔，聆听那风摇绿竹的戛玉之声，延来洒然清风，让人感到身心俱适。

松柏多植于山丘，山石松柏，其美学思想多有言物比德意。

苏州狮子林“指柏轩”取宋代朱熹句“笑指庭前柏”。

21网师园有“看松读画轩”柱联“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莺莺燕燕叶叶卿卿暮暮朝朝”，22描绘出轩前四季明媚风光和悠然的生活。

怡园“松籁阁”和拙政园的“听松风处”均是以松为主景的。

拙政园的“松水风阁”横额为“一亭秋风啸松风”，明代文徵明的《拙政园图咏》：“疏松漱寒泉，山风满清厅。

空谷度飘云，悠然落虚影。

红尘不到眼，白日相与永。

彼美松间人，何似陶弘景”。

23
梅与竹仿，文人爱之，画家画之，园中植之。

梅冰清玉洁、傲骨嶙峋，“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拙政园在明时有“瑶圃”，植江梅百本，花时灿若瑶华，绰约仙肌若冰雪，文徵明诗曰：“当年挥手谢京国，手窝寒英香沁骨。

万里归来抱雪霜，岁寒心事存真白”，以梅花颂扬园主。

“兰雪堂”来自李白的“独立天地间，春风洒兰雪”，而且就连其窗户都是冰梅图案，以此高标绝韵，雅洁脱俗。

24怡园的“锄月轩”是一种“自锄明月种梅花”的闲情逸致。

梅花几朵，可见周而复始的自然规律，“数点梅花天地心”是沧浪亭的“见心书屋”的立意。

扬州何园的船厅，周围种植梅花，其对联是：“月作主人梅作客，花为四壁船为家”。

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更是开满了园林。

拙政园的“荷风四面亭”其对联是：“四壁荷花三面柳，半潭秋水一房山”。

秋末冬初的荷花残败萧瑟，拙政园的“留听阁”阁前有平台，面临种满了荷花的水池，阁名取自唐代诗人李商隐的《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兖》诗“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诗意。

25江南园林作为一种同大自然相关连的人为的生活和游赏环境，体现了传统观念对自然与人之间、社会与人之间关系的独特见解。

园林造就了一种意境，一种生机勃勃的大自然与使人赏心悦目的美景相融和的天人合一的意境。

三、虚实相生、阴阳平衡的观念
园林从整体上说是一座“阴阳园”，它往往创造着一种妙极自然的生活景域。

欲扬先抑，藏露结合，繁中求简，以少胜多，以小见大，虚实衬托，多样统一……它以远与近、虚与实、静与动、高与低、直与曲创造出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景的环境。

﹙一﹚虚与实的相互映衬
园林建筑中常挂有匾联，点出园景的主题，也是虚实结合手法的具体运用，它演示了园林的虚实相生的主题意境。

由于有了虚景的衬托辅助，更突出了实景的内涵。

扬州的何园是个典型的旱园水做的园林，船厅周围都是石山，厅四面廊台严整，并且高出地面一阶，这使得船厅四周的地面被压低，船厅却筑在高基上，远望犹如置于水面之上，而在亭前用蝶瓦鹅卵石铺成的路面是水波浪纹的，起伏有致，好似看见了波光粼粼的水面，听见了惊涛拍岸的声音，仰望船厅的楹联“月作主人梅作客，花为四壁船为家”，会让人生出一种幻觉，忘记这是座旱园，而怀疑是在湖边漫步。

无水却有水意，无山却有山情，这是中国园林“意到笔不到”的表现手法在园林中的运用。

18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159.
19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164.
20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103.
21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158
22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218.
23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67.
24苏旅.幽雅的江南古典园林[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123.
瘦西湖小金山脚有一组琴棋书画轩，琴室临水而建，室前垂柳傍水，古人置身轩中弹琴，对联是“一水回环杨柳处，画船来往藕花天”这是春景。

木樨书屋，让人身处桂花中，书房内多宝架书卷溢彩，纸墨生香，这是秋景。

棋室前是一株老梅树，室内有两方棋盘，冬日阳光透过腊梅，花香四溢，置身室中品茗对弈，正应了“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这是冬景。

独不见画室，往前走便到了“月观”，“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26水明，月色明，茶香，酒香，桂花香，画室为暗设，给人们留下无尽想像的空间。

（二）阴阳协调和谐的园林布局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27园林中更是充满了阴阳和谐。

园林中琴棋书画中的棋指的是围棋，黑白子既包含了阴阳乾坤的变化，又体现了万物的和谐。

江南的藕园中的“藕”字，本意是两人并肩耕作的意思，后来引申为夫妻的意思，为配偶之意。

藕园之意表示夫妇耦耕、夫妻双双避世隐居。

而园林中的“枕波双隐”也透着几分恬静，几丝雅趣。

藕园的布局处处成双，两相对应，住宅区位于全园的中部，在其东西两侧各置设一园，表示双隐，两园中西园较小，以藏书楼建筑群为主体，湖石假山作为衬托的书斋庭院；东园比较大，以黄石假山与狭长的小池为主题、亭台楼阁为点缀的山林园。

这正应了阴阳所对应的方位，东为阳，西为阴，湖石假山秀美平缓阴柔，黄石假山则陡峭挺拔，富于雄伟险峻的阳刚之气，一阴一阳，恰好成美满一对。

四、结论
崇尚自然，天人合一。

中国古代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强调客观的自然万物与主体的人原来就是一体，自然即人，人即自然，人和自然融合为一、协调共存，这就是“天人合一”的思想。

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中国园林是一种自然山水式园林，崇尚自然、尊重自然、接近自然、把握自然、创造和谐。

它把自然美和人工美高度结合起来，把天然之趣作为美的追求目标，是中国造园的基本精髓。

人们对自然山水美的认识的差异，由此反映到园林创作方法、表达方式以及艺术风格上，必然形成江南园林独有的特色。

江南园林大多由文人、画家设计营造，因而对自然的态度主要表现出士大夫阶层的哲学思想和艺术情趣。

园林中花木以物比德就是把外在的自然山水比作内在的人的品质、德行，把人的情感引向伦理关系之中，一切自然物都只有作为人的道德象征才有意义，这与士大夫们出世和入世的哲学倾向相对应。

他们的愿望是在人为物质环境中保持与自然的联系。

正是这样的哲学思想和环境背景，使江南园林在有限的空间内，把大自然的美景加工、集中、概括，并与主观的情相融合，通过置石、叠山、理水、养育花木等构景手段，创造出具有诗情画意、情景交融的园林艺术境界，最终表现出造园者的宇宙理想与人格思想。

江南古典园林“令居之者忘老，寓之者忘归，游之者忘倦”，28它不是简单地模仿自然，而是对自然山水的“写意”，在天人合一思想下的园林所崇尚的自然是经过艺术再创造的、渗透了社会伦理道德感情的、人格化的自然，是“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人化自然”。

26李宗为.游访苏州园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28.
27刘坤生.老子讲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43.
28文震亨.长物志图说[M].海军、田君注释.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