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文化景观下的方言电视节目

多元文化景观下的方言电视节目
近年，人们对方兴未艾的方言电视节目一直争论不休。

在受到猛烈批评的同时，国家相关部门也出台一些规定，以加强对这类节目的管理。

面对对方言节目的疑虑，我们应该用平和的心态去看待：它们是媒体适应媒介市场规律作出的正常反应，是形成多元化文化景观的一部分；在适当的管理下，对社会不会造成危害。

标签：多元文化；方言电视节目；平和心态
近年，方言电视节目像雨后春笋般不断出现，引起传播学界的广泛关注。

成都、重庆两地是方言电视节目最为活跃的地区，仅成都地区一地的电视台就有《天府食坊》、《串串香》、《经济麻辣烫》等节目。

四川电视台经济频道进行了全面改版后，在每天晚上10点之后出现了“方言电视”时段，连续推出数档四川话方言栏目。

在广州地区，当地电视台有粤语节目《新闻日日睇》。

广东电视台下属的“广东卫视”、“珠江频道”、“体育频道”、“公共频道”四个频道，除了“广东卫视”里的栏目采用普通话主持外，其余三套均是粤语频道。

更引人关注的是广东南方电视台粤语卫星频道，它是全国唯一获准上星的地方方言电视频道。

在河南郑州，方言电视节目除了河南电视台公共频道的《中州夜谭》外，还有郑州电视台商都频道的《有啥说啥》。

在山东较有名的方言节目有齐鲁台的《拉呱》等。

一时间，四川话、浙江话、陕西话、广东话、上海话、湖南话纷纷登上荧屏。

这些方言节目大多取得了不俗的业绩。

以广州粤语节目《新闻日日睇》为例，收视率从创办时0.01％起步，周平均收视率突破7％，最高峰高达11.28％。

在目前广州地区所有境内外电视民生新闻节目中，《新闻日日睇》的收视率独占鳌头。

在重庆，老牌方言情景剧栏目《雾都夜话》长达10年屹立不倒。

重庆方言的《生活麻辣烫》，从开播之初收视率就一举冲上了重庆地区前三名。

杭州西湖明珠电视台的杭州话节目《阿六头说新闻》，不仅使节目成为“票房冠军”，还赢得了“全国百佳电视栏目”荣誉。

在有人为这些媒体对细分市场的成功运作感到赞赏的时候，更有人对这种现象表示忧虑甚至惊恐：
“方言新闻报道消解了大众媒体在语言上的示范功能”，“对‘分众化’褊狭的理解易造成族群歧视和族群撕裂”，“消解了主流文化，客观上容易造成‘一方独大’、‘唯我独尊’的社会心理，不利于统一多民族国家内部的文化交流与整合”。

有人甚至怀疑这些方言节目的主办人别有用心，因为“陈水扁为了搞‘台独’，大行‘去中国化’政策，妄图通过改变‘国语’的法定地位来分裂中国，即是通过语言进而从文化上分裂族群的典型做法”。

并告诫大家，“我们千万不要用语言上的‘接近性’标准来排斥新闻价值的其他标准，用地方认同来抗拒国家认同，用族群认同来拒绝民族认同”。

笔者认为，对于方言节目，我们要用科学的态度去认识，既不能把它看成洪
水猛兽，也不要把它看成破解媒介市场难题的万能良方。

方言节目的悄然流行，是媒介进入市场后市场规律作用的结果。

在中国的特殊国情下，它不可能泛滥，相应地，其负面影响也有限。

我们要辩证地认识这类节目，加强引导，趋利避害，使其成为媒介百花园中一朵瑰丽的奇葩。

一、方言节目的流行是电视媒介市场化的结果
有关资料显示，目前全国共有电视台3800多家，其中省辖市以上电视台340多家，能够覆盖全国的电视频道有中央台15个、中国教育台2个及41个省级卫视频道。

20世纪末，政府对电视业基本“断奶”，电视媒体开始靠广告自收自支。

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使电视媒体往日四平八稳的日子成为过去。

几十家省级电视台节目上星打破了中央台“一统天下”的覆盖优势，使这位“老大哥”不再敢掉以轻心；省级电视频道则面临上有中央台，下有城市台，中间是几十家兄弟省级上星频道这种“上压下跟中间挤”的生存环境。

市县台更是背负重重压力。

加上电视是一个重装备高投入的行业，电视经营者的挣钱欲望空前强烈。

由于市场份额在一段时间内是稳定的，为了跻身于赢家行列，各级电视台妙招迭出，调改不断。

在这种背景下，一些电视台纷纷在节目的个性化、本土化、分众化方面进行改造，方言类电视节目便应运而生，并成为一些地方电视台收视率新的增长点。

(一)方言节目符合信息传播的接近性原则
方言节目给受众一种“街坊感”、“邻居感”、“亲近感”，这正迎合了受众的心理需要。

因为在城市化过程中，原有的构造逐渐消失，每一座城市都被赋予同样的性格，城市的平面化使其失去了特有的文化内涵。

同时，计算机在生产中的应用，不仅使更多的人遭受失业的威胁，也把人们变成只会依照程序指令办事的机器。

交往少了，压力大了，人们变得麻木和自闭。

方言节目总是利用大家熟悉的“乡音”，讲述最底层的、最贴近人生活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类节目为当代人提供了一种精神上的归属感和安全感，特别容易引发文化和情感的微妙共振。

(二)方言节目迎合受众的好奇心理
好奇心人皆有之，新奇的东西总能受到大家的关注。

纯普通话的声屏世界的单一甚至乏味不断被人诟病。

有学者尖锐地批评说，我们的电视里仍然充满了许许多多严峻的面孔，俊男靓女端着架子，都是不吃五谷杂粮的腔调……中国电视没有自己的语言：电视新闻的语言，是照文字稿念的；专题片的解说，是散文或政论文；就连主持人串联节目，也是在背稿。

当观众被纯普通话形成的“高雅”的意义世界所淹没，对以普通话所编织的话语空间逐渐反应迟钝的时候，方言的所谓“土气”、“粗陋”，给他们带来了返璞归真的新鲜感。

二、方言节目存在的文化意义
方言节目的文化意义集中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文化多样性
方言轻松搞笑、生动通俗。

在今天的影视作品和许多文艺作品中，方言的这种独特地域特色被作为一种美学特征和发展策略不断强化，而地域特色恰好也就是民族特色的重要内容，是文学艺术创作最为深厚的土壤。

许多经典红色影视剧中，毛泽东、周恩来等领袖人物浓重的乡音，给人们很强的亲切感和历史的真实感。

如果都改成标准的普通话，感染力势必大打折扣。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文化领域繁荣昌盛的表现。

在我国地域辽阔、民族众多的现实环境中，形形色色方言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实。

在语言这座大花园里，我们没有理由为了让普通话一枝独秀而扼杀其他的花朵。

只要规划好普通话与方言的尺度与分寸，文化的多样性并不会威胁主流文化。

在生活中，我们需要习惯丰富多元的语言和腔调，不应该用一种俯视的态度对待方言。

(二)社会对大众权利的尊重
人民网传媒频道曾经就“您如何看待电视剧说方言”搞了一个小调查，共有374名网友参与了调查，其中，56，4％的人喜欢方言电视剧。

各地电视台方言节目的勃兴，又说明了方言的群众基础和在文化认同、娱乐需求上的不可替代性。

地方电视台播放方言节目、方言电视剧，是民众应该享受的文化权利。

每个国家的公民，有权利要求内部的文化多样性，有权利要求保存和延续这种多姿多彩文化的存在。

东北人有权欣赏东北语言风味的影视作品，湖南人也有权从电视中品味潇湘风韵，全体国民也有权利接触和欣赏任何一种他喜欢的地域语言与特色文化。

有关部门应该尊重这种公民权利，给文化多样性留下生存的空间，不应是打杀多样性。

以推广普通话为例，真正有价值的作为，并不在于对方言做出了多少封杀，而在于对推广普通话做了哪些有意义的事情。

三、方言节目不会损害国家和民族利益
(一)方言节目对普通话推广影响不大
在反对方言节耳播出的理由中，影响普通话推广是最明显的因素。

其实，适量开办方言节目，对普通话推广的副作用很小。

一是方言节目数量很少，二是这类节目内容不是娱乐剧就是软新闻，不属于主流新闻。

比如在河南，郑州电视台的6个频道每天节目播出量超过100个小时，《有啥说啥》包括重播时间也只有1小时；河南电视台9个频道也只有《中州夜谭》一个方言栏目。

就连方言节目红火的四川，方言类节目也只占该地区电视总节目比例的1／40。

想学习普通话的受众，不至于傻到打开电视专门跟方言节目去模仿的程度；少量的方言节目，不会影响大众学习普通话的方便性。

(二)方言节目不会瓦解民族凝聚力
反对开办方言节目的另一个重要理由是这种节目“易造成族群歧视和族群撕裂”，“不利于统一多民族国家内部的文化交流与整合”。

这种想法更是大可不必。

国人平日里各操方言“散漫”地生活，似乎并没有影响灾难来临时绽放出“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民族精神。

在举国上下喜迎奥运的日子里，全国各民族并没有因为方言问题影响表达“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良好愿望。

颇有影响力的中央电视台的英语频道，不是也没有造成“族群歧视和族群撕裂”的可怕后果吗?
如果一定出于普通话推广意义的考虑，管理者可以给节目制作人以明晰的制度规定，在播出时段、节目长度和节目比例上做出量化的限制。

鉴于此，笔者认为不论是主持人的普通话水平，还是方言电视节目，都不应该一刀切，可以在政治上寻求统一，在技术上寻求规范，但一定要包容文化上的多样性和丰富性。

文化的多样性不会威胁主流文化，不会与公权倡导的强势文化相冲突。

只要规划好普通话与方言的合理分工，把握好其中的尺度与分寸，这并不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反而是政府部门简单、粗暴的行为，更容易招致公众集体反感。

(三)国家有能力对方言节目进行有效管理
2000年10月，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正式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要求广播电台、电视台以普通话作为基本的播音用语；如确实需要使用方言，必须经过国务院或省级广播电视部门的批准。

2005年9月，国家广电总局向各地方广电部门批转中国广播电视协会的《中国广播电视播音员主持人自律公约》，其中强调，主持人除特殊需要外，一律使用普通话，不模仿港台腔，不模仿地域音，不使用对规范语言有损害的口音、语调、粗俗语言、俚语、行话，不在普通话中夹杂不必要的外语。

同年10月，国家广电总局针对“目前电视剧语言使用上存在的一些问题”，发出《广电总局关于进一步重申电视剧使用规范语言的通知》，重申电视剧不得使用方言的禁令。

这些行政命令表明国家在电视领域加强普通话的推广工作的决心。

地方上也不乏在这方面的约束。

《浙江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办法》规定：在浙江省内各地区的“黄金时间”即19时到21时，电视台将不得播出方言类节目；在其他时段播出的方言类节目中，也必须加上汉字字幕。

以上政令对方言节目的本意也只是限播，而不是禁播。

限播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抵制“滥”，二是抑制“低俗”。

国家广电总局有关部门也肯定，上述规定主要是针对有些节目一味地模仿港台腔造成节目内容低俗，以及主持人里出现的一些违规行为和针对那些低俗化的方言节目。

作为一些在当地反响比较好的节目，“不会涉及低俗化的问题”。

重庆卫视的《雾都夜话》、《生活麻辣烫》，湖南经视的《越策越开心》和杭州西湖明珠电视台的《阿六头说新闻》曾经荣获中国国际广播影视博览会评选的“全国百佳栏目”也说明了这个问题：政府限制方言节目不是没有前提的，优秀的方言节目不但不会被禁止，还会受到褒奖。

(四)媒介市场规律对这类节目会进行调节
对于方言节目的去留，媒介市场规律也具有很大的发言权。

在这里，“内容为王”的规律仍起作用。

方言作为节目的一张外衣，不能成为左右收视率的杠杆。

实践证明，不是所有方言节目都能成为“摇钱树”。

在《阿六头说新闻》开播之前，苏州电视台就已经有了一档叫做《苏阿姨说新闻》的苏州话节目，但是在当地并
没有取得成功。

这说明对于方言作品，市场和人民手中的遥控器能决定它的生存。

广州电视台新闻频道总监叶青说过，《新闻日日睇》栏目的成功与方言的关系并不大，主要是在于节目的文化价值。

杭州西湖明珠电视台《阿六头说新闻》的策划人之一、该频道副总监张建民也表示，《阿六头说新闻》的成功并不只是运用方言的成功，还有对受众市场抢占先机的判断力、节目内容的贴近性乃至整体包装上的亲和力等。

四、对于办好方言节目的几点建议
在大众传播环境中，由于方言具有亲切、搞笑的特点，方言节目主要用于娱乐类或者具有娱乐倾向的社会新闻类内容的传播。

如果用方言传播重要新闻，就显得缺乏严肃性。

正如《阿六头说新闻》的制片人翁晓华所说：这类节目“最能体现受众兴趣的话题莫过于社会新闻了。

我们从平民百姓的兴趣点去编排新闻内容，把老百姓最关心的柴米油盐变成电视屏幕上关注的重要领域”。

除此之外，方言节目的存亡最终取决于节目质量。

它们只有依靠“三贴近”的内容，通过节目不断创新来赢得受众。

(一)注意方言的“普适性”
按照中国语言地图集的层次划分，第一层级划分为10大方言区，第二层级又可分为104个片，第三个层级又有各种各样的方言小片、方言点。

由于一种地方话的覆盖能力有限，用一种方言传播新闻时，很可能是一部分“本地人”也无法接受。

例如，“头”在豫西小范围地区叫“低脑”，将饭菜盐量不足的味道称“怎”，豫东的人是无法解读这些信息的，这类方言就不能在省级频道的《中州夜谭》栏目中使用；这个栏且只能用河南人都知道的方言“中”(表示同意或赞赏)之类的“省级普通话”。

因此，方言节目中的方言也很有讲究，不能乱弹琴。

苏州著名评弹艺术家邢晏春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方言节目的语言质量有待提高，方言节目的主持人就像是中央电台的新闻播报员一样，别人会把他们的话看成是正宗的方言，他们有责任讲最标准的方言，从而起到模范作用。

(二)方言节目更适合办在基层媒介
“十里不同俗，五里改规矩”。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方言。

愈是范围小，受众的文化特征和心理特征就愈贴近、愈鲜明，传播就会愈有针对性，取得的效果就愈好。

所以方言节目更适合在市县级媒体开办。

如果一味贪图大覆盖，开办上星节目，其方言难免“越位”，超出它的使用范围，从而导致在该范围以外形成无效传播。

总之，方言节目在电视荧屏的兴起是一件新鲜事。

我们不能一开始就用封闭的心态、挑剔的眼光去毫无根据地大加指责，而是要以开放的心态、发展的目光、平和的态度客观理性地对待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