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墨染其外,朱画其内”谈中国古代漆器中的“红”与“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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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墨染其外,朱画其内”谈中国古代漆器中的“红”与“黑”
发表于《艺术与设计》2006年6月
中华民族是一个勤劳、勇敢、智慧、富有创造性的民族;一个不断提高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爱美而又富于审美的民族,在我们祖先多种多样的发明创造中,采割天然漆树的漆液,并用以对器物进行加工、髹饰,从而达到美化的效果,使之光彩夺目、绚丽生辉,这是老祖宗的一大发明,由此创造出无数精湛的艺术品,这无疑是对世界文化的一大贡献。
漆艺具有悠久的历史和较深厚的文化底蕴。大约据今七千年前的旧石器时代后期,我们的祖先就已发现并开始使用天然大漆。有文字记载可追朔到战国文献中:“舜作黑漆食器、禹作祭器内髹朱漆”。《韩非子·十过篇》(注1)云:“尧禅天下,虞舜受之,作为食器,诸侯以为益侈,国之不服者十三。舜禅天下,而传之于禹。禹作为祭器,墨染其外,朱画其内”。明代髹漆名匠黄成所著《修饰录》(注2)中,杨明撰序谈到:“漆之为用也,始于书竹简,而舜作食器,黑漆其外,朱画其内,于此有其贡”。1955年在江苏吴江团结村良渚文化遗址村中清理出漆绘彩陶杯(注3)(良渚文化的年代约公元前3300年至公元前2200年);1959年在吴江梅堰的遗址中又发现棕地红黄两色彩绘黑陶壶,经化学试验,彩绘物质与汉代漆器的反映相同,而不同于仰韶文化的彩陶、吴江红衣陶的实验结果(注4)。1973年在江苏常州圩墩下层的马家浜文化中发现喇叭形器,上端涂成黑色,下端涂成暗红色。
另有一残件,表面涂黑色,黑红涂料微有光泽,直观和现在的漆别无区别(注5)。1977年,中国考古科学研究所在辽宁敖汉旗大甸子墓葬中发现两件近似觚形的薄胎朱色漆器,色泽鲜明(注6),墓葬遗物经碳十四测定,居今约为三千四百年至三千六百年。
1978年至1984年在山西襄汾陶寺墓地,发现彩绘木器,胎骨随已腐朽,尚可辨认出为鼓、豆、案、俎等物。其中的木豆,彩皮剥落时呈卷状,与漆皮相似。发掘者认为这一发现对于揭示古代北方漆器的渊源不无意义(注7)。陶寺正处在“夏墟”的范围内,至今约三千八百年之四千年。
1978年,更有惊人发现,在距今约七千年的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第三文化层中清理出一件木碗,腹部瓜棱形,圈足,内外都有朱色涂料(注8)。后经植物研究所采用微量容积进行热烈收集试验,确认木碗上的涂料是生漆(注9)。这是目前所知我国最早的漆器。
这些文献恰恰证明了以上的定论。据历史记载,漆最早的用处是代替墨,用朱滚展漆在竹简上书写文字。后来,舜在饮食器上涂黑漆,禹更进一步,在祭器的外面涂黑漆,在里面涂红漆。“禹作祭器,墨染其外,朱画其内”这就是调制色漆的开始。现知最早的漆器河姆渡姆碗已经使用了调朱的漆加以髹饰。从事物发展的规律来看,从用天然本色漆的运用到使用调色漆,其间必定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这一切都包含着历史和文化的内涵。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变迁,髹漆艺术得到了不断的发展。漆艺的文化内涵,在不断充实的基础上,完
整的保留了下来。可以说髹漆艺术是我国古代起源最早、积淀最深和受外来影响最少的一种文化形态。
天然生漆不仅具有抗潮防腐的使用功能,用来保护器物,而且具有美丽柔和的光泽,用以美化器物。漆液干后具有美丽的外观,漆液还有许多美的潜质,这些潜在的美质,经过历代能工巧匠的开掘,得到了丰富、完美的体现。“墨染其外,而朱画其内”,用朱、黑二种对比漆色修饰的漆器,鲜明、古朴显示了古代劳动人民高度的聪敏才智。从漆的发现,到漆的应用,再到漆的审美过程,就是漆艺发生、发展的过程,它体现了中国古代劳动人民对大自然的认识和对美的追求和向往。
翻开漆艺的发展史,面对祖先给我们留下的漆艺财富,我们会充满自豪。然而,在我们惊叹中华漆艺悠久历史的同时,有一个问题不容忽视,这就是在中国古代漆艺制作中,特别是在先秦漆器制品中朱漆和黑棋的交相呼应屡见不鲜。不是黑上画红就是红上画黑。黑、红两色始终伴随在一起,交相呼应、相伴生辉。时至今日,人们一提到漆便想到了黑,一提到黑便想到漆,漆和黑已不可分割。而调入银朱的红色彩漆不仅鲜艳沉稳,而且经久不变,既可以髹涂又可以描绘,成为黑漆的永久伴侣,可谓相得益彰。应该说黑和红的运用是中国文化在漆艺中的体现,它是漆文化的基础。
从人类审美意识的历史发展来看,最初对使用功利和道德上的善不同的美的感受,是和味、声、色所引起的感官上的快适分不可的(注
10),而从科学的角度看,视觉要强于味觉和听觉,因为它延留的时间最长。据说,原始民族喜欢强烈的色调,如红、黄之类,这一方面固然可能与他们的自然感官的感受能力有关,但这种生理感受由于与火、血这种对当时群体生活有意义的社会意识交织融合在一起,使原始人的这种感受不自觉的沉淀了新的内容,而不只是纯动物性的反映了。自然的感性的形式开始渗入了社会文化的意义和内容。因此,对色彩的追求,是人类最早是审美意识。“墨染其外,而朱画其内”并不是盲目而为之,它恰恰是人类最初审美意识的一种体现。
中国古代尚黑,这来源于对天和太阳的崇拜,“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在甲骨文中天被写作“”,正是苍茫的空间覆盖在人的头顶上的形象表现。广阔无垠的蓝天笼罩着人类生存的大地,很容易引起人们的敬畏,但另一面,天空虚无飘渺,不容易为人的意识作为实体把握,因而关于天的观念最初是朦胧的,只被视为神话了的日月星云以及其它神灵居住和活动的场所。而天又有昼夜的变化,人们每天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生活在黑夜之中,于是古人常常把天和黑看成一体。中国古代传说中,天帝有五,其中就有黑帝。(注11)另外,在中国古代把“玄”比为天,《淮南子·本经训》中“当此之时,玄玄至砀而云照”。高诱注:“玄天也,元气也,砀大也”,《易·坤·文言》:“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而“玄”与“黑”是同意。对黑的崇拜体现了古人对天的敬仰,可见中国古代尚黑不是没有根据的。
古人崇拜红,同样是来自对自然的崇拜,如太阳、火、血,据考古记载,在北京旧石器晚期的墓地中,死者已有随葬品,尸骨上还撒有赤铁矿石粉末,可以看出当时人们已经产生灵魂观念。在为时晚得多的仰韶文化和齐山文化墓葬中,也发现了这种撒赤铁矿石粉末或赭石末的习俗,可能红色是某种宗教意识的象征——有的人类学家认为,红色是血液和火焰的颜色,象征着熊熊不息的生命,撒红色粉末是祈望死者获得再生。红色本身在想象中被赋予了人类(社会)独有的符号象征的观念含义,从而,它(红色)诉诸当时原始人群的便不只是感官愉快,而是其中参与了、储存了特定的观念意义了。在对象一方,自然形式(红的色彩)已经积淀了社会内容在主体一方,感官感受(对红色的感觉愉快)中已积淀了观念性的想象、理解(注12)。
可见黑和红在髹漆中的运用是有着较深的文化渊源,这说明任何文化艺术的形成,都与人类自身的生存、物质与精神的双层需求紧密相关。应该说:中国古代漆器中的红与黑是中国传统漆文化的最初体现(他是一种文化现象,),也为中国漆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注:1、《韩非子·十过篇》扫叶山房民国石印本。
2、《髹饰录》明代著名漆工黄成著。见王世襄著《髹饰录解
说》,文物出版社
3、江苏省文物工作队:《江苏吴江梅堰新石器时代遗址》,
《考古》1963年第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