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哲学-18

试评尼采的超人学说

尼采是１９世纪后半叶对后世有重要影响的德国哲学家、美学家。在西方思想史上，尼采一直是一位颇有争议的人物，人们从不同的立场出发，用不同的观点和方法去研究和评论尼采，往往得出迥然不同的看法和结论。尼采的格言式的文体和诗一般的语言，也使人难以把握他的真实思想。有的研究者认为，尼采是遭人误解最深的思想家。

一百年前，尼采在一首诗中写道“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他还说：“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有的人死后方生。”“总有一天我会如愿以偿。这将是很远的一天，我不能亲眼看到了，那时候人们会打开我的书，我会有读者。我应该为他们写作。”

尽管尼采生前备受冷落，然而在他逝世后的一百年里，正如他自信的预言，他的思想不仅对德国，而且对全世界都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尼采说的是对的，他的思想属于未来，属于21世纪。当我们今天站在新世纪的门槛，重新阅读尼采和他的思想，也许更能清晰地看清这位思想“超人”的“超人”思想。



一、尼采超人学说的基本要点



“超人”学说是尼采思想最重要的内容之一。它形成于尼采思想成熟阶段的初期，集中地体现在尼采的主要代表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以下简称《查》)当中。

——“上帝死了”。在《查》书一开头，尼采写道，古代波斯教主查拉图斯特拉隐修十年之后，走出深山密林，来到人间。他逢人便称“上帝已死”，“我教人以超人”。“上帝已死”，是说基督教关于上帝的天国的理想已经破灭。尼采认为，天国的理想统治人间已有千年之久，人们为了追求来世，为了充当上帝的选民以便进入天国，就接受了基督教的灵魂不死的说教和以谦卑、恭顺、同情为特征的伦理观念，结果人就象吃了鸦片一样，在精神上萎靡不振，在肉体上孱弱不堪，成了一只“重负的骆驼”。现在，“宗教潮流消退”，上帝的信仰、天国的理想已经动摇，人们杀死了上帝，‘上帝已死”。尼采还认为，近代西方的理性主义、人性论、社会契约论等等“时新思想”，其实是基督教伦理的翻版，它同样教人屈从和怜悯。在此基础上提出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想王国，同基督教的上帝和天国一样，是一个偶象。它使人变得颓废、渺小。在尼采的笔下，人类已经“残毁而零落”’。总之，“人类的生存确实是阴沉忧郁的，而且永远没有意义”。真正的理想不在上帝的天国，也不在按人类理性和普遍人性建立起来的理想王国，而在于超越于人类。

尼采指

出，“上帝死了”是由于日渐强大的人类具有无限的超越性，已无需一个“看护者”、“慈悲者”的存在作为自我存在基础的结果。“超人”诞生，上帝就不能不死。“超人”诞生实际上是填补上帝不在场造成的价值真空。“超人”诞生不是因，而是果。随着“上帝死了”，尼采深刻地指出：虚无主义这个“不详的来客”已来到了门前，尼采痛感虚无主义以悲观主义、颓废主义的形式已经成为时代的顽疾，它深深地植根于欧洲及人类文化中，植根于人的精神中。尼采哲学作为一种不仅探索而且肯定人生意义的生存论，必然以反虚无主义作为其主题。正是在这种理论动机支配下，尼采建立了“超人——强力意志”学说，通过高扬人的生命强力，通过对价值和意义的立法与创造，以抵抗和战胜人生和世界的虚无、无意义。这样，“上帝死了”就开启了一个人类不得不自足自立的新时代。“上帝死了”预示着人的彻底解放的乐观主义前景：“我们这些哲学家与‘自由人’深深感觉到自己是被一个新生的旭日所照耀着，心中充满着感激，惊喜，预感和期待之情。最后，我们的视线似乎更加开阔了，纵然还不够明亮，但我们的船比竟终于能置诸于大海去面对各种危险了，那属于我们的海——也许是前所未有的‘开放之海’——再度展现在我们的眼前。”（尼采《快乐的科学》）这是一个充满未知，偶然、恐惧而又绝对自由的视域，也是一个必须用生命去历险和搏斗的游戏。超越自身，战胜自身，从而战胜痛苦、死亡与命运成为强力意志的绝对命令，尽管“上帝死了”带给人们的“快乐知识”是一种过于沉重的知识，尽管这种乐观主义充满了豪迈、而又悲壮的悲剧精神而成为一种沉痛的乐观主义。在此，尼采明确划分了两种虚无主义：消极的虚无主义、即彻底的悲观主义和颓废主义，它因虚无而彻底否定人生意义和生命；积极的虚无主义，它不仅敢于面对人生与世界的虚无而且能够战胜这种虚无，成为人生和世界的主宰，这恰恰是强力意志与超人理想的真正体现。

——“重估一切价值”。尼采在彻底否定基督教及其道德观之后，进而否定了一切与其相关的价值。

尼采否定利他主义。他说：“要求每个人都成为一个利他主义者，那么就等于剥夺人类最伟大的性格，那就等于阉割人类而把它变成一个可怜的东西。”（《尼采自传》第14章第4节）

尼采否定善良和仁慈。他说：“高估善良和仁慈的价值是颓废的结果，是柔弱的象征，是不适于一种高扬而肯定的生命的。否定和灭绝是肯定态度的条件。”（《尼采自传》第14章第4节）

尼采否

定贞洁。他说：“提倡贞洁是公开鼓动违反自然的行为。”（《尼采自传》第3章第5节）

尼采否定理性。他认为“理性只是为了功利的目的而安排秩序的手段，是实现本能、欲望和意志的工具。”（《尼采自传》前言）

尼采否定人们一向信奉的真理，将真理斥为“偶像”与谎言。他说：“到目前为止，谎言是被称为真理的。”（《尼采自传》第3章第5节）

尼采否定人类所走的道路。他说：“人类并没有走上他们所愿意走的正确道路，他根本没有受到良好的治理，完全处在那种趋于否定、堕落、颓废等神圣价值之下。”他甚至说：“一步步走入颓废——这是我对‘进步’的定义。”（尼采《偶像的黄昏》）

不用再一一列举，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出，尼采要对一切价值重新估价，这也就是对传统的宗教、道德、哲学、艺术等所表现的西方文明的价值——真、善、美加以彻底的破坏，推倒前人设立的一切偶像，首先是上帝这个偶像。重新估价一切价值，就必须推翻原有的一切价值，目的是为了重建新的价值标准。价值重估和重建的中心问题就是价值标准问题。尼采指责传统价值的虚伪、病态和堕落，因为传统价值削弱了强力意志，必须以新的、健康的、刚强的价值标准取而代之。尼采认为生命本身是价值标准，他说：“当我们谈论价值，我们是在生命鼓舞之下，在生命之光照耀下谈论价值的；生命迫使我们建立价值；当我们建立起价值，生命又通过我们对之进行评价。”（尼采《偶像的黄昏》）在尼采眼中，任何价值都是关于生命的价值，生命的最高价值只是强力意志，它是一切伦理价值的标准。强力意志的价值标准，就是“超人”的价值观。正是根据这个价值观，尼采批判了西方文明的全部。

——“超人精神”。尼采在《查》书中说：“我将教人以生存的意义：那便是超人。”正因为人们在传统的道德、理性、习俗等等的束缚之下，人性已被扭曲得面目全非，纯属病态了。尼采提出要改良人类，他把希望寄托于具有强力意志的“超人”。

究竟什么是“超人”呢？①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辞海》称：“超人，德国唯心主义者和唯意志论者尼采的用语。他认为人类进化过程到了顶点就出现超于凡人之上的‘超人’。‘超人’跟凡人的区别犹如凡人跟猿人的区别一样。并宣称‘超人’将决定历史的发展，‘超人’将‘重新估定一切价值’，创造新的价值；人民群众是‘奴隶’和‘畜群’，只是‘超人’用以实现其意志的工具；‘超人’有权奴役群众。”②湖北辞书出版社出版的《常用百科辞典》称：“超人，德国唯心主义哲

学家尼采的用语。他宣称超人是超于凡人之上的人，是在人类进化过程达到顶点时出现的，他将凡人即人民群众称作‘奴隶’和‘畜群’，认为他们只是超人实现其权力意志的工具，超人有权奴役凡人，有权为所欲为，并且认为历史的全部意义就在于诞生超人。这种‘超人’哲学显然是十分荒谬的。”③《尼采自传》中译本前言中称：“‘超人’实际上就是能充分体现生命意志的人，是具有旺盛的创造力的人，是生活中的强者。尼采的‘超人’形象大致可以概括为：超人是超越自身、超越弱者的人，他能充分表现自己，主宰平庸之辈；超人是真理与道德的准绳，是规范与价值的创造者；超人是自由的、自私的、自足的；超人敢于面对人类最大的痛苦和最大的希望；超人是在不利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憎恨、嫉妒、顽固、怀疑、严酷、贪婪和暴力只能使超人更坚强；因而超人不是那种卑微琐碎、软弱无力的人，超人是充实、丰富、伟大而完全的人。”④尼采自己说：“‘超人’这个字是赋有很深刻的意义的，它是指某一类型的人，这种人的出现将是一件最大的幸事，这种人与‘现代’人、‘善良’人、基督徒和其他虚无主义者相反——这个字在查拉图斯特拉口中，是指道德的破坏者——可是，人们对这个字一无所知。”（《尼采自传》第3章第1节）⑤周国平在他所著的《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一书中说：“‘超人’是尼采的一个梦……又不尽是梦，而是尼采关于人的理想类型的一个象征。尼采认为，生命的本质在于不断地自我超越，人也是‘一种应该被超越的东西’。尼采念念不忘的问题是：‘人如何被超越？’他期许自己要完成的最后一件事是‘改善’人。那么，人究竟如何被超越和改善呢？尼采把希望寄托在新的高级类型的产生及其成功上面。在他看来，这是决定人的命运和前景的关键所在。”

上述种种，使我们了解到，世界上根本没有也不可能产生尼采所说的这种“超人”。尼采自己也承认，即使歌德、叔本华以及他本人都配不上这样的称谓。“超人”其实是尼采关于人的理想类型的一个象征，而且是决定人类命运和前景的关键所在。“超人”是强力意志的化身，是“主人道德”纯粹的标准。尼采的“超人”说的是理想、是神化，不是对某种现实的描述。“超人”作为一种理想人格，他是有着耶稣灵魂的恺撒，是拿破仑和歌德的结合，尼采从来没有说哪一种地位的人适合成为“超人”。 尼采认为，经过严格的选择和训练，在遥远的将来，会产生一个由强力意志最坚定、最充实的优秀者组成的新的种族，一个新的超越民族

界限的贵族统治集团——“超人”种族。人类一经被超越而产生“超人”，就达到了永恒的千年王国。在尼采看来，生命是不灭的，权力意志是永存的，二者都是永恒轮回的。达到了超人便开始了永恒的轮回，超人作为权力意志的最高体现者，也是周而复始，永存世间的。总之，在尼采的超人学说中，“超人”指的是未来的新物种，未来的统治集团，不是现存的或历史上的伟大超凡的人物。“超人”将从现存的上等人的后代中升起，但并不是现存的“上等人”本身。“超人”不是单个的人，而是一个物种，一个集团。“超人”形象的根本特征是充分发扬强力意志的狄奥尼修斯精神，是以强力意志为基础的“主人道德”的集中体现。“超人”是人类的目标，现代人的强力意志的发扬只是达到“超人”手段。这就是尼采的“超人”的主要含义。



二、“超人”学说产生的根源及其历史作用



任何一种学说的产生都不会是偶然的，都有其深刻的历史背景。尼采的“超人”学说也不例外。我觉得，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对“超人” 学说的产生加以分析：

一是源于尼采对当时社会和宗教的失望和反叛。“超人”象征着尼采心目中的理想境界，寄托着他的希望和理想，表达了他对当时社会和宗教的痛苦和失望。超人学说是他的社会政治理想和宗教理想。 “超人”是尼采用以取代近代西方资产阶级“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想王国而提出的社会理想。“超人”理想的提出是出于他对欧洲资本主义社会和统治阶级的失望。他认为，资本主义的“物质至上”，使统治阶级丧失了意志，变得颓废不堪。他在《查》书中写道：“颓废啊!颓废啊！世界从来没有象这样深深下坠！罗马沦为娟妓与娼寮，世界如此沉沦，罗马的凯撒化为家畜，上帝自己——化为犹太人！”统治者们在民族关系上只求本民族的蝇头微利，丧失了统治世界的雄图大略。“如今各民族所行所为，皆象小商人一样了：他们从各个废料堆里，也拣取最小底利益！”他们摆脱不了基督教的怜悯、同情，喜好用小恩小惠的改良主义策略笼络“下等人”，自己变得软弱无能。这些状况都使他那贵族的灵魂痛苦不已。至于资产阶级的民主共和国，卢梭所设想的契约国家，在尼采看来，不但是一种妄想，而且有损于“上等人”的统治，普选制度承认人人平等的选举权利，会助长“下等人”的反叛。他那敏锐的嗅觉已经闻到了行将到来的革命，他感到惶恐，惊呼：“在现代一切卑贱者皆反叛起来了，流氓与奴隶的叛乱，滋生并蔓延了”。他还预言，未来的百年，随时都会“经受断肠的‘绞

痛’，巴黎公社同这种绞痛相比只可说是轻微的‘消化不良’。”痛苦、恐惧和失望使他不得不实行一种所谓“积极的虚无主义”，把希望寄托于一个来末的新的统治集团——“超人”种族之上。 同样道理，“超人”学说也是尼采的宗教理想，是基督教天国的替代物。任何一种社会理想都是现实的反映，是为解决现实问题而作出的设想，体现着特定阶级或阶层的利益和愿望，尼采的“超人”学说也不例外。

二是源于尼采对叔本华思想衣钵的继承与发展。叔本华和尼采都是德国唯意志主义哲学流派的代表人物，但叔本华出生早于尼采五十多年，先于尼采提出意志本原论。尼采在年轻时就接触到了叔本华哲学，并深受影响。当尼采最早开始思考人生意义时，他是默默地接受了叔本华悲观主义的生活意志论的。但是，尼采扬弃了叔本华的生活意志论，提出了强力意志论。叔本华把生活意志看作是世界的本原，主张用生活意志去解释人的本质，解释人和人的精神、人和人的肉体的关系以及各种自然现象。尼采遵循叔本华关于意志和存在同一性的原则，但他认为生活意志或生存意志是低级的，只有强力意志才是高级的，才是世界的本原，才能推动事物的发展，因而主张用强力意志去解释万事万物。尼采曾经说：“在求生存的意志信条上去觅真理，必然迷途，因为求生存的意志并不存在。不能存在的便不能意欲，但已存在的又何能在求生存？只是有着生命的地方有着意志，但不是求生的意志，我教你——只是强力意志。”强力意志正是尼采提出的“超人”的理想人格。由此可见，尽管尼采的“超人”学说不同于叔本华的哲学思想，但其本质上是一脉相承的。无疑，叔本华的思想为尼采提出“超人”学说提供了理论前提。

三是源于尼采自身的脆弱和矛盾。我认为，尼采自身的性格缺陷和矛盾心理也是他最终提出“超人”学说的重要因素之一。尼采自幼体质羸弱，终生多病。他一点也不了解女人，他的几次恋爱都因他的笨拙和羞涩而失败。他想变得强健有力，而现实是体弱多病；他想爱女人，却因为不了解女人而最终对女人充满歧视和偏见。尼采的思想生前从来没有受到人们的重视，他内心深感孤独和不被理解的痛苦。尼采在《尼采自传》的“自序”中作了如下直露的表白：“人们既不相信我的话，也不了解我，这是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将我的伟大性和我同时代人的渺小性之间的悬殊，明白地表现出来了。”他的外表的狂妄恰恰说明了他内心的痛苦和焦虑。周国平在《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中说：“哲学家的命运已经包含在他的性格和使

命之中，他的真诚，他的勇敢，他的创造性，注定了他的孤独。”尼采需要另一个拥有强健体魄和强力意志的“尼采”来救赎他自己，“超人”就是这样一个“人”。难怪在尼采生前，人们都误解他，因为他们不能象今天我们这样看尼采，重新审视尼采思想的脉络和性格的特质，知道这些也是“超人”学说赖以产生的土壤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之一。

尼采在２０世纪西方思想史上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狄尔泰、齐美尔、柏格森的生命哲学、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胡塞尔的现象学等人本主义流派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 尼采人生哲学的影响。存在主义大师们都把尼采作为他们的思想先驱。《理想的冲突》一书的作者宾克莱指出：“存在主义者仰赖尼采，因为他们把他看作这样一个独特的思想家，他敢于怀疑他那个时代的一切假定，而自己从事斗争中去发现是否存在这样一种生活意义，这种生活的意义可在１９世纪的虔诚的神话、幻想、各种所谓真理均被毁灭之后被发现出来。尼采以他生活过来的方式，通过他所考察过的问题向许多２０世纪的存在主义者提出了积极参与斗争、自己去寻找真理的重要性。但尼采不同于别的哲学家，研究者在他身上难以得出那样清晰的概念来。一方面很多先进的思想家、文学家，如鲁迅、陈独秀、萨特等对尼采极为推崇；另一方面，希特勒把《尼采全集》作为礼品赠送墨索里尼，他竭力利用尼采的某些思想，断章取义占为己有，来为法西斯主义寻找“理论根据。”

在近代中国，尼采的思想曾在我国知识界引起过广泛的共鸣，鲁迅曾赞尝尼采“张大个人之人格”，“尊个性而张精神”；陈独秀在《新青年》创刊号上，曾指出尼采将道德分为 “主人道德”和“奴隶道德”，主人道德是有独立心而勇敢者，而奴隶道德则是谦逊而服从者。陈独秀进而指出，中国儒家礼教的“忠孝节义”，皆是奴隶道德。尼采哲学被他当作反封建礼教的思想武器。70年代末8０年代初，在我国青年知识分子，尤其是大学生中，兴起了一股“尼采热”。尼采的一些著作成了他们独爱的读物，有的大学生在文章或演说中常以引用尼采的格言警句为时髦。这为改革开放初期知识界养成独立、自由的人格和学术品格起到了一定作用。

诚然，尼采“超人”学说的两面性是不言而喻的，这使它的历史作用象对希特勒和对鲁迅一样也呈现截然相反的相同特点。宾克莱在《理想的冲突：西方社会变化着的价值观念》一书中说的好：“无论如何，尼采著作的伟大价值并不仅仅在于它是当代存在主义的先驱文献之一。倒不如说，我们在这

里找到了一位这样的著作家，读其书是一件大乐事，他的警句需要我们深思，有时引起我们的微笑。我们不能完全成为他的信徒，其实他也告诉我们他不要求有信徒。他希望人们独立思考，深入到他们时代各种前提的后面，去发现他们对世界和对生活的看法为自己道德偏见掩蔽到什么程度。当尼采试图去了解自己这一世纪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随着传统基督教的上帝观念的灭亡，紧接着而来的道德上和理智上的危机。但是他也看到：随着上帝的灭亡，人在精神上变得自由了，因此，使他承担责任为自己寻找一条满意的生活道路。”



三、尼采超人学说的现实意义



尼采的历史影响无疑是十分巨大的。今天，当我们站在新世纪的门槛，再来看尼采，看尼采的“超人”学说，仍有其现实意义。

一、勇于打破偶像，敢于否定传统价值观念。上帝是两千多年来西方世界最神圣的偶像，但是尼采向人们宣布：“上帝死了！”西方人因此必须自己担负起责任，独自走向创造之路。江泽民同志说：“创新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是的，过于崇拜偶像、迷信偶像，僵化教条，是不可能有前途的。要创新，就必须在思想上破除偶像崇拜和权威禁锢，敢闯敢试，敢于超越。对于传统的价值观念，我们也要敢于怀疑，敢于否定其不合理的因素。当然，我们借鉴的是尼采的这种精神，并非照搬照套他的学说的全部。我们主张的是实事求是，解放思想，是适应时代，与时俱进。

二、推崇自然而充盈的个性。尼采认为，在传统道德和理性的长期压抑下，人性已经扭曲成病态的畸形，人生因此而失去应有的意义。尼采强调自然而充盈的人性，正是对美好人生的正确肯定。尼采说：“个性弱的人没有超越自己的能力。”拿我们的教育来看，数千年来，我国的传统的儒教要求人们尊卑有别、长幼有序、进退有礼，这种文化氛围造就了大批缺乏个性，不敢越雷池半步，迷信权威和祖宗，没有创造精神的知识奴隶。今天，我们在现代化建设的进程中，需要大批有很强创新意识和独创能力的人才。这要求我们的教育吸收尼采“超人”学说中的积极因素，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发扬人的个性和差异，反对千人一面。尼采一再要求人们“成为你自己”，“成为我们之为我们者，成为新人，独一无二的人，无可比拟的人，自颁法律的人，自我创造的人！”我们应该注重塑造具有个性的创新人格，把每个人具有的独特本质的创造精神引发出来。

三、以“超人”精神改善我们的精神世界。前面说过，尼采之所以提出“超人”学说，原因之一是为了对他所处这个时代的

失望和反叛，希望有朝一日用“超人”时代取而代之。尼采生活的时代，正是西方社会科技突飞猛进，资本主义飞速发展的时代，尼采以哲学家的特有的敏锐眼光察觉了这个社会的种种问题，特别是文明的病态。他提出“超人”学说，希望藉此重建人们的精神家园。现在，我们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进程中，西方社会经历过的那种人的异化、精神的匮乏、道德的沦丧也显现出来。对外开放和市场经济带来了经济和社会的大发展，与此同时，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等思潮也伴随而至。信仰迷失、道德滑坡、精神空虚等等现象在一些人身上不同程度地存在。如何建设我们的精神文明，如何改善我们的精神世界，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尼采的“超人”学说可资我们借鉴，尽管它在许多方面显得过于极端，但贯穿其中的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是值得提倡的。“超人”学说赋予人生以积极的意义，肯定人生的价值；弘扬人的主体性，提高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颂扬人的创造精神；鼓励人自我超越，自我完善。所有这些合理成分，都是我们在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过程中，可以拿来为我所用的。

当然，尼采的“超人”学说也有严重的弊端，比如，否定利他主义而倾向利己主义，加剧了人欲横流的危害；“主人道德”把别人作为奴隶来支配，实际上成了“奴隶主道德”；勇敢与超越有时被理解为暴力与强权。凡此等等，应该引起今天的人们认真关注，认识其局限性和危险性，对尼采的“超人学说”作合理化的吸收，辨证、历史地看待其偏颇之处。尽管如此，“超人学说”精辟而合理的内核，仍不失为人类文化的一大瑰宝，对于人类的命运与前景是具有巨大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