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2012年01期--清华简_耆夜_句解_黄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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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简《耆夜(音舍)》记“武王八年”戡耆(黎)还归,在“文大(太)室”举行饮至礼的情景,既明《尚书》“西伯戡黎”的具体时间,又补文献相关典礼之阙,有重要的史料与研究价值。
文中出现的五首诗皆有明确作者,是珍贵的周代诗歌,对研究《诗经》有重要参考价值;尤其是以《蟋蟀》诗与今本对读,可知今本经由后人改造,今本不仅整齐文句,改变内容,而且改易章节次第。
这种现象,对于认识《诗经》及古籍流传有重要意义。
本文拟在原考释的基础上对全篇再作逐句解读,以明其详。
先录原文如下:
武王八年,征伐,大戡之。
还,乃饮至于文大(太)室。
毕公高为客,召公保奭
为夹,周公叔旦为主,辛公甲为立,作册
逸为东尚(堂)之客,吕上(尚)甫(父)命为
司政(正),监饮酒。
王夜爵酬毕公,作歌一
终曰《乐乐旨酒》:“乐乐旨酒,宴以二公;
紝仁兄弟,庶民和同。
方臧方武,穆穆克
邦;嘉爵速饮,后爵乃从。
”
王夜爵酬周公,作歌一终曰《乘》:“乘既饬,人备(服)余不胄;士奋甲,
繄民之秀;方臧方武,克燮仇雠;嘉爵速
饮,后爵乃复。
”
周公夜爵酬毕公,作歌一终曰《贔
贔》:“贔贔戎服,臧武赳赳。
毖情(精)谋
猷,裕德乃救;王有旨酒,我忧以颫;既醉
又侑,明日勿稻。
”
周公或夜爵酬王,作祝诵一终曰《明明上帝》:“明明上帝,临下之光,丕显来
格,歆厥禋明(盟),於……月又(有)盈缺,
岁有歇行。
作兹祝诵,万寿亡疆。
”
周公秉爵未饮,蟋蟀降于尚(堂),周公作歌一终曰《蟋蟀》:“蟋蟀在堂,役车
其行;今夫君子,不喜不乐;夫日□□,□
□□忘(荒);毋已大乐,则终以康,康乐而
毋荒,是惟良士之方。
蟋蟀在席,岁矞员
(云)莫;今夫君子,不喜不乐;日月其迈,
从朝及夕,毋已大康,则终以祚。
康乐而毋
荒,是惟良士之惧。
蟋蟀在舒,岁岁矞员
(云)□,□□□□,□□□□,□□□□□
□,□□□□。
毋已大康,则终以惧。
康乐
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惧。
”[1]
以下逐句解读:
“武王八年,征伐,大戡之。
”按:此句言时间与背景。
武王八年,即所谓“受命”之八年。
《逸周书·文传》载:“文王受命之九年,时维莫春,在鄗,召太子发曰……”[2]说明当时文王尚在,武王人称太子发。
此文为文王既崩、武王即位以后人所记,又因文、武二人同时受命,武王
清华简《耆夜》句解黄怀信(曲阜师范大学孔子研究所教授)
2012年·第1期
即位未改元,所以后人直接称武王八年。
清华简《程寤》载:“王及大(太)子发并拜吉梦,受商命于皇上帝。
”[3]是二人同时受命之证。
《诗经·大雅·江汉》云“文武受命,召公维翰”,《尚书·洛诰》云“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亦均以受命为二人之事。
而《程寤》载文王告太子发“惟商慼在周,周慼在商”,戒太子发“可(何)监非时,可(何)务非和,可(何)褢非文,可(何)保非道,可(何)爱非身,可(何)力非人”,说明自受命之初文王已将国事托付于太子。
至戡耆之时文王更已老迈,该征伐必由太子发即武王亲自统帅,故后人归功于武王。
“”为“耆”之本字,古音同。
又作“黎”,亦以音借。
伐之事虽武王亲为,而当时大君则为文王。
文王为西伯,故《尚书·西伯戡黎》称“西伯既戡黎”。
“还,乃饮至于文大(太)室。
”此句言事件与地点。
饮至,出行归至后合群臣饮酒庆贺之礼,相当于庆功宴。
文,谓文王。
大室,谓太庙大室。
《礼记·月令》:“天子居大庙大室,乘大路,驾黄,载黄旂,衣黄衣,服黄玉。
”郑玄注:“大庙大室,中央室也。
”[4]是“大室”为天子居住之所。
因为是当时文王所居,所以后人称“文大室”。
“毕公高为客,召公保奭为夹,周公叔旦为主,辛公甲为立。
”此句言主要出席者。
客,宾,招待的对象。
夹,读为“介”,辅宾者,今所谓主陪之类。
主,谓主席者。
立,疑当如字读,谓立席者。
旧式宴席皆有立席者,即站立于席前,监督上菜并关照坐席者吃喝之人,关中民间旧有之。
“作策逸为东尚(堂)之客,吕上(尚)甫(父)命为司政(正),监饮酒。
”此句言其他参与典礼者。
作策逸,即《尚书·洛诰》之作册逸,王室之作册,掌作册书、祝告,逸为其名。
东堂,谓大庙之东厢大堂。
作策逸盖有功于戡耆,故亦受宾礼。
司正,正宾主之礼者。
“王夜爵酬毕公,作歌一终曰《乐乐旨酒》。
”此句言王给毕、召二公敬酒并作歌。
王,承前“武王八年”指武王。
“夜”读为“舍”,甚是,二字古音可通,犹“射”之读“厌”。
《中庸》引《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
”《左传·桓公二年》:“凡公行,告于宗庙;反行,饮至、舍爵、策勋焉,礼也。
”杜注训为“置爵”[5],则“舍”又借位“设”。
《说文》:“设,施陈也。
”设爵,谓专置一爵。
酬,给客人敬酒。
王为主人,故酬。
据上下文,“酬毕公”下当有“召公”二字,简书盖脱。
一终,犹一曲、一首。
“乐乐旨酒,宴以二公;紝仁兄弟,庶民和同。
方臧方武,穆穆克邦;嘉爵速饮,后爵乃从。
”此诗主要赞颂二公。
乐乐,欢乐貌。
旨,甘甜。
二公,谓毕公、召公。
紝,借为“恁”。
恁仁,诚信仁爱,原考释甚是。
紝仁兄弟,犹言兄弟紝仁。
和同,和谐团结。
方,正也。
《诗·大雅·行苇》云:“方苞方体。
”《小雅·北山》云:“鲜我方将,旅力方刚。
”臧,借位“壮”,健壮。
武,勇武。
方臧方武,言正值健壮勇武。
穆穆,盛美之貌。
克,胜也。
克邦,盖指戡耆。
“嘉爵速饮,后爵乃从”,劝酒之辞。
言“宴以二公”“紝仁兄弟”,则“王”必武王。
下文云“蟋蟀在席,岁矞员(云)莫”,知当时已值年终岁末。
文王崩于次年暮春以后,相去仅数月,而武王已经在位。
“王夜爵酬周公,作歌一终曰《乘》。
”此句言武王给周公敬酒并作歌。
“夜爵”同前。
“乘既饬,人备(服)余不胄。
士奋甲,繄民之秀;方臧方武,克燮仇雠;嘉爵速饮,后爵乃复。
”此诗主要描述戡耆之役。
乘,轻车,战士所乘。
饬,整饬、修治。
人,指战士,车卒。
备,读为服,古音同,穿戴。
余不胄,疑当作“甲胄”,“余不”或有误。
《尚书·说命中》云:“惟甲胄起戎。
”《费誓》云:“善敹乃甲胄。
”
士,盖指步卒,“”字或误。
奋,举起。
甲非奋物,疑当作“戈”,涉前“甲士”而误。
《尚书·牧誓》云“称尔戈”,“称”亦举义。
繄,为也。
秀,谓优秀、出众者。
方臧方武,同前诗。
克,胜也。
燮,疑当读为“袭”,音相转。
仇雠,亦指。
复,再也。
嘉,美也。
“嘉爵速饮,后爵乃复”,劝酒之辞。
“周公夜爵酬毕公,作歌一终曰《贔贔》。
”此句言周公给毕公敬酒并作歌。
“夜爵”同前。
“酬毕公”下,疑当脱“召公”二字。
“贔贔戎服,臧武赳赳;毖情(精)谋猷,裕德乃救;王有旨酒,我忧以颫;既醉又侑,明日勿稻。
”此诗主要赞美毕公(及召公)。
《说文》“賏”字训“项饰也”,取其象。
“贔”字从三贝,疑亦是取其多饰。
贔贔戎服,疑是形容戎服(铠甲)连缀之貌。
臧武,即壮武。
赳赳,雄壮威武之貌。
毖,《说文》:“慎也。
”精,精良。
谋猷,谋略。
裕德,宽大之德。
救,读为“求”。
如清华简《保训》之“救(求)中”。
以,犹乃。
颫,疑是“浮”字。
又,还。
侑,劝饮。
稻,疑借为“悼”。
《诗·卫风·氓》“躬自悼矣”毛传:“悼,伤也。
”谓悲伤。
前四句为赞美之辞,后四句实劝毕公不要再饮。
“周公或夜爵酬王,作祝诵一终曰《明明上帝》。
”此句言周公给“王”(文王)敬酒并作诵。
或,又。
“夜爵”同前。
祝诵,祝愿的诗篇。
“明明上帝,临下之光,不(丕)显来格,歆厥禋明(盟),於……月又(有)盈缺,岁有歇行。
作兹祝诵,万寿亡疆。
”此诗主要颂扬上帝,祝诵文王。
明明,光明貌。
丕显,大显。
格,至也。
歆,享受祭祀的香气。
厥,其。
禋明(盟),祭祀。
“於……”,疑是“於(呜)呼,□□□”(按缺文以简当有3字,以诗当是2字)。
岁,岁星,即木星。
歇行,行有歇息。
岁星由于运行轨道的原因,从地球上看有时停歇,甚至倒行。
岁有歇行,是岁星运行的规律。
祝愿“王”而曰“月有盈缺,岁有歇行”,意思是说文王功德已经圆满,自当歇行。
故作此祝诵,祝其颐养天年,万寿无疆。
武王于时年方壮勇,且文王尚在,周公不可能祝其万寿无疆,故此所酬之“王”当是文王。
“周公秉爵未饮,蟋蟀降于尚(堂),周公作歌一终曰《蟋蟀》。
”此句言周公因蟋蟀降堂而作诗。
“”读为“骤”,音相同,疑是“骤”异体。
堂,王大室之庭堂。
《蟋蟀》诗见今《诗经·唐风》,但辞多有异。
其毛传曰:“《蟋蟀》,刺晋僖公也。
俭不中礼,故作是诗以闵之,欲其及时以礼自娱乐也。
”[6]可见是以为劝人及时行乐之诗。
而简书则不同。
“蟋蟀在堂,役车其行;今夫君子,不喜不乐;夫日□□,□□□忘(荒);毋已大乐,则终以康,康乐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方。
”此为周公所作《蟋蟀》诗之首章。
今本首章前两句作“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似不协,而三章作“蟋蟀在堂,役车其休”,正可对应,唯简书之“行”,亦宜如今本作“休”,方与“饮至”之背景相合。
“今夫君子,不喜不乐”,以字面不仅与当时环境不合,也与下文“毋已大乐”等不合,“不”,宜如上文“不显来格”及《诗·周颂·清庙》“不显不承”之“不”,读为“丕”,大也。
不(丕)喜不(丕)乐,即大喜大乐。
“夫日”下二缺文,疑是“其落”。
“夫日其落”,是说太阳将落,正与二章“从朝及夕”相对,皆为描写之句。
后阙三字疑是“毋已大”。
“毋已大荒”,正与今本“无已大康”相对。
大,太也。
荒,逸乐过度。
今本首章下二句作“今我不乐,日月其除”,二章作“今我不乐,日月其迈”,三章作“今我不乐,日月其慆”,其“今我不乐”句,无疑皆出自“今夫君子,不喜不乐”,而不知其“不”当读为“丕”,遂使本为戒人行乐之歌成了劝人及时行乐之诗。
“蟋蟀在席,岁矞员(云)莫;今夫君子,不喜不乐;日月其迈,从朝及夕,毋已大康,则终以祚。
康乐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惧。
”此为周公所作《蟋蟀》诗之二章。
席,所铺之筵席。
岁,年。
矞,同“聿”,语助词。
员,同“云”,将。
莫,同“暮”。
岁暮,年终。
《诗·豳风·七月》:“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其“十月”为十月太阳历之十月,即岁暮。
蟋蟀在席,故知将到年终。
日月,指时光。
迈,行也。
从朝及夕,即从早到晚,指当天饮至的时间。
祚,福也。
惧,戒惧,与三章重复,疑当如今本作“蹶”,急遽。
今本之二章作“蟋蟀在堂,岁聿其逝。
今我不乐,日月其迈。
无已大康,职思其外。
好乐无荒,良士蹶蹶”,“今我不乐”句亦是误改。
“蟋蟀在舒,岁矞员(云)□,□□□□,□□□□,□□□□□□,□□□□。
毋已大康,则终以惧。
康乐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惧。
”此为周公所作《蟋蟀》诗之三章。
今本之三章与简书首章接近,而一章作“蟋蟀在堂,岁聿其莫。
今我不乐,日月其除。
无已大康,职思其居。
好乐
(下转第93页)
■清华简《耆夜》句解
(上接第79页)
无荒,良士瞿瞿”。
舒,原考释读为“序”,甚是。
《礼》有“东序”、“西序”。
《尔雅·释宫》:“东西墙谓之序。
”指室内之墙。
在序,犹在室。
蟋蟀在序,亦天冷岁暮的征候。
此“岁矞员”下阙字疑当如今本二章作“逝”,往也。
以下二句阙文,以例疑亦是“今夫君子,不(丕)喜不(丕)乐”。
再下阙文,以例疑是“日月其慆”。
慆,过也。
再下阕文,以例疑亦是“无已大康”之类。
今本《蟋蟀》三章章八句,每句皆4字,非常整齐。
简书三章章十句,后二句皆五六字,句式不整。
简书“今夫君子,不(丕)喜不(丕)乐”、“日月其迈,从朝及夕”之类皆描写实情,而今本三章中之“今我不乐,日月其除”、“今我不乐,日月其迈”、“今我不乐,日月其慆”等则皆劝人及时享乐。
此等思想,周公当时必不能有。
显然,这只能是太平享成年间之人所改作。
其之所以如此改,完全是因为误解“不喜不乐”句。
而改作的时间,当不晚于孔子。
因为《孔丛子·记义》载孔子曰“吾……于《蟋蟀》,见陶唐俭德之大也”,言“陶唐”,说明其诗当时已在《唐风》之内。
清华简时代晚于孔子近200年,反而保持了原始面貌,说明古文献自有不同的传承系统。
这对于重新认识《古文尚书》,当有帮助。
[1]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编,李学勤主
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下册第150页,中
西书局,2010年。
[2]《逸周书汇校集注》(修订本),第236~237页,上海
古籍出版社,2007年。
[3]同[1],下册第136页。
[4]《礼记正义》,第68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
[5]《十三经注疏·春秋左传正义》,第1743页,中华书
局,1980年。
[6]《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第361页,中华书局,
1980年。
(责任编辑:李缙云)
代金银器窖藏[3]出土金簪的器形相仿,纹饰相
似。
而本文介绍的菊花金碗,与彭州宋代金银器窖藏出土的同类碗也十分相似,为典型的宋代器物。
此外,金臂钏、金镯的桂叶造型唐代就有,沿续使用至辽、宋。
综上所述,四川博物院收藏的这批金器,其时代应为辽代和宋代。
这批金器纹饰华丽、工艺精湛,拥有者恐非寻常百姓。
它们为何被掩埋于地下,其使用者是谁,还有待于进一步考证。
[1]朱天舒《辽代金银器》,第29页,文物出版社,1998
年。
[2]国家文物局主编《2007中国重要考古发现》,第
135页,文物出版社,2008年。
[3]彭州市博物馆、成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成都市彭
州宋代金银器窖藏》,《文物》2000年第8期;成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彭州市博物馆编著《四川彭州宋代金银器窖藏》,科学出版社,2003年。
(责任编辑:郑彤)
■四川博物院收藏的一批辽宋金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