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淀粉样血管病研究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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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述·脑淀粉样血管病研究进展
王铖马建芳
脑淀粉样血管病变(cerebral amyloid angiopathy,CAA)是一种老年人中常见的颅内微血管病变,主要病理特征是以淀粉样物质β淀粉样蛋白(amyloid β-protein,Aβ)在大脑皮层及皮层下,软脑膜中及小血管的中外膜沉积[1-2]。CAA在临床上主要表现为脑出血、脑缺血发作和认知功能障碍等症状,是引起老年人原发性脑叶出血和认知功能减退的常见病因。CAA分为家族遗传性和散发性2种,其中散发性CAA在老年人中的患病率较高,与反复自发性脑出血、认知障碍、阿尔茨海默病(AD)、脑梗死等疾病密切相关[2]。近年来,随着医学影像技术的不断发展,CAA的临床检测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此外在针对AD 免疫治疗的过程中,发现该治疗在改善脑实质Aβ的沉积的同时,却加重了CAA的病变程度,使得AD免疫治疗方案面临了新的挑战。因此,我们对CAA的最新进展进行总结,并就一些相关问题进行探讨。
一、流行病学
CAA的患病率在不同种族人群中各不相同,但与年龄密切相关[3]。亚洲人群的研究主要来自于中国和日本。Xu等[4]对中国362例脑组织的初步研究中发现,共有114例(31.7%)脑组织出现CAA的病理改变,与年龄呈正相关,但与性别无相关性。在日本,科研人员对400例日本久山地区的原住居民的脑组织进行研究,发现218例男性中有40例(18.3%)出现CAA病理改变,而182例女性中有51例(28.0%)。该研究提示CAA 发病可能与性别有关,女性患病率高于男性[5]。另一项在檀香山地区进行的亚洲老龄化研究(HAAS)显示,211例日裔美国人脑组织病理研究中有44.1%出现CAA改变,痴呆组CAA的患病率(43%)明显高于非痴呆症(24%)患者,提示CAA显著增加痴呆的风险[6]。
高加索人群的研究主要来自于英国、美国、芬兰和奥地利。医疗研究委员会认知功能及老龄化问题研究项目(MRC-CFAS)观察了209名英格兰人(57%为女性,平均年龄86岁)的CAA 情况,结果发现严重CAA占痴呆组的37%和非痴呆组的7%,严重CAA与痴呆显著相关[7]。Brayne等[8]选取英国剑桥市的99人(68%为女性,>80岁)进行队列研究,结果显示痴呆组CAA 的患病率(55%)明显高于非痴呆组(26%)。美国华盛顿州金县健康合作研究(ACT)对年龄>65岁的人群进行分析,219例中有54例出现CAA(24.7%)[9]。Tanskanen等[10]在芬兰进行的万塔研究(研究人群为>85岁),选取74例(年龄范围95.0~105.6岁,平均年龄为96.6岁,女61例,男13例)患者,59%痴呆患者出现CAA,非痴呆组约有28%。对306例的
DOI:10.3877/cma.j.issn.1674-0785.2013.18.061
作者单位:200025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神经内科
通讯作者:马建芳,Email: mjf74@
脑组织进行分析,发现253例女性中有170例(67.2%)患CAA,53例男性中有43例(81.1%),男性发病率高于女性,提示CAA与性别相关。1988~2000年,Jellinger等[3]对奥地利660例AD进行研究,有650例患者出现CAA,患病率高达97.6%。
以上研究结果提示CAA在不同人群中的患病率均不低,约占非痴呆人群20%左右,在痴呆患者中明显上升,约40%~90%,提示CAA与痴呆紧密相关。其中,CAA患病率随着年龄的增加逐渐上升,在大于85岁的人群中,患病率高达50%以上。但是CAA与性别的关系并不明确,不同的研究,其结果并不一致。
二、CAA的病理表现和分型
CAA的病理学改变主要为Aβ沉积所引起的血管病变[2]。Aβ是由β淀粉样蛋白前体(APP)在β和γ分泌酶的作用下裂解而成的一个片段,主要包括Aβ40和Aβ42[11]。Aβ40与Aβ42在脑组织中有不同分布,Aβ40血管性淀粉样物质的主要成分比较突出,而老年斑淀粉样物质Aβ42则更明显,这也是CAA与AD的不同之一。
CAA的病理学亚型可分为两种,一种是毛细血管型CAA:毛细血管Aβ沉积物附着于毛细血管基底膜,经常伴有脑实质内散在的老年斑形成,属于较严重的CAA类型,常引起毛细血管堵塞和血流减少,与ApoEε4基因多态性以及痴呆关系密切[12],毛细血管型CAA中的Aβ主要成分为Aβ42[13],可能由小角质细胞从脑实质中散在的老年斑转运而来,与AD患者中老年斑淀粉的沉淀有密切关系。另一种为Aβ沉淀于脑膜、皮质动脉和(或)小动脉,与ApoEε2密切相关。Aβ在血管沉积可减少血管平滑肌细胞与基底膜的黏附,从而引起毛细血管堵塞,影响局部脑血流调节。随着CAA病变程度的加重,最终导致血管壁纤维蛋白样坏死、微血管扩张、微动脉瘤形成、血管旁渗出、血管狭窄和血管破裂等病理改变。因此,CAA与脑出血、脑梗死和脑白质疏松密切相关。
CAA还可引起相关的炎症反应(CAA-related inflammation,CAA-ri),又被称为Aβ相关性血管炎,其主要原因可能与自身Aβ抗体数量的增高及CD4+淋巴细胞的浸润有关。过去认为部分CAA血管周围淋巴细胞浸润是CAA相关血管病变的一种,但目前越来越倾向于是CAA的一个亚型[14]。
三、发病机制
基因突变:是引起家族遗传性CAA(HCHWA)的重要因素,一般具有发病年龄越早,病变程度越重的特点。(1)荷兰型CAA (HCHWA-D),21号染色体APP基因的693位密码子发生了突变,致使Aβ第22位谷氨酰胺替代了谷氨酸,病理上多为CAA和脑内淀粉样蛋白沉积;(2)冰岛型CAA (HCHWA-I),由于CystatinC基因突变,使其第61位谷氨酰胺取代了亮氨酸,病理上表现为范围更广的CAA[15]。
平滑肌细胞机制:体内试验证实平滑肌细胞能产生Aβ,并能分泌到细胞外,其主要成分是Aβ40。很多病理改变可以促进平滑肌细胞产生Aβ40,如平滑肌细胞内酶的变化、血管闭塞、血流动力学变化、平滑肌增生或退行性改变等。同时,平滑肌细胞分泌的可溶性Aβ可引起未受累血管平滑肌收缩功能紊乱,而不溶性Aβ则阻碍液体或溶质的脑组织清除,使毒性物质沉积,改变神经细胞周围环境,进而破坏神经功能。此外,血管平滑肌细胞还可分泌非纤维化的蛋白寡聚体及一些细胞因子,促进非纤维化的蛋白寡聚体在细胞外聚集形成纤维,进一步加重Aβ的沉积。
清除机制:正常机体内可溶性Aβ通过以下几种途径清除:(1)酶的直接降解:脑啡肽酶(neprilysin),半胱氨酸蛋白酶和胰岛素降解酶(insulin-degrading enzyme,IDE)。(2)细胞吞噬:如星形胶质细胞、小胶质细胞和血管周围巨噬细胞。(3)血脑屏障(BBB)清除途径:可溶性Aβ可与细胞表面的低密度脂蛋白相关蛋白(如LRP-1、LRP-2)结合,从脑间质经BBB 进入血液循环进行清除。由于脑实质缺乏淋巴管,间质内液体如可溶性Aβ,通过血管周围淋巴样回流通道回流至循环系统,该通路又被称为脑血管周围基底膜回流通道[13,16]。
在病理情况下,Aβ生成增加或清除障碍,均可导致其沉积,并产生淀粉样变,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步骤:APP的产生、裂解加工、单体聚集、淀粉样蛋白纤维形成、Aβ清除能力减弱,最终导致Aβ的沉积。例如:(1)脑啡肽酶被抑制时可造成Aβ沉积,IDE基因突变可造成脑血管Aβ沉积;(2)小胶质细胞激活在早期有利于Aβ从脑组织中的清除,但随着病情的加重,活化的小胶质细胞可导致炎症,减少Aβ的清除,加重神经退行性变;(3)血液来源的巨噬细胞穿梭于BBB参与血管和脑组织中Aβ肽链的清除,而Aβ肽链反过来会诱导巨噬细胞的凋亡,使满载Aβ肽链的巨噬细胞被阻滞而沉淀在血管壁上,从而破坏BBB;(4)随着老年人脑血管硬化和纤维化形成,血管弹性减弱,搏动幅度减低,间质液体通过血管周围途径回流动力减少,使神经细胞产生Aβ的主要途径破坏,进而导致间质内Aβ浓度升高沉积血管壁或形成脑实质内的老年斑。
载脂蛋白E(ApoE)是一种多态性脂蛋白复合物,也是运转胆固醇和其他脂质的蛋白质之一。它是维持机体脂质代谢平衡的重要物质,利用细胞表面受体和蛋白对脂质进行转导和分化[17],同时也是Aβ转运的伴侣蛋白。ApoE有三种等位基因ε2、ε3、ε4,而ApoEε4和ε2两对等位基因是CAA的危险因素,ApoEε4能促进Aβ的聚集,而ApoEε2则改变淀粉样蛋白的血管结构。ApoEε4可以促进脑血管内沉积的Aβ聚集,并形成大的颗粒,造成血管壁的损害,是影响CAA相关性出血的重要因素[17-20]。与ApoEε4不同,ApoEε2对Aβ在脑实质的沉积起到抑制作用而不是促进作用。但是,ApoEε2因保持Aβ处于非聚集的形式,对血管平滑肌细胞产生毒性作用,并使血管壁结构发生了严重病理改变,致使其破裂出血[21]。ApoEε4可以增加CAA的发病风险[22],而ApoEε2虽可降低脑实质内Aβ的沉积,却增加CAA相关性出血的发病率。
炎症机制:CAA-ri脑脊液中存在自体Aβ抗体的表达增高,
与血管周围Aβ和tau蛋白的沉积呈正相关。据此,推测CAA-ri 可能是体内针对脑内循环系统内Aβ所产生的继发自身免疫反应。此外,Melzer等[14]活检发现CD4+的T淋巴细胞在CAA周围聚集浸润,进一步验证了CAA-ri炎性机制的可能性。全基因组关联研究(GWAS)发现补体受体1(CR1)是散发性AD 的危险因素,其单核苷酸多态性(SNP)rs6656401与脑组织内Aβ的沉积呈正相关[23]。近来研究发现,CR1与CAA脑出血的发生率及复发率也密切相关[24]。
其他机制:另外,转化生长因子、脑啡肽酶基因、半胱氨酸蛋白酶抑制剂、早老素基因、锌离子等与脑淀粉样血管病的发病机制可能有相关性。
四、CAA分布
病变广泛累及软脑膜、皮层、皮层下小动脉的中、外膜,严重可累及白质和脑干。也可见于毛细血管,但静脉少见。各个脑叶均可受累,以颞叶、顶叶、枕叶最为广泛和严重。大脑半球的深部结构如白质、基底节、海马、脑干以及脊髓、小脑等部位很少受累。日本久山地区的研究证实,在91例CAA患者中,出现额叶病灶的有66例,其次是顶叶(65例)、枕叶(49例)、颞叶(44例)和海马(32例),而壳核并未发现CAA病灶。Tanskanen等[25]发现CAA最多发生在顶叶(57.8%),其次是额叶(56.5%),而海马(39.0%)和小脑(31.4%)的发生率最低,但严重程度最高的发生在额叶。HAAS研究表明,CAA发生在枕叶(36.5%)是最普遍的。
五、临床表现
一些轻度CAA存在于正常的老年人脑中而不表现出任何症状,这些老年人的淀粉样蛋白沉淀通常被视为老龄化的一种特征表现。但是,中重度的CAA可产生许多临床症状,如自发性脑出血,认知损伤和痴呆,脑梗死脑白质病变,短暂局灶性神经系统表现。
1. 脑出血:CAA相关脑出血(CAA-related intracerebral hemorrhage)[26-28]大多表现为自发性脑叶区的出血,约占老年人自发性脑出血的5%~20%,好发部位位于脑叶近表层区,尤其是枕叶[4,29-30]、枕顶区或额叶,多由于表面皮质和软脑膜血管的破坏造成的,且出血常表现为周期性和多发性。出血可为点状、粟粒状、片状或纺锤状,有时出血灶可相互融合。Jellinger 的调查显示约有2
2.4%的CAA出现自发性脑出血[15,31]。Knudsen等[32]发现,50%的脑叶出血是由CAA引起。
早在1991年Vonsattel等指出,CAA所产生的自发性脑出血并不能用单一因素解释,还包括其他因素的参与作用,如高血压、APOEε2基因、基质金属蛋白酶(MMPs,锌依赖性肽链内切酶家族,负责细胞外基质降解和重塑,并参与调节血管的完整性)的激活作用,某些亚型的Aβ前体蛋白(ABPP)中的Kunitz型蛋白酶抑制剂(KPI)功能域等因素[1]。
脑微出血也是CAA脑出血的一种常见形式,又称静息性脑微出血、腔隙性出血等,是脑血管周围间隙内含铁血黄素沉积引起的。脑微出血通常直径小于2 mm,无明显临床症状。15%的CAA患者出现典型皮层-皮层下分布的微出血。脑微出血主要位于后皮质,如颞叶和枕叶,病灶多分布在一侧脑叶[33]。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