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晴:飘带来自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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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晴:飘带来自吉祥
飘带来自吉祥反映在古代于阗画中的祆教信仰符号段
晴
新疆策勒曾破获一起文物盗掘案,追回了一批原出土于达玛沟托普鲁克墩遗址的壁画。这批壁画真实再现了古代于阗故地的高超艺术水平,凝练了曾经广为流传的传说、信仰,所描绘的符号象征意义明确。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人物配饰是飘带。达玛沟出土壁画(策勒达玛沟)一、王所居室,加以朱画上面这幅壁画表达的意图非常明确。画师就是要表现一名赤身裸体的男子。既然赤身裸体,这名男子的身份该如何体现呢?一条红色的飘带,从他的双肩蜿蜒垂下。飘带硕长而宽阔,几道几近程序化而绘制的曲线、弯弧,飘带两端的甚至有些呆板地绘出的皱褶,衬托出这位裸男的身份非同寻常。再加上头部的背光,他是传说中某位名角形象便已明确。一眼瞥去,这名男子位于一拱形门内。这里,于阗画师使用了两种表现方式:一是透视手法,拱形门框上明显有一个大圆的痕迹。男子的背光圆的直径比起上面的大圆直径约小了一半。两个圆形的图案,一大一小,将这一拱形门框的内伸展表现出来。如此无立柱的拱形门,体现了伊朗古代的建筑风格,最典型的是伊朗德黑兰博物馆古代馆的入口,夸张地仿造了古代宫廷的拱门。而使用这样的拱门来区分绘画、
浮雕的主题单元,常见于古代犍陀罗艺术,例如塔克西拉贾乌瑞安的佛塔群。犍陀罗佛塔凡人物入画,必有故事。主人公虽具备表示头光的圆环,身披宽幅长飘带,却丝毫没有英雄气概。他单腿下跪,一手高举扶着门框,仰头看天,眼睛大睁。画师通过描绘这一连串的身体姿态,讲述了一个故事情节。此时,主人公处于慌乱之中(所以赤裸),怅然而失
爱人(所以跪求),爱人已升天(所以他的头几乎仰成平角
而观望天空)。这一画面表现的乃是“邬婆尸”故事。此主人公在汉译佛经中名叫“邬罗”。天女邬婆尸,即季羡林先生所译《优哩婆湿》的主人公优哩婆湿(音译不同)。这是“印欧语系产生最早、流传最广的一个爱情故事。”《梨俱吠陀》中已录有男女主人公的对话。这一故事经后世流传形成多个版本,且差异较大。最著名的是印度古典梵文诗人迦梨陀娑所改编的剧本《优哩婆湿》,以喜剧结束,歌颂印度教的天神。故
事的主角本是地上的国王,因优哩婆湿被魔鬼掠去而被因陀罗从地上请到天上,助天神打胜仗。国王与优哩婆湿相爱,后来因受诅咒而分离,几经波折,在因陀罗的帮助下最终还是结合在一起。季先生认为,除《梨俱吠陀》外,最早完整讲述邬婆尸故事的是《百段梵书》:天女与国王相爱,但与
他约法三章,其中包括不要让天女看到赤裸的国王。后来乾闼婆们设计,半夜偷走天女的羊,使得天女大惊高喊呼救。国王匆忙中赤裸着跳起来,而乾闼婆趁机闪电。天女看到裸
体的国王,遂消失不见。后来国王满怀愁绪,遍寻爱人。这个情节与上述壁画的描述吻合,皆有赤裸的男子,消失不见的爱人。天女逃逸归天,画中人物仰望天空,尤为殷切。此外,与这裸体画同批出土的壁画中,确实有天女的画像,胳膊上也缠绕着飘带,似出自同一壁画的组合。这些都显示出上述壁画所描绘的应是印度神话故事《优哩婆湿》。
达玛沟天女像印度出版《优哩婆湿》封面另一方面,来自印度的这则神话故事的轮廓已出现在《造像功德经》中,应为古代于阗人所熟悉。这部佛经唯有汉译和不完整的于阗语文本存世。此外,汉译《造像功德经》是于阗和尚提云般若译出。提云般若是于阗佛教史上的著名高僧,约于公元688年来洛阳,受武则天之托翻译佛经。平生所译经文唯有六部,篇幅较短,但其中四部皆在存世于阗语佛经中找到相应文本。《造像功德经》的梵文本,显然是提云般若赉来中原的。其中的邬婆尸故事很简单。当年佛上三十三天为母说法,也对众天神施与教诫,认为众天神纵然现世快乐,也会因恶业而堕落。然后列举天神犯下的种种罪愆,首先便是邬罗故事:“我念昔者有无量诸王,皆为汝等嫉妒之心非理所害。诸天子,昔有阿修罗王名曰邬罗,修行苦行,戒品清洁。而汝诸天等遣一天女名邬婆尸,惑彼王心,令亏净行。其王染着,威德损减,被那罗延天之所杀害,并无量阿修罗众同时败灭。其那罗延天既杀此王,又诛其众,因即收取邬婆尸女而往天宫。”
这与迦梨陀娑的《优哩婆湿》明显不同。佛经版本与富有浓郁印度教色彩的《优哩婆湿》同“源”,不同仅在于为各自的目的所导向的“流”。不过,佛经版本虽然简单,但仍可证明这则故事曾在古代于阗流传。此处有一个问题必须提出:这些壁画是画在佛教寺院里,还是画在民居的墙壁上?表面上看,同一批壁画中不乏佛教内容。目前学界也普遍认为古代于阗以佛教信仰为主。虽然汉籍史料有于阗“好事祆神”的记载,但所存文献几乎全是佛教的。加之壁画所存残破太过,故而将这些壁画笼统归入了佛寺所属。然而笔者以为,上述判断有失偏颇。诸如裸男等壁画,原本出自民居建筑,而非佛寺。佛寺的壁画着力于宣传佛传故事,如达玛沟小佛寺残存壁画以佛、菩萨的造像为主。因此,尽管古代于阗曾经流传的佛经涉及同一印度神话故事,但这些着重细节描绘的神话题材未必会大量出现在佛寺壁画中。失去所爱而慌张的裸体男子,妖艳的天女,披挂着红色的宽长飘带,这样的画面未曾见于佛教寺院以及石窟的壁画。于阗国的民居,至少是国王的宫殿应绘制有壁画。《梁书·诸夷传》于阗国条下有记载云:“王所居室,加以朱画。”达玛沟所出裸体国王、天女的壁画,也呈朱色,是对《梁书》的绝好说明。民居的墙壁,尤其是国王的宫殿绘有斑斓的画,绘有各种故事题材、甚至印度传说题材的画,这样的建筑见于粟特城,如片治肯特古城。现在于阗故地出土了朱画,这是应当关注的现象,达玛
沟遗址应有一片重要的民居建筑。二、古代伊朗的吉祥“灵光”达玛沟所见印度神话故事,更像是绘制在民居建筑墙壁上。中亚地区的考古发现可以对此提供参照。塔吉克斯坦片治肯特古城是座著名的粟特古城,居民信奉祆教,因此所出壁画没有佛教的内容,却往往绘制印度神话与民间传说故事。谈到片治肯特粟特人的壁画,需要先介绍一个普遍流行于古代伊朗文化圈的概念,即波斯语的farr。它是关于吉祥的集中体现,张鸿年教授译作“灵光”。所谓“灵光”,是集“吉祥、荣耀、好运”于一体的概念,尤其应用于国王和勇士。现代波斯语的farr,源自古波斯语铭文的farnah,阿维斯塔文献中写作xvar?nah,中古波斯写作xwarrah,粟特语farn,于阗语phārra-。或许因为吉祥是人类永久的心愿,所以这一概念普遍存在于中亚各民族的血脉当中,在突厥语、回鹘语及其他阿尔泰的民间传说中,“灵光”写作qut,同样表示“吉祥,荣耀,好运”。在阿维斯塔文献当中,xvarena表示皇族以及高贵家族的“灵光”。它并非仅是抽象的概念,而似乎是可以捕捉到的物体,以化身出现。如Ya?t记载了这样一个传说:灵光化身作鹰而从国王Yima身上逃离。这一理念也多见于中古伊朗语的文献。如巴列维语的《班达希申》描述xwarrah 寄身于火,火是xwarrah的灵魂,又将其比喻作一条“圣带”。白羊,也可以是“(皇族)荣耀、吉祥、幸运、灵光”的化身。以萨珊波斯的缔造者阿达希尔(ArdashirI)的传奇故事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