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赣方言_名词_雌_雄语素_结构不表雌雄现象探析_邵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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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卷 第1期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V o l .42
N o .1 2006年1月
J o urnal of Gua ng xi N or mal U niv er sity :Philo so phy and So cial Sciences Editio n Janua ry ,2006
[收稿日期]2005-06-10
[作者简介]邵宜(1963-),男,山西运城人,暨南大学副教授,文学博士。
客赣方言“名词+雌/雄语素”结构不表雌雄现象探析
邵 宜
(暨南大学中文系,广东广州510632)
[摘 要]“名词语素+雌/雄语素”却不构成表雌雄性别的名词,这一现象在客赣方言里普遍存在。
究其
原因,这些雌雄语素本来自于指人的名词,有实词意义,与名词语素组合为新词后,起初仍保留实词意义,后来逐渐虚化为标志性语素了。
这类词语从一开始并不表示雌雄,但是命名之初,雌雄语素的选择体现了人们把性别意识迁移于其他事物的特殊文化心理。
[关键词]客赣方言;雌雄语素;迁移;文化心理
[中图分类号]H 175;H 17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6597(2006)01-0068-04
一种语言对事物的命名总是能反映该语言所代
表的民族的社会文化心理。
这种心理可能是全人类共有的,也可能是该民族特有的。
性别意识是人类普遍的一种心理现象,从中折射出丰富多彩的社会文化景观。
为事物命名,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习惯,即便是同一语言的不同方言也会表现出一定的差异。
客赣方言当中有一部分名词是以“普通名词语素+雌/雄语素”的方式命名的,但其本身并不具备标识雌雄的功能,而是该名词所代表事物的统称。
例如“虱婆”即“虱子”,“婆”并不表示雌雄,“石牯”是“石头”,“牯”并不意味着雄性。
这种现象在客赣方言中普遍存在。
其他汉语方言中也有程度不同的反映。
本文讨论的语词是指客赣方言中具有雌雄语素的一些名词,它们不包括动物名称(如“鸡公”、“鸡婆”、“牛牯”、“牛婆”等),而是指以下几种类型:(1)人体部位:脑牯、耳公、鼻公、膝头牯、脑牯、手月争公(肘子)、手指公,等。
(2)某些昆虫:蚁公(蚂蚁)、虱婆
(虱子)、虫
宪公(蚯蚓)、虾公(虾),等。
(3)其他名词:石牯、鹅卵牯(鹅卵石)、笠女
麻(斗笠)、凼牯(小水坑),等。
本文所依据的材料主要来自李如龙、张双庆主编的《客赣方言调查报告》[1]以及刘伦鑫主编的《客赣方言比较研究》[2],部分方言材料取自笔者自己的母语及对邻近方言的调查。
一
在客赣方言中,用以表示动物雌雄的语素通常
有“公”、“牯”、“哥”、“
婆”、“女
麻”、“也母”等,其中最为常用的是“公”、“牯”、“婆”、“女麻”四个。
四者之间的对应关系如图1所示:
图1显示,“公”可以与“婆”搭配形成一对表雌雄意义的语素(主要是赣方言),如“鸡公”“鸡婆”、“狗公”“狗婆”;也可以与“女麻”搭配形成一对表雌雄
意义的语素(主要是客方言),如“鸡公”“鸡女
麻”,“猪公”“猪女
麻”。
“牯”同样也可以与“婆”或“女麻”组成一对雌雄语素,前者如“牛牯”“牛婆”、“猪牯”“猪婆”,
后者如“牛牯”“牛女
麻”、“猪牯”“猪女麻”。
值得注意的是:(1)不少方言里出现不止一个表示相同性别的语素,既有“牛牯”、“狗牯”,也有“猪公”、“鸡公”,“牯”、“公”都表示雄性畜禽,比较常见的是“鸡”通常用“公”(邵武的情况比较特殊,“牛”、“猪”、“狗”都用“公”,“鸡”反而用“牯”);(2)一般方言里表雌性的语
素通常只有一个,要么是“婆”,要么是“女
麻”。
“公”、“婆”应该都是来自指人的名词。
在古汉语
中,“公”、“婆”主要是作为名词来使用的。
“公”除了是一级“爵位”和官职的称呼外,还用于对人的尊称,如《史记·留侯世家》:“吾求公数岁,公辟逃我”;也可以称谓父亲或丈夫的父亲,如《战国策·魏策》:“其子陈应止其公之行”;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婆”在古代有“母亲”的意思,如“乐府诗集”之《折杨柳枝歌》:“阿婆不嫁女,哪得孙儿抱。
”《魏书·汲固传》:“(李)宪即为固长育至十余岁,恒呼固夫妇为郎婆。
”“婆”也用来称谓丈夫的母亲,如《窦娥冤》楔子第一折:“我将这婆伺养,我将这服孝守,我言词须应口。
”还可以用于对老年妇女的通称,如“黄道婆”、“媒婆”、“产婆”、“巫婆”等。
DOI:10.16088/j.i ssn.1001-6597.2006.01.015
由此可见,“公”、“婆”在古代是作名词用的。
“牯”、“女麻”的来源又是什么?查“牯”的本义是“牡牛”(即雄性牛),也指“牡牛之去势者”,也就是被阉割了的公牛,大概相当于“牛小伙儿”,不少地方把青年小伙儿称为“黄牯后生”(黄牯即“青年黄牛”),甚至小男孩或男青年的小名后面都可以加上“牯”用于称谓,如“熊建中”可以叫“中牯”,“蔡德明”可以叫“明牯”(有些地方方言不限于指称男孩儿,女孩儿也可以称“牯”,如“丽牯”、“凤牯”等)。
由此可见,“牯”有非常明确的年龄指向,即未成年的动物。
“女麻”也应该来源于指人的名词,今天的梅县话称谓(面称)母亲仍叫“阿女麻”,与“牛女麻”、“猪女麻”的“女麻”完全一样。
从音韵学的角度来看,今天多数北方话称谓母亲为“妈”,与“女麻”可能存在同源关系,理由是:同样来自古平声的字,部分归入阴调类,这一现象在许多方言里都能发现。
那么,用于指人的(如“公”、“婆”,“牯”除外)的名词怎么用在了动物身上呢?这可能与古代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有关。
如果我们稍加注意就会发现,能用“公”、“婆”区分雌雄的基本上都是与人类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家禽家畜,或是人们的生产工具(如牛、马等),或是生活资料(如鸡、鸭、狗、猪、羊等),很少听到“虎公”、“虎婆”、“蛇公”、“蛇婆”、“狼公”、“狼婆”的说法。
我们知道,远古人类都有图腾崇拜的风俗,这种风俗迁移到对家禽家畜的崇拜,反映了人类对五谷丰登、禽畜满圈的美好期盼。
从这个意义上讲,家禽家畜后面加表示雌雄的“公”、“婆”其实是一种尊称或爱称,与我们现在一般的理解有很大不同,其表示雌雄只是一种附带功能。
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人类生活方式的变革,早期人类的这种图腾崇拜意识渐渐淡薄,但是这种意识的痕迹却残留在了现今的一些词汇当中。
在今天看来,“公”、“婆”似乎是雌雄的标志性成分,但了解了其形成的历史背景,我们就会对这一类词语重新认识。
有一点必须指出,原来只是附带表示雌雄性别的功能现在得到了强化和突显。
由指称人演进到指称家禽家畜,进而转用到人的身体部位、昆虫及其他少数名词,变化进入第三个层级。
我们在客赣方言中发现了不少这样的例子。
1.指称人体部位的:
头:属于客方言的梅县、翁源、河源、清溪、揭西、秀篆、武平、长汀、三都、香港等地方言叫做“头也母”,赣方言宜丰话叫做“脑牯”。
鼻子:属于客方言的梅县、翁源、连南、河源、清溪、武平、长汀、宁化、三都、赣县、大余、陆川、香港,属于赣方言的吉水、宜丰、平江、修水、安义、都昌、余干、弋阳、南城、建宁等地方言叫做“鼻公”。
眼睛:赣方言宜丰话可以说“眼睛牯”,高安话可以说“眼睛牯哩”。
耳朵:客家梅县话、武平话叫做“耳公”。
脖子:赣方言醴陵话叫做“颈牯”。
胡子:客家梅县话、武平话叫做“须牯”。
舌头:客家话一般说“舌女麻”。
乳房:梅县、清溪、揭西、武平、宁化、陆川等地叫做“乳牛牯”。
胳膊肘:赣方言醴陵话叫做“肘月争牯”,平江话叫做“倒月争公”。
拳头:河源叫做“拳牯”,揭西、宁化、香港、茶陵、永新、吉水、醴陵、新余、宜丰、修水叫做“拳头牯”,秀篆叫做“拳头女麻牯”,平江叫做“拳头公”。
腿:吉水可以叫做“脚牯”,安义也可以叫做“脚牯哩”。
膝盖:三都、西河、永新、吉水、修水叫做“膝头牯”,醴陵、新余叫做“膝脑牯”,宜丰叫做“膝脑公”,平江叫做“膝头公”,宿松叫做“膝脑婆”,邵武叫做“膝儿女麻女麻”。
大拇指:梅县、翁源、连南、河源、清溪、揭西、秀篆、长汀、宁化、三都、香港叫做“手指公”,赣县、大余叫做“手指婆(哩)”,西河叫做“手女麻公”,陆川叫做“手女麻头”。
2.指称禽兽、昆虫的:
蝙蝠:梅县、翁源、清溪、揭西、秀篆、香港等地方言叫做“匹婆(子)”。
青蛙:客方言河源话、陆川话叫做“蛤女麻”。
蝌蚪:赣方言宜丰话叫做“蛤蟆牯”。
豹子:客方言大余话叫做“豹牯哩”。
大雁:客方言连南话叫做“雁婆”,赣方言新余话叫做“犭崖婆”。
蚂蚁:梅县、翁源、连南、揭西、武平、长汀、宁都、三都、西河、香港、新余等地叫做“蚁公”。
蚯蚓:客方言梅县话、连南话叫做“虫宪公”。
虱子:客家话梅县、翁源、连南、河源、清溪、揭西、秀篆、武平、长汀、宁化、三都、香港,赣方言弋阳、建宁、邵武等地方言叫做“虱女麻”;客方言宁都、赣县、大余,赣方言永新、醴陵、新余、宜丰等地方言叫做“虱婆(子)”。
蟑螂:赣方言茶陵、醴陵、都昌、宿松、余干等地方言叫做“扎
虫婆子(哩/口得)”,赣方言吉水话叫做“蛰婆”,阳新话叫做“灶女麻”,建宁话叫做“蛰女麻”,宜丰、平江、修水、安义叫做“蛰鸡婆(哩)”,新余话叫做“灶鸡婆”。
虾:客赣方言绝大部分叫做“虾公”。
老鹰:客方言梅县、翁源、连南、清溪、秀篆、武平、陆川、香港等地方言叫做“鹞婆”,揭西、长汀、宁化、吉水、宜丰等地叫做“犭崖婆”,宁都话叫做“犭崖牯”,三都话叫做“鹞女麻”,赣方言建宁话叫做“鹰女麻”。
尾巴:赣方言宜丰话叫做“尾牯”。
田螺:赣方言邵武话叫做“螺女麻”。
3.指称其他事物的:
太阳:赣方言新余话叫做“日头牯”。
月亮:赣方言新余话叫做“月牯”。
雷:客赣方言一般说“雷公”。
小水坑:赣方言醴陵话叫“凼牯”,安义话叫做“凼牯哩”。
石头:客方言河源话及清溪话、赣方言吉水话叫做“石牯”,客方言秀篆话、赣方言茶陵话及修水话、弋阳话叫做“石头牯”,赣方言新余话、宜丰话叫做“石脑牯”,赣方言醴陵话、平江话、安义话、余干话叫做“石头牯哩”,赣方言南城话叫做“石头女麻哩”。
鹅卵石:客方言赣县话、赣方言茶陵话及吉水话叫做“鹅卵牯”,赣方言醴陵话、安义话、都昌话、余干话叫做“鹅卵牯(哩/口得)”。
斗笠:客方言梅县、翁源、连南、清溪、揭西、武平、宁化、西河、陆川、香港及赣方言建宁等地叫做“笠女麻”,客方言秀篆话及宁都话、赣方言吉水话叫做“笠婆”。
这些语素用于指人时通常是指长辈,指称男女性别是其附带功能,引入指称动物时,从其原始动因看,是指人用法的一种迁移,功能几乎相同,也具有指称雌雄的附带功能。
但是进入第三阶段后,从今天的词义上看,上述功能已经弱化,看上去更像词缀。
那么命名之初这些语素是否已经词缀化了呢?这个问题我们在下文讨论。
二
反映在客赣方言中的这类现象能否在其他方言得到印证呢?笔者查阅了北京大学编写的《汉语方言词汇》[3]以及近年出版的《嘉禾土话研究》[4]、《东安土话研究》[5]和《乐昌土话研究》[6],从中找出了以下例子。
1.指称人体部位的:
胳膊:嘉禾土话叫做“手tu35婆”①。
拳头:厦门话、福州话、潮州话说“拳头母”,长沙话、双峰话、乐昌土话称“拳头牯”,东安土话叫做“拳头公”。
大拇指:梅县话、广州话、乐昌土话称“手指公”(乐昌有的地方也叫“手指婆”),潮州话说“指头公”或“手公”,福州话说“大拇哥”,建瓯话称“手女麻头”,嘉禾土话叫做“大kua33手头婆”。
膝盖:长沙话、双峰话、乐昌土话说“膝头牯”、“磕膝牯”,广州话可以说“膝头哥”。
乳房:嘉禾土话、东安土话叫做“奶婆”。
脸:东安土话叫做“面牯”。
耳朵眼儿:东安土话叫做“耳朵眼牯”。
2.指称动物的:
老虎:东安土话叫做“豹公”。
熊:东安土话叫做“熊婆”。
猴子:嘉禾土话叫做“猴哥”,乐昌土话有的叫做“猴牯”。
老鹰:长沙话可以说“鹰婆(子)”,梅县话说“鹞婆”,潮州话说“老鹰婆”,嘉禾土话叫做“岩鹰婆”,乐昌土话有的叫做“崖婆”。
八哥:梅县话称“鸟鹩哥”,广州话、阳江话、潮州话说“鹩哥”。
布谷鸟:嘉禾土话叫做“kua35公/kua35婆”。
虾:长沙话、双峰话说成“虾公子”,梅县话、广州话、乐昌土话、东安土话说成“虾公”(乐昌有的地方也叫做“虾公婆”),嘉禾土话叫做“虾公崽”。
蚌:建瓯话可以说“雷公女麻”。
鲫鱼:嘉禾土话叫做“鲫哥崽”。
青蛙:温州话可以说“蛤蟆牯”,广州话说“蛤
也母”,乐昌土话有的叫做“蛤婆”。
蝌蚪:嘉禾土话叫做“拐婆崽”,乐昌土话有的叫做“泥头牯”,有的叫做“泥头婆”。
癞蛤蟆:潮州话称“蛤婆”,乐昌土话有的叫做“鸡f y212婆”。
老鼠:嘉禾土话叫做“老鼠哥”。
蜗牛:梅县话叫做“细螺哥”。
螳螂:福州话叫做“草蜢哥”。
虱子:长沙话、双峰话、嘉禾土话、乐昌土话、东安土话叫做“虱婆(子)”,广州话、阳江话叫做“虱子也母”,厦门话、福州话、潮州话叫做“虱子母”,建瓯话叫做“虱女麻”。
臭虫:嘉禾土话叫做“mi24婆”。
蟑螂:嘉禾土话叫做“臊夹婆”。
蚂蚁:乐昌土话有的叫做“蚁公”。
蚯蚓:乐昌土话有的叫做“虫宪公”。
蜻蜓:东安土话叫做“m u13tau55公”。
米虫:嘉禾土话叫做“米虫婆”。
3.指称其他事物的:
太阳:潮州话叫做“日头公”。
月亮:厦门话、潮州话可以说“月娘”,嘉禾土话称“月亮公”。
雷:阳江话、厦门话、潮州话、福州话、建瓯话、嘉禾土话、乐昌土话说“雷公”。
石头:东安土话叫做“石头牯”(或叫“麻头牯”)。
鹅卵石:嘉禾土话叫做“鹅卵哥”,乐昌土话有的叫做“马卵牯”。
水坑:东安土话叫“水洞牯”。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现象几乎不见于北方方言,而是集中反映在东南几个方言区中。
可以肯定这是南方方言中较为普遍的一种现象,只是各地的材料参差不齐,很难完全对齐。
三
上述三种事物名称(人体部位、动物、其他事物)都不具备用雌雄语素来标注性别的词义特征,“公”、“婆”等语素是如何进入该类词语结构的?它们的作用和性质又是什么?本节就这些问题试作讨论。
人类认识的规律是由具体推及抽象、由熟悉推及陌生,是一个由内向外、由近向远的蔓延扩散过程,反映在概念的命名上亦是如此。
譬如人体器官推及与之相似的外界事物,并以此方式命名之,如以“头”为喻命名的“山头、坟头、奶头、弹头、箭头、蒜头、线头、烟头、针头、词头、韵头”,以“腰”命名的“山腰、裤腰”,用“脚”命名的“山脚、裤脚、墙脚、山脚、韵脚”,以“眼”命名的“节骨眼、窟窿眼儿、炮眼、枪眼、泉眼、针眼、字眼”等,以“鼻”命名的“门鼻儿、针鼻儿”,以“耳”命名的“帽耳、木耳、银耳”,以“嘴”命名的“奶嘴、喷嘴、山嘴、烟嘴”,以“口”命名的“隘口、出口、入口、窗口、刀口、风口、裂口、路口、袖口”,以“面”命名的“版面、表面、地面、封面、门面、谜面、桌面”,以“背”命名的“刀背、靠背、手背”,以“手”命名的“把手、扳手、靠手、摇手”,等等。
此类现象不仅见
①为方便表示,本文直接用国际音标代替本字,下文同。
于汉语,其他语言也很容易找到这样的例子。
基于以上认识,我们认为古人在命名部分客观事物时也遵循了这样的规律,那就是由人及物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雌雄语素经历了由实义向虚义的转化。
“公”、“婆”等本是用于指人的名词,后来迁移到动物身上,进而转用到对一些一般事物的命名。
从上面的举例看,有些词语当中的“公”、“婆”实词意义非常明显,譬如一些性质形容词加上“公”、“婆”构成的“形容词+雌/雄语素”格式的词语,用于指称某些特殊人群,其中的“公”、“婆”等是具有实词意义的,如“癫婆”(女疯子)、“懂婆”(傻女人,“懂”并非本字,而是音近代替字,读阳平调,意为“傻”,只用于形容女性)中的“婆”;“聋公”(聋子,不分男女)、“壮牯”(胖子,不分男女)最初可能专指男性,后来泛化了,也可以兼指女性。
个别名词带“公”、“婆”等成分,如宜丰话的“贼牯”(贼,不分男女),其“牯”最初也可能专指男性,后来也兼指女性了。
我们知道,名词性的偏正式复合词就其构成语素的词性来说有三种结构类型:一是“名词语素+名词语素”,二是“形容词语素+名词语素”,三是“动词语素+名词语素”。
第一种如“火车、飞机、壁画、课桌、电话”等;第二种如“黑板、新闻、青年、红人、广场”等;第三种如“烤鸭、烧饼、爱情、存款、去向”等。
最容易被认定为偏正式复合词的是“癫婆”(女疯子)、“懂婆”(傻女人)之类的词语。
而“聋公”、“壮牯”等词语从来源上说也可以看作是“前偏后正”结构。
上文指称身体部位的词语有一个特点:一般和“牯”、“公”等搭配,很少发现与“婆”搭配的例子。
这个现象很有意思。
首先,因为没有对立的“婆”等雌性语素,“牯”、“公”在这里不表示雌雄;其次,为什么一般只搭配“公”、“牯”,而不与“婆”搭配呢?我们认为,这与古代性器官图腾有关,“鼻子”、“拳头”和“膝盖”都与男性生殖器有着形态相似的地方。
“公”、“牯”在这里起借指的作用,仍然应当看作名词性成分。
至于“虾”叫“虾公”、“虱子”叫“虱婆”、“蟑螂”叫“蛰鸡婆”,符合中国传统的阴阳学说。
“公”、“牯”当属阳性,“婆”、“女麻”当属阴性。
“虾”属阳,当然应该为“公”、“牯”一类,“虱子”、“蟑螂”属阴,自然归为“婆”、“女麻”一类。
“公”、“婆”仍是名词性成分。
“石头”坚硬犹如雄性动物之刚毅,“拳头”用以格斗,当属雄性之所为,故以“牯”命名之;“雷”之咆哮犹如男性之粗犷,“鼻”之挺拔犹如雄性伟岸之躯,故以“公”命名之;“虱子”藏于暗处,“青蛙”隐于阴湿之所,当属阴性,故以“婆”、“女麻”命名之。
有些词语呈现两种截然相反的命名结果,如“手指头”有的叫做“手指公”,有的叫做“手指婆”,这是命名角度不同造成的。
以“公”命名取其直立挺拔之形,以“婆”命名取其“指头肚富态如女人”之外观。
据上分析,雌雄语素不表雌雄的现象必须从命名之初的文化心理进行分析,人们把对雌雄性别的基本认识用于类比客观事物,并通过雌雄语素把这种认识转用到对新事物的命名上,这才形成了今天客赣方言(包括其他南方方言)中雌雄语素不表雌雄的特殊词汇文化现象。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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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刘伦鑫.客赣方言比较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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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张双庆.乐昌土话研究[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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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卢小群.嘉禾土话研究[M].长沙:中南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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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n the Ph eno menon that the Structure of
“N ouns+Mo rph emes Marking M ale or Female”
no t Showing M ale or Fem ale in Gan and Hakka Dialects
S HAO Yi
(Depa rtment o f Chinese Languag e and Lite ratur e,J inan U niv e rsity,Gua ng zho u510632,China)
Abstract:The st ruct ure of“nouns'mo rpheme plus mo rpheme marki ng ma le o r f emale”does no t ex press nouns st andi ng f or male o r female.This pheno meno n ex ists in Gan and H akka dial ects.Af ter new w o rds bei ng coi ned w it h noun's mo rpheme,the dialect s g radual ly becam e g ra mmatical as a s i gn of relati onal m eani ng mo rpheme.Tho se w ords sho w a special cultural m ent ali ty that mov es t he sex ua l co nsci ousness to o ther o bjects.
Key words:Mo rphemes marki ng male o r f emale;g ramma tical;cult ural co nsciousness
[责任编辑 阳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