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贺铸词

读贺铸词

第一次接触到贺铸的词，便是这首催人泪下，不忍猝读的悼亡词《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在孤寂的清冷雨夜，词人回忆起逝去的妻子，一句“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将他积淀的沉痛之情昭然纸上，“谁复挑灯夜补衣”洗去了铅华，朴实的内心独白，吐露出了对妻子深切的怀念。天人相隔，情意却长存于世，往日历历在目，物是人非，半百之人只能独眠于床，怎叫人不伤感动容！

后人品读贺铸的词多感慨于其风格的多样化。的确，贺铸的《东山词》犹如一个万花筒，词的风格刚柔兼济，千变万化，不拘一格，或奇艳，或清新，或沉郁，又或豪放旷逸。“北宋词人大多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唯有贺铸是英雄豪气与儿女柔情并存。”①

我在读这位才情卓越的词人的词篇时，同样有感于此，并且从内容题材入手来分析，借鉴各位大家的鉴赏，总结了贺铸词的多样化风格。

提到贺铸，不少人想到了他的雅名“贺梅子”，这是在整个词坛中难得一见的因为一句巧词而获得的美称。足可以想象那首《青玉案》是多么深入人心。这也是贺铸词中婉约风格的鼎力之作。程俱《贺方回词序》这样说：“方回仪观甚伟，如羽人剑客，然戏为长短句，皆雍容妙丽，极幽闲思怨之情。”同时，婉约密丽的词作也是《东山词》中为数最多的。

男女恋情历来就是大多北宋词人的首选题材，同样在贺铸吟咏爱情的佳作也不少。如《西江月》：

携手着花深径，扶肩待月斜廊。

临分少伫已伥伥，此段不堪回想。

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

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孤舟枕上。

此词爱情词中的佳作。上片写对分别前美好欢会情景的回忆。下片写别后的相思之苦。“携手看花深径，扶肩待月斜廊”两句，首先追忆昔日欢会的美好的情景。下两句承上紧转，前面的赏心乐事都反衬出此时的寂寞凄凉与忧伤，情

感的洪流形成巨大落差。下阕写在孤舟之中，词人独自面对一盏孤灯，雨碎，人断肠。结句一个“更”字在整体上把这份“不堪回想”深化了一层。全词用笔句句紧逼，用意层层深入，将主人公与恋人的别后相思之情抒写得淋漓尽致，显得沉郁顿挫，情厚意婉。同样在《点绛唇》（一幅霜绡）一词中，分别用男女口吻诉说了别后的相思之苦。，画面转换，层次演进，极尽含蓄蕴藉之致，显出意致浓郁，沉郁雄厚的艺术风格。李攀龙评《望湘人》一词曰：“词虽婉丽，意实展转不尽，诵之隐隐如奏清庙朱弦，一唱三叹。②还比如《薄幸》、《菩萨蛮》等都属于此类，将自己的满腔情意融入词作当中，意蕴深长，语言精丽，而又深厚浑成，风格很是奇特。

当然，由于受当时“词为艳科”等思想的影响和社会创作风气的侵染，以及贺铸本人“吾笔端驱使李商隐，温庭筠，当奔命不暇”③，经常化用唐诗入词，富丽精工，典雅别致。贺铸的爱情词中出现了不少秾丽靡艳的词作。如《第一花》“豆寇稍头莫漫夸。春风十里归繁华。金楼玉蕊皆殊艳，别有倾城第一花。青雀坊，紫云车。暗期归路指烟霞。无端却似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风格就稍显艳丽。

贺铸其他写爱情的词中格也不拘泥于一体。

在《梦相亲·木兰花》中，以自叙传的形式写一位男子失恋的痛苦和对姑娘深重的爱情。最后两句“此欢只许梦相亲，每向梦中还说梦”展示出了一种沉郁凄凉的氛围。小令《减字浣溪沙》“楼角初销一缕霞，淡黄杨柳暗栖鸦，玉人和月摘梅花。笑撚粉香归洞户，更垂帘幕护窗纱，东风寒似夜来些。”词人笔法空灵细腻，抒发了对玉人艳羡怜爱的情怀。造成了清幽淡远，幽洁高旷的意境。杨慎《词品》谓此词“句句绮丽，字字清新，当时赏之，以为《花间》。《兰畹》不及，信然。”④一评语，较为准确地概括了此词的艺术风格。像刚那首《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感情真挚，没有过多的雕琢，全凭情感的驱使，因而也格外感人至深。是贺铸词中难得的清新淡雅之作。又比如《芳草渡》：

留征辔，送离怀。羞泪下，撚青梅。低声问道几时回。

秦筝雁促，此夜为谁排？

君去也，远蓬菜。千里地，信音乖。相思成病底情怀？

和烦恼，寻个便，送将来。

这首词一反常见的浓艳密丽风格，不事雕琢，清丽自然，朴实无华，使人耳目一新，写出了女子难舍难分的愁绪。

我们再来关注一下贺铸专门抒写愁绪的词作。

《更漏子》，“曲阑干，凝伫久，薄暮更堪搔首！无际恨，见闲愁，侵寻天尽头”，清丽淡雅，缠绵哀怨。如果说这首词没能超越出一般“欲说愁断肠”的风格，那么这首《天香·伴云来》（烟络横林）：

“络横林，山沉远照，逦迤黄昏钟鼓。烛映帘栊，蛩催机杼，共苦清秋风露。不眠思妇，齐应和、几声砧杵。惊动天涯倦宦，駸駸岁华行暮。当年酒狂自负，谓东君、以春相付。流浪征骖北道、客樯南浦。幽恨无人晤语。赖明月、曾知旧游处，好伴云来，还将梦去。”融情于景，以健笔写柔情，写景抒情细腻而周密，笔力遒劲，挥洒自如，抒写了游宦羁旅，悲秋怀人的落寞情怀，风格与一般婉约词的软语旖旎大异其趣，被词学大师朱疆村评为“横空盘硬语”。⑤一直被推崇为东山词中婉约与豪放词风并存的代表作。

说到贺铸的豪放词，大多表现在他抒发自己的报国热情和仕途坎坷的词篇中。这类应首推《六州歌头》。这首词调来自唐代西北边地，高亢雄壮。作者用这亢爽激昂之声，书写了自己豪纵奔放的壮怀侠气。这在当时的词坛中毫不怀疑地是吹进了一股慷慨激昂的豪迈之风。类似风格的作品还有《行路难》：“缚虎口，悬河口。车如鸡栖马如狗，白纶巾，扑黄尘。不知我辈，可是蓬蒿人。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颠，不论钱。谁问旗亭，美酒斗十千。酌大斗，更为寿。青鬓常青

古无有，笑嫣然。当垆青女，十五语如弦。遗音能寄秋风曲，事去千年犹恨促。揽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

这首词通篇用典，具有慷慨悲凉的气势。不同于上一首的地方是它虽然同样抑扬顿挫，却隐约透露出一股感伤，强烈抒发心中怀才不遇的苦闷，抒发生命短促，光阴虚度的痛苦，豪而不放。

在他同类题材的词作中有首《人南渡》（感皇恩）：

“兰芷满汀洲，游丝横路。罗袜尘生步，迎顾。整鬟颦黛，脉脉两情难语。细风吹柳絮，人南渡。回首旧游，山无重数。花底深朱户，何处？黄梅子，向晚一帘疏雨。断魂分付与，春将去。”

此词也抒写作者政治理想无法实现的苦闷情怀。但显得清疏淡雅，明隽幽洁，风格上别具一格。他的《阳羡歌》（踏莎行）与此词情感接近，内容上也突破了词为艳料的传统藩篱。

贺铸的咏史怀古词风格也不同于前人就某一历史事件、某一历史人物而生感慨，古今契合。而是站在历史的高度，感慨世事沧桑，给人非常深刻大多感悟和启示。如《天门谣》写得大起大落，大气磅礴。

我们还可以具体来看看贺铸的一组词《捣练子》。这是他又不同于前人的特色，反用思妇来反映戍夫的悲惨生活和不幸命运。《捣练子·望书归》：“边堠远，置邮稀，附与征衣衬铁衣。

连夜不妨频梦见，过年惟望得书归。”

此词着意描绘思妇的内心世界，是这组词中词意最为哀婉、沉痛的一篇。而《捣练子·夜如年》就语言通俗流畅，显得浅近自然。《捣练子·夜捣衣》既有民歌情味，又以清婉见长。

综上所述，贺铸融合了花间词，南唐体和以苏轼为代表的豪放词的风格特色，词作在不同题材上，风格各异。即使在同一题材上，由于遣词用句的不同，和感情的细微差别，或爆发喷涌，或沉郁含蓄。也导致了词作风格超多样化发展。其“语言上上承晚唐温，李密丽的语言风格”另一方面，沿着苏轼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