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昆虫意象的分类与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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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中昆虫意象的分类与分析
《诗经》是中国文学少年时代的骄傲,文学自觉意识在此阶段已然显现。先民的生命意识逐步从混沌中走向清晰,因而,《诗经》作品中对生命存在的思索与追问日趋增多。这种生命自觉的意识首先源自当时生存环境的残酷现实,借作者身边熟悉的场景、物候而抒发,其中尤以对动物、植物的文学书写最为出色。
昆虫文学,顾名思义是指以昆虫为文学创作的主要题材,抒发由昆虫而产生的文学情感、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反思,并涉及昆虫与周边环境生态联系的文学。就其内涵而言,它包括昆虫进入文学各时期的发展演变规律、盛衰之状况;各类昆虫的意象表现、文化意蕴的差异;不同作家写作的思想倾向,以及凡与昆虫直接或间接有关系的思想、经济、教化等。
一、《诗经》作为昆虫文学萌芽的科学依据
中国昆虫文学萌芽于《诗经》,是有科学依据的。数据统计是还原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手段,通过数据的整理所反映出来的情况可以给我们直观的印象,尽管数据本身不一定能完全揭示它的文学意义,却能够给人最真实的原貌,对研究工作和文本分析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首先,从作品数量上看,结合统计学的定量分析方法,《诗经》单独使用了“虫”字的地方不多,例如《召南·草虫》的“喓喓草虫”、《齐风·鸡鸣》的“虫飞薨薨”、《大雅·桑柔》的“如彼飞虫”、《大雅·云汉》的“蕴隆虫虫”、《周颂·小毖》的“肇允彼桃虫”。这中间仅有“草虫”为昆虫,其他几个如“虫虫”、“虫飞薨薨”泛指鸟和虫,“飞虫”、“桃虫”指鸟。
按《风》、《雅》、《颂》分别进行人工统计,其次,从文学作品的社会影响来看,《诗经》中昆虫文学影响深远。《诗经》中的昆虫形象对后世昆虫的文学性格起到了奠基的作用。例如害虫多象征小人;斯螽、阜螽、蟋蟀与物候相关;螓、蛾、蝤蛴等象征美人;螽斯象征子孙后代众多;蜉蝣象征短暂的虚华不实;蜩螗象征乱象等。表现的主题既有反映国家之象,又有反映社会之貌的,不仅有一般人民的生活,还有位高权重者的生活,并涉及女子、贤与不肖、美貌等多方面、立体的图景。
昆虫意象透露当时政治之现状,展现古人浸润于自然的体察。《诗经》向世人展示了先秦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的情况,《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因此“兴、观、群、怨、事父、事君”是《诗经》留给后世的大道理,“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则是用来增长见识的小事情。《诗经》中多用比、兴,而这类诗句大多是由鸟兽草木虫鱼构成的,“兴、观、群、怨、事父、事君”的大道理就寄寓在鸟兽草木虫鱼中,从某种意义上说,了解这些“小事情”往往是了解“大道理”的重要途径,昆虫意象是名副其实的“小事情”。
二、《诗经》中昆虫意象的分类与分析
昆虫的分类阶元与其他动植物相同,包括界、门、纲、目、科、属、种,按照蔡邦华氏2亚纲34目系统,本文将《诗经》中出现的昆虫文学形象归入以下七目:
1.以蜉蝣(又叫渠略)为代表的蜉蝣目昆虫。蜉蝣组成一个小目,已描述约3000种,在温带地区种类最多。通称蜉蝣,它们“体细长,软弱,口器为退化的咀嚼式,已丧失功能,触角刚毛状,前翅大,后翅小或缺,尾须长,常有1根中尾丝。原变态,即稚虫发育至成虫,有一个很短的亚成虫期,此期足较短,翅较不透明,较不活跃,经脱皮羽化为成虫。稚虫捕食小型水生动物,捕食范围很广,是淡水植物链中重要的一环。成虫寿命极短,‘朝生暮死’,飞翔力弱,部分种类有趋光性。在飞翔中交配。”
蜉蝣一词最早出现在《诗经·曹风·蜉蝣》: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借美丽而短暂的蜉蝣,讽喻时事,因其羽翅薄而鲜洁,休息时双翅张开,直立背面,非常漂亮却不能久存。《毛诗序》:“蜉蝣,刺奢也。昭公国小而迫,无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将无所依焉。”郑玄《笺》亦认为“喻昭公之朝,其群臣皆小人也。徒整饰其衣裳,不知国之将迫胁,君臣死亡无日,如渠略然。”朱熹在《诗集传》说:“此诗盖以时人有玩细娱而忘远虑者,故以蜉蝣为比而刺之。言蜉蝣之羽翼,犹衣裳之楚楚可爱也。然其朝生暮死,不能久存,故我心忧之,而欲其于我归处耳。”这首诗中就是借蜉蝣的自然生长规律来讽喻君臣只重视华饰而轻朝政的做法,是不会长久的。
2.以蟋蟀为代表的直翅目昆虫。《诗经》中属于直翅目的昆虫有螽斯(zhong si)、草虫、阜螽、斯螽、莎鸡(认为suō音正确,shā音恐误,蝈蝈)、蟋蟀六种。“该目昆虫为头下口式,口器咀嚼式,触角丝状,复眼发达,多数单眼3个,前翅为覆翅,后足跳跃足或前足开掘足。渐变态。部分种类的雄虫能以声求偶、示敌,雌虫则无声。”《诗经》中,直翅目昆虫象征着两种意义,一为象征子孙众多,二为象征时令。先看象征子孙众多的《周南·螽斯》: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毛诗序》云:“螽斯,后妃子孙众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中国先民颂祝多子多孙的诗旨,显豁而明朗。就意象而言,螽斯产卵孵化的幼虫极多,年生两代或三代,真可谓是宜子的动物。诗篇正以此作比,寄兴于物,即物寓情,“子孙众多,言若螽斯”即此之谓。因此,“螽斯”不只是比喻性意象,也可以说是《诗经》中不多见的象征性意象。草虫、阜螽言夏秋均可象征时令,《召南·草虫》中的“喓喓草虫,趯趯阜螽”、《小雅·出车》的“喓喓草虫,趯趯阜螽”)皆言昆虫的声、貌、状,以它们的自然生物习性和出现时间来象征夏秋之交的时令。斯螽、莎鸡分别象征五月、六月,《豳风·七月》言:“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斯螽、莎鸡二虫五、六月始有,因此诗中乃应时之态。
二虫接连出现,言季节之流转,“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象征天寒到来。诗中从蟋蟀在野、在宇、在户、入床下,由外而
内,由远而近,象征天气逐渐寒冷,蟋蟀都从外面躲进屋内避寒了,古人观其习性,就能总结规律。《唐风·蟋蟀》“蟋蟀在堂”则象征岁暮将至,蟋蟀已不在户外活动,点出这个时间段以后,劝人及时行乐,不然日月将舍之而去。古人常将昆虫活动与季节月份相连,从而总结候虫纪时之规律,昆虫虽然微小,却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以上即是最初的文学印证。
3.以蝉为代表的同翅目昆虫。《诗经》中的蝉类计螓(qín)、蜩(tiáo)、螗(táng)三种,“头后口式,口器刺吸式,雌雄异形现象常见,渐变态。产于美洲的十七年蝉是生活历期最长的一种昆虫。昆虫界中叫得最响的是某些种类的雄蝉。植食性、陆生,不少是农林作物的重要害虫,除直接危害外,还传播植物病毒,尤以蚜虫最为重要。有的叶蝉和飞虱在黄昏或昏暗的灯光下会刺人吸血。”
多栖于植物枝干,五月到九月最为常见。《诗经》中“螓首”为拟态,以物比之,象征额之宽广。见《卫风·硕人》: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qiú qí),齿如瓠犀(hù xī),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写美人之美,多以物象比之,以蝉的美丽形态作比。《诗经》中,蜩、螗则多言声,以声之到来或象征月份,或象征和谐之声、混乱之声。
《豳风·七月》“四月秀葽,五月鸣蜩”,这里的蝉就不是秋蝉,而是比较早出现的蝉,象征月份。再看《小雅·小弁》:菀彼柳斯,鸣蜩嚖嚖。有漼者渊,萑苇淠淠。譬彼舟流,不知所届,心之忧矣,不遑假寐。有柳树多的地方就多蝉,蝉虽微小,却也群聚,和谐相处,有伴可依,象征人也应该求友合群。诗中体现无友群之苦,就像舟流,不知所往,有这样的愿景,却事与愿违。蝉在这里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