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社会历史发展的动力系统

山东社会科学

Shandong Social Science 2005年第2期(总第114期)No.2,2005(Serial No.114)

收稿日期:2004-10-28

作者简介:张文军(1957-),男,山东大学威海分校哲学所教授、所长;节仁(1946-),山东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

论社会历史发展的动力系统

张文军 节 仁

(山东大学威海分校哲学所,山东威海 264209; 山东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山东济南 250002)

[摘要] 社会历史发展动力问题,是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唯物史观的基本理论问题。从整个人类社会历史进程来看,社会历史发展动力是一个 合力 。这个 合力 是一个包括外部因素和内部因素、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自然因素和社会因素、需要和利益、目的和手段等各种要素在内的、动态的动力系统。上述动力系统的各种要素,存在于动力系统结构的各个方面,发挥各自的功能和作用。这些要素相互作用,形成一个总的合力。社会的发展不是哪一个方面单独发生作用的结果;哪一个方面都不能独自推动社会的发展。只有这个合力,才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动力。在社会历史的不同阶段上,这些要素所处的位置是不同的,对历史发展所起的作用也是不同的。

[关键词] 社会历史发展动力; 合力; 动力系统

[中图分类号]B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 4145[2005]02 0024 04

关于社会历史发展的动力问题,多年来在我国哲学界和历史学界一直争论不休。有人认为社会基本矛盾是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有人认为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有人认为人民群众是创造历史的根本动力;还有人反对这一观点,提出并多方论证英雄人物和人民群众一起是创造历史的根本动力。除去后一种观点外,其他观点都有一定的道理,又都有一定的片面性。从总体上看,社会历史发展的动力是恩格斯晚年提出的 合力 。这是唯物史观的创始人关于社会历史发展动力的全面的解释和科学的结论。但是,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这一结论并没有引起人们应有的重视。只是在近十几年,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并得到了我国一些哲学工作者的探讨。当然,恩格斯的结论还只是一些原则性的指示,需要结合社会历史的发展,加以具体化和系统化。

一、恩格斯的 合力 论

关于社会历史发展的 合力论 ,是恩格斯在1890年9月给约 布洛赫的重要书信中正式提出来的。但是,在此之前,他在1886年的 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 (以下简称 费尔巴哈论 )一书

中,就已经提出了社会发展 合力论 的基本思想。在这本书的第四章中,他分析了社会规律不同于自然规律发生作用的特点,指出自然规律表现在全是不自觉的、盲目的动力的相互作用中;自然界的任何事物发展的最终结果,都不是作为预期的目的自觉地发生的。而在社会历史领域内活动的,全是有意识的、追求某种目的的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自觉的意图和预期的目的。然而这些预期的目的,在大多数场合都彼此冲突,互相矛盾,从而使最终结果和任何人预期的目的都不符合。 无论历史的结局如何,人们总是通过每一个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觉预期的目的来创造他们的历史,而这许多按不同方向活动的愿望及其对外部世界的各种各样作用的合力,就是历史。 [1](P248)问题在于,产生这些愿望的动机是由什么样的动力决定的。在阶级社会里,对立阶级之间的斗争和它们的利益冲突,是历史的动力。而阶级斗争都是围绕着经济解放进行的,因此,归根到底是由生产力和交换关系的发展决定的。在这里,恩格斯已初步阐发了 合力论 的内容。

如果说 费尔巴哈论 还是用由人的意志到政治

再到经济基础的、 逆向 的推论方法,初步表述了关于历史进程的 合力论 ,那么,恩格斯在19世纪90年代的通信中则用了 顺向 的,即由经济基础到人的意志再到历史进程的最终结果的方法,明确地阐述了 合力论 。在1890年9月给布洛赫的信中,他首先申明了唯物史观的根本观点,即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在这个基础上,发生了经济、政治、思想等各种因素间的交互作用。从这些因素的交互作用所形成的许多特殊条件中,产生出了许多不同的意志。这许多不同的意志相互冲突,形成了一个总的 合力 ,造成的最终结果是谁也没有希望过的事物,这就使得以往的历史总是像一种自然过程一样地进行。可以说,这是对社会发展动力从正面(不是通过批判)进行的全面(不是为了突出一个方面而忽视另一个方面)阐述。

合力论 中的 合力 ,不仅仅是个人意志,还包括产生这些意志的多方面的特殊生活条件的力量。关于 合力 的概念,恩格斯直接说的虽然是 各个人的意志 都达不到自己的愿望,而是融合为一个总的平均数,一个总的合力 ,但在这一阐述的前面,他已经明确地指出了, 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出此就产生出一个总的结果,即历史事变,这个结果又可以看作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 [2](P478)显然,这无数相互交错的力量,包括各个不同的意志赖以形成的、经济的、政治的以至意识形态的各种力量在内。

在这里,对恩格斯所说的经济因素,有必要作一点解释。他1894年1月给瓦 博尔吉乌斯的信中指出,作为经济因素的经济关系,不仅 包括生产和运输的全部技术 ,而且 包括在经济关系中的还有这些关系赖以发展的地理基础 当然还有围绕着这一社会形式的外部环境 。[1](P731)这样,恩格斯所说的作为社会发展动力的 合力 ,就把推动社会发展的自然因素和社会因素、物质因素和精神因素(包括个人意志)、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都包括进来了。

合力论 把社会发展的动力看作一个完整的系统,把经济的、政治的、思想的各种因素都纳入了社会历史的动力系统,从总体上说明了这些因素在这个系统中的位置。这样,就既反对了把经济因素看成唯一决定性因素的经济决定论的形而上学思想,又反对了唯意志论。这两种错误观点,在恩格斯逝世以后,在马克思主义哲学队伍中,虽然没有以完整的形式公开出现过,但这样的思想倾向却经常发生,给无产阶级革命事业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危害。

多年来, 合力论 一直没有得到正确理解、足够重视和普遍接受。人们对社会发展的动力有许多不同的理解,但多数还没有树立社会发展的动力是 合力 的思想。例如,到20世纪80年代初,关于社会发展的动力,前苏联学者大体上有六种不同的看法,但没有一种提到恩格斯的 合力论 ;在中国学术界十种之多的观点中,只有一种观点认为 合力 是社会发展的直接动力,而持这种观点的人具体意见还很不一致。这些观点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有以下几种。一种认为在阶级社会里,阶级斗争是社会发展的动力,另一种认为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再一种认为社会基本矛盾是社会发展的动力,还有一种认为人民群众是社会发展的原动力。后来,又有人反对人民群众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的观点,提出并多方论证英雄人物和人民群众一起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在这几种观点里面,除去第一观点只讲阶级社会,不适合我们这里讨论的问题外,另外三种观点都不能全面地、系统地说明社会发展的动力问题,都有一定的片面性。比较起来,生产力动力论具有较大的片面性。第一,这里的生产力系指物质生产力,它的作用是带有历史性和暂时性的。在人类社会的初始阶段,物质生产力对社会发展的作用并不具有决定意义,具有决定意义的是自然环境和人类自身生产;而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则是科学生产。第二,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虽然它的作用越来越大,但仅仅通过生产力的发展,远远不能解释社会历史发展的一切问题。第三,在社会发展的一定阶段上,生产力的发展虽然对社会历史的发展具有决定作用,但它离开其他社会因素也不能存在和发展。因为生产力仅仅是生产方式的一个方面,在现实生活中,离开生产关系的生产力是不存在的。

社会基本矛盾动力论,从其内容来讲,与 合力论 基本一致,但也有缺点。第一,它没有把社会基本矛盾看作一个发展过程,而根据我们的观点,社会基本矛盾仅仅在人类社会历史一定发展阶段上才存在;第二,它强调的只是社会因素,即社会基本矛盾的三要素:生产力、生产关系 经济基础、上层建筑,而忽视了外部环境、自然环境和个人意志的作用。

人民群众动力论从根本上说是正确的,但是它是从一个侧面看问题的,因此,也不能充当说明全部社会历史现象的方法论武器。而英雄人物和人民群众一起是创造历史的动力的观点,则貌似全面,实际上是根本错误的。第一,在唯物史观看来,真正的英雄人物(而不是所谓 奸雄 和反动人物)是包括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