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中国古代白话短篇小说研究概述

纵观二十世纪关于白话短篇小说的研究，它是 一个由窄及宽、由浅入深的不断扩展和深入并形成 一定规模的过程，研究内容涉及到材料的发现、书 目的整理、本事的溯源、作品的校勘、文本的研究 等多个方面。在不同的研究时期，侧重点都不一 样，一般来说可以分三个时期。
一
第一时期为 年以前。这一时期的白话短 篇小说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材料的收集、整理上；同 时，也有少量的对于作者的生平、作品的本事来 源、内容等研究。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等个别作品上，如胡士莹的 百花齐放。另一方面表现在无论是研究广度、深度
《〈杜 十 娘 怒 沉 百 宝 箱〉 分 析》（《浙 江 日 报》 和方法上，较以往有了更大的发展和突破。具体表
）、《杜十娘故事的演变》（《浙江日报》 现如下：
）；唐致《杜十娘为何投江》（《文汇报》
一是研究领域不断扩大。除了继续对冯梦龙、
二是在研究的具体作家作品上，只注重个别较 的几十年里，一直都是这方面最有影响的校注本。
著名的作家及其作品研究，对其他小说作家与作
三
品、特别是清以后的作家、作品未能给以重视，其
研究几乎处于空白状态。在这一时期的研究论文
第三时期是二十世纪的后二十年。在这一时
中，绝大多数的论文在作家方面主要集中在冯梦 期，由于社会思想的解放、学术气氛的活跃，白话
四卷、《再团圆》五卷（泉州书肆刊本）。董康在二 至光绪年间的“平话系统图”，系统地介绍了明清
三十年代也多次到日本访书，著有《书舶庸谈》（武 两代的平话集，是对明清白话短篇小说书目的一次
进董氏出版， ），引用了日本内阁文库所藏小 较早、较系统的整理。 年孙楷第发表了《中
说目录，其中涉及白话短篇小说的有元版《全相平 国通俗小说书目》，对包括白话短篇小说在内的中
《觉世明言十二楼》、《贪欢报》、《古今烈女传演义》。 些学者还对白话短篇小说进行了书目整理等工作。
年，北京古今小品书籍印行会影印出版了日 如鲁迅
年在《语丝》上，刊发了《关于小说
本学者长泽规矩在日本内阁文库中发现的版心为 目录两件》，其乙部“宋人词话”栏辑录了《灯花
清平山堂的话本十五篇，起名为《清平山堂话本》。 婆婆》、《种瓜张老》、《紫罗盖头》、《女报冤》、《风
《二刻拍案惊奇》等小说的回目。谭正璧也撰有《日 拍案惊奇的来源和影响》（ 年）。一些研究者
本所藏中国佚本传奇小说》（《东方文化》
对于白话短篇小说编撰者的生平进行了考查，如容
卷 期）和《日本所藏中国佚失小说述考》（知 肇祖发表了《明冯梦龙的生平及其著述》（《岭南学
行编译社
），其中对藏于日本的白话短篇小 报》 ）、孙楷第发表了《李笠翁与十二楼》（《图
这一时期的白话短篇小说的研究在时间上主
要是在二三十年代以后，是伴随着新文本和新材料 的不断发现而日渐兴盛起来的。二十年代初期，鲁 迅著《中国小说史略》，在自己考证和借鉴了日本 学者盐谷温《关于明的小说“三言”》及《宋明通 俗小说流传表》的基础上，列专章《明之拟宋市人 小说及后来选本》 对 “三言”“二拍” 及其选本、 《西湖二集》、《醉醒石》等作品及其作者进行了介 绍；对创作上的特点进行了精当的评价。这称得上 是二十世纪最早的研究。在著作中，鲁迅还针对中 国白话短篇小说自身的特点，最先提出了“拟话 本”这样一个体裁概念，这一概念为此后的学术界 所认可；并作为中国古代白话短篇小说的代名词， 在整个二十世纪的学术研究中一直被使用。
龙、凌濛初上；在作品研究上，主要集中在《三 短篇小说的研究得到了飞跃的发展，取得了可喜的
言》、《二拍》上，如上段所引用的论文基本上都是 成果，呈现出繁荣的局面。这种繁荣；一方面表现
如此。在具体篇目研究上，也表出明显的一致性， 在各种学术刊物上发表了大量的有关的学术论文，
这就是许多研究者将目光放在了《三言》中的名篇 其数量之多、内容之丰富都是前所未有的，可谓是
并且主要集中于“文革” 以前的时间里，“文革”
三是在研究方法上，主要是以庸俗社会学的方
期间几乎没有什么研究成果发表。而在为数不多的 法进行作品评价。由于受到当时的社会意识形态的
论文中，占相当数量的仍然是对于作家、作品的介 影响，无论是对小说的内容、思想，还是对作者的
绍，如范烟桥写了《通俗小说作家冯梦龙》（《新华 评价，都过分地强调了阶级斗争、阶级性，甚至将
璇琮《我国古代的短篇小说集——〈警世通言〉》 也存在于当时出版的文学史中，如北大中文系的
（《读书月报》
）、《略谈今古奇观》（《光明日 《中国小说史》在介绍《三言》时，特别注重作品
报》
）；王古鲁《〈古今小说〉与〈喻世 “揭露了封建统治者的罪恶”，认为“二拍”“竭力
明言〉》（《新建设》
） 等。对于小说的其他 宣扬贵贱不移的宿命论，因果报应思想”，“美化封
）。有的在作
世奇观》、《人中画》、《再团圆》、《五色石》、《八洞 品内容上进行了较为深入的分析和揭示，如阿英的
天》、《一片情》、《载花船》、《四巧说》等进行了介 《〈西湖二集〉所反映的明代社会》（《小说闲谈》上
绍和考述。
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 ），就对《西湖二集》
大量小说文本和材料的发现为原先文本、资料 的内容进行了深刻的揭示。
日报》
）、野儒《关于“三言”的篡辑 之贯穿于整个研究当中，忽略或无视作为文学作品
者》（《光明日报》
）、《关于冯梦龙的身 所具有的其他属性和其自身的发展规律、本质特
世》（《光明日报》
）；李厚基《关于“二 征。这种研究方法和评价标准既存在于一般的研究
拍”的作者凌濛初》（《光明日报》
）；傅 论文中，如上述的一些论文中都有这种现象；同时
第期
王言锋 二十世纪中国古代白话短篇小说研究概述
期由于受到左倾路线等社会思潮的影响，白话短篇 国文学发展史》、游国恩等人编写的《中国文学史》、
小说的研究几乎处于停滞状态，未能取得进一步的 北京大学中文系编写的《中国小说史》、南开大学
发展。具体表现在：
中文系编写的《中国小说史简编》中，都基本上只
一是这一时期发表的论文、研究的成果较少， 是介绍了《三言》、《二拍》为代表的晚明作品。
说《清平山堂话本十五种》、《万历版话本小说四 书馆学季刊》 卷 、 期合刊
）等。有的
种》、《古今小说》、《警世通言》、《足本拍案惊奇》、 还对作品内容进行了介绍，郑振铎《明清二代的平
《二刻拍案惊奇》、《鼓掌绝尘》、《鸳鸯针》、《无声 话集》（《小说月报》 卷 、 期
）、刚主
戏》、《珍珠舶》、《照世杯》、《幻缘奇遇小说》、《警 《谈明代短篇小说》（逸文 期
角度稍新的有郭贺的《“三言”“二拍”与市民文 恒言》、《今古奇观》；严敦易校注了《警世通言》；
学》（《羊城晚报》
）、邓允健《谈在“三 王古鲁收录编注了《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
言”“二拍”中所反映的市民生活的两个特色》（《光 奇》；许政扬校注了《古今小说》。这些校注严谨允
明日报》
））。
当，体现了校注者深厚、扎实的学术功底，在其后
方面的研究相对来说较少，一般主要集中在小说思 建地主阶级”，“攻击和污蔑农民起义”，“维护地主
想内容上，如刘锦的《从“三言”所写的知识分子 阶级岌岌可危的统治”； 南开大学的《中国小说
看它的现实主义精神》（《南京大学学报》
）； 史简编》对于《三言》、《二拍》的评价中强调其有
刘世德《“三言”“二拍”中的精华和糟粕》（《文学 “落后和反动的思想”、“历史的阶级的局限性和封
收稿日期 作者简介 王言锋（
－），女，辽宁大连人，大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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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年
世恒言》、《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别本）、
在新材料、新文本发现的基础上，这一时期一
知识》
）；徐仲元《试论“三言”中明代拟 建糟粕”，编撰者是站在“地主阶级的立场”，“宣
话本的思想特征》（《内蒙古大学学报》
）。 扬反动的阶级立场”。
还有极少数的论文是写了版本等问题，如陆树仑的
令人可喜的是这一时期一些研究者在作品校
《“三言”版本及其他》（《复旦大学学报》
）。 勘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如顾学颉校注了《醒世
）；王凌寒《谈杜十娘的投江》（《文汇报》 凌濛初及其作品《三言》、《二拍》进行深入研究外，
孙楷第至日本访书，于三十年代初撰成了《日本东 吹轿儿》、《错斩崔宁》、《山亭儿》、《西湖三塔》、
京所见中国小说书目提要》（国立北京图书馆 中 《冯玉梅团圆》、《简贴和尚》、《李焕生阵雨》、《小
国大辞典编撰处
），其中著录了《熊龙峰刊 金钱》、《宣和遗事》四卷、《奇闻类记》十卷、《湖
小说四种》、《古今小说》四十卷（明刊原本）、《二 海奇闻》二卷等。马廉发表了《明代之通俗短篇小
话》十五卷、明嘉靖版《清平山堂》十五种、冯梦 国古代通俗小说书目进行了一次更为全面的整理。
龙编著的《古今小说》四十卷、《喻世明言》二十 这些工作进一步完善了古代短篇小说研究的文本
四卷、《醒世恒言》四十卷、凌濛初《拍案惊奇》 资料。
三十九卷、《宋公明闹元宵》杂剧一卷、金木散人
一些研究者对短篇小说故事来源还进行了考
入深的发展趋向。通过对白话短篇小说在 世纪发展历程的回顾，便于总结经验，发现不足，
以推动今后的研究。
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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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中国古代；白话短篇小说；研究概况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文章编号
中国古代白话短篇小说主要兴起于十六世纪 中叶，繁荣于十七世纪，衰亡于十八世纪，整个 兴衷过程只有短短的二百年，但是却产生了数量 可观的作家和作品，是中国古代文学发展史上， 尤其是小说发展史上一个独特而重要的文学现象。 但是关于古代白话短篇小说在近现代的研究，较 其他文学体裁起步较晚，直至二十世纪二十年代 以后，随着文本和新材料的不断发现才日渐受到 重视，研究者、研究论文不断出现。
从二十年代后期开始，在国内外不断地发现了 一些新的材料，这些新材料不但弥补了古代白话短 篇小说作品之缺乏，为学术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 料，而且还澄清了一些问题，弄清了白话短篇小说 发展的概况。尤其是在域外发现了大量的国内未见 的作品，如郑振铎在巴黎国家图书馆发现了部分白 话短篇小说，于 年的《小说月报》上刊发了 《巴黎国家图书馆中之中国小说与戏曲》一文，文 中共著录了七种短篇小说：明刊《觉世雅言》、《醒
贫乏的白话短篇小说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研究资料，
总之，这一时期是白话短篇小说研究的初创
从此开创了中国古代白话短篇小说研究的新领域。 期，其研究主要集中在收集整理了国内外文本材
正如胡适在《日本东京所见中国小说书目提要》的 料，梳理了白话短篇小说的发展状况和作家作品情
序中所说：“我们试回想十五年前，我们的论中国 况，但是对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重视得不够。
短篇小说，只能用一部《古今奇观》作例子；十五
二
年来，‘三言’‘二拍’与 《古今小说》 都先后出
现，我们方才明白，短篇小说在当时发达的状况。”
第二时期是从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末。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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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鼓掌绝尘》四集四十回、周楫撰《西湖二集》 证。如赵景深在三十年代以后先后发表了《惊案拍
三十四卷，还有熊龙峰编印《张生彩鸾灯传》、《苏 奇的来源和影响》（ 年）、《警世通言的来源和
长公章台柳传》、《冯伯玉风月相思小传》、《孔叔芳 影响》（ 年）、《醒世恒言的来源和影响》（
双鱼扇坠传》等各一卷；并且还钞录了“三言”和 年）、《喻世明言的来源的影响》（ 年）、《二刻
刻拍案惊奇》三十九卷并附《宋公明闹元宵》（明 说》（《孔德月刊》
期），对明代的白话短
刊本）、《鼓掌绝尘》四集（明刊大字本）、《无声 篇小说进行了梳理。至三十年代后，这种书目整理
戏》十二回（清刊本）、《八洞天》八卷（清初原刊 愈加完备，如郑振铎发表《明清二代的平话集》
本）、《警世奇观》十八帙（残存八帙）、《人中画》 （《小说月报》 ），在引言中绘制了一幅从万历
第 卷第 期 年月
燕山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二十世纪中国古代白话短篇小说研究概述
王言锋
（大连大学文学院，辽宁 大连，
）
摘要
世纪古代白话短篇小说的研究，是以文本和材料的发现为开端，从重视材料的
收集、主要作家作品的介绍、侧重于社会认识价值，逐渐发展到从多个角度、运用多种方法，
对几乎全部作品进行研究。经历了研究的初创、停滞和兴盛三个时期，呈现出由窄及宽、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