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金庸小说的女性观

浅析金庸小说的女性观

作者：赵晋

来源：《新丝路（下旬）》2018年第10期

金庸作为当代最重要的新派武侠小说家，创造出了一系列呼之欲出、各具神韵的女性形象，聪明伶俐如黄蓉，温婉贤淑如小昭，纯洁高冷如小龙女，肆意洒脱如任盈盈……，她们既具有中国传统女性的优长，又不乏独立的人格。在金庸小说中，我们读到的是古代文化语境中的现代爱情故事。金庸先生以其独特的视角，用现代意识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女性观作了一次探索式的整合，其笔下的女性既有传统女性的优点，又有现代女性的独特魅力。在创作中，他吸收了传统文化中“阴阳调和”的优秀观念，然而在其笔下的女性形象背后还是隐藏着传统的男权意识，这是金庸在创作中有意无意所显现出的女性观的局限性。本文将通过对金庸小说中一些女性形象的研究来分析其女性观。

一、独立的女性意识

金庸曾说：“我完全不重男轻女……中国的传统中有男女不平等现象，我在小说中要纠正它。”[1]其笔下的女性形象透出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温柔、贤德、内敛，达到了情与理的统一，美与善的统一，同时又体现出一种现代意识：从人本主义的角度出发，写尽人性，给女性以独立人格，对她们进行平等的观照，摆脱了传统世俗观念对女性的定位。这是他在小说中用现代意识对传统女性形象进行传承与重构的体现。

金庸作品中最杰出的女性人物当属黄蓉。她可能是在金庸的小说中唯一一个能完全演绎自己人生的女性。从十几岁的女孩到结婚生子，在她身上可以看出一个女人一生的完整轮廓。可以说，在黄蓉这个角色上，金庸先生花了最重的笔墨和最多的心血，让一个女人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她是传统文化中较为理想的女性形象，容貌俏丽，天真活泼，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她从小就受到黄药师良好的教养与影响。正是这些内在的修养和学识，培养了她独立的人格和品性。作为一个妻子，她体贴丈夫，爱怜子女，而且烹饪技法出众，集合了贤内助的所有特点。在她身上不仅体现出传统女性的优长，而且还体现出现代女性的特点。黄蓉不但聪慧果敢，敢做敢当，而且有完整的人格，有男女平等的意识。她清楚地知道，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最后与郭靖一起死在襄阳城里也在所不辞。难得的是，黄蓉早已料到未来的结局，还在苦心抗争，则更加令人佩服。这岂止是一个美丽又智慧的女子，这是个“伟丈夫”，无怪乎一灯大师称她“大智大勇”。黄蓉形象的塑造打破了传统男主女次的观念，这是金庸先生赋予女性以獨立的人格，肯定女性的能力，用现代意识对男女以平等观照的体现，是对女性在事业与爱情中与男性平等地位的认同与肯定。

另外，他小说中有许多女性追男性的爱情故事。《书剑恩仇录》中总兵千金李沅芷“霍霍青霜万里行”，仗剑追随余鱼同；《倚天屠龙记》里赵敏多次尾随张无忌，关键时刻就冒出

来；《天龙八部》里王语嫣这个女神般的美人竟追随卑鄙可耻的慕容复到西夏；《笑傲江湖》中的任盈盈对令狐冲的追求堪称此类代表。这些女性对待感情的态度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她们按自己的意愿去选择喜欢的对象，开始懂得通过努地位，反观金庸，他能破除大男子主义观念，把女性放在爱情里的主动地位，实属不易。

就此，金庸从传统落后的女性观中走了出来，赋予武侠世界的女性以独立平等的现代女性意识，让她们在事业与爱情中得到自我确立和自我肯定。

二、两性谐和的观念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金庸已经认识到尊重女性的独立人格，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女性在男女关系中的地位的重要性。他在小说中的两性谐和思想则明确了他的这种认识。这种思想表现为两性之间互补互助，共同发展，进而达到人生的圆满境界。具体来说，是指男女之间在性格气质上相互补充，在事业上互帮互助。

金庸小说中的武功设计就明显地含有这种思想。在《神雕侠侣》中，有一套“玉女素心剑法”，此套剑法必须是一对相亲相爱的情侣共用，双剑合壁，才能威力无比，杨过与小龙女用的正是此剑法。《鸳鸯刀》中，袁冠南和萧中慧的“夫妻刀法”原是古代一对恩爱夫妇所创此外，还有《笑傲江湖》中的“冲灵剑法”等。无疑，这些武功设计都寄托了金庸破除性别歧视、追求男女平等，注重男女相互尊重、相互协作的理想。

金庸还在小说中塑造了许多性格气质上差异极大的爱情伴侣。在《书剑恩仇录》中，文泰来和骆冰就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比翼鸟”，“一个是绝顶英雄气势不凡阳刚威猛的大哥，一个是千娇百媚、笑靥迎人、冰清玉洁的小妹。”[2]余同样，在《飞狐外传》中，胡一刀夫妇是对恩爱夫妻，“胡一刀一张黑漆面皮，满腮浓髯，头发蓬松，双目如电，然人不能逼视。胡一刀的夫人，却是娇美非常，美的让人心惊肉跳。”另外，宽容大方的任盈盈与散漫放任的令狐冲；绝俗寡欲的小龙女与血气方刚的杨过等都给人很深的印象，当然绕不开的还有机敏漂亮、多才多识、古灵精怪、活波俏皮的黄蓉和相貌平平、木讷、本分、善良、纯朴、豪迈大度的郭靖。

在郭靖和黄蓉等人身上体现着金庸的女性观——男女是平等“互补”的，更应该是“和而不同”的，这种观念不同于西方女权主义者的“双性同体”[3]，即那种要从根本上消除两性之间差异的形而上学的二元对立，消除建立在两性对立基础上的整个社会意识，思维模式和伦理价值标准，将男性和女性统一在“人”的范畴中的思想。更不同于以往女权主义者欲变“男尊女卑”为“女尊男卑”这种新的对抗性两性关系的极端观念，而更接近于中国古代的“阴阳调和”，即不将两性关系视为单纯的斗争关系，而是强调两性的调和互补，也并不主张取消男女之异，而是承认两性之间应该刚柔相济。

三、潜藏的男权主义思想

金庸继承了传统文化中符合现代女性观的部分，如上述的“阴阳调和”等，并有较大的改进与超越；但他未能也不可能彻底超越传统观念的耳濡目染，毕竟传统的男权中心观念作为华夏民族的审美心理积淀，已成为一种潜意识，在自发地发挥作用。这使得金庸与传统的女性观相矛盾。他一边试图背叛和消解传统的男权中心意识，又一边有意无意地继续在某些方面继承着、传达着男性中心意识。传统的男性意识和现代女性意识构成了他创作的悖论点，他在创作中对男性中心意识的某种程度的回归和默认，必然导致对原有的、前进的女性意识的消解和倾覆。

《书剑恩仇录》中，选择霍青桐还是香香公主（喀丝丽）时，陈家洛进行了激烈的心理斗争，女人太有能耐影响了他的自尊，所以他最终选择了香香公主。金庸曾说过：“有政治抱负的女子不可爱……”[4]，金庸的第二任妻子朱玫是位女强人，很能干。可是金庸后来却说服她，同她离了婚，和美丽温柔的林乐怡结了婚。再看其小说中的“女强人”，哪一个不是“屈服”了男主角才最终走到了一起？张翠山和殷素素成亲之后，殷素素便表达了对丈夫的人生原则的认同。赵敏走得更决绝，为了张无忌抛下了自己的民族、家庭、宗教，抹掉一切旧我的痕迹，打造出一个全新的自我。这种女性对男性的附和与服从心态，早已深深打上了“男尊女卑”的烙印。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金庸在超越时代批判传统落后女性观的时候，也潜移默化地在笔下流露出一点男权意识在其身上留下的烙印。

这类女性形象或多或少地体现了作者的的男权主义思想，而希望这样的女性做老婆更是男人普遍的大男子主义情结在作祟，以为这类女性最有犧牲精神，是最不计后果和回报的，有着对男子完全奉献的精神，甚至是到了忘记自我的程度，不主动追求，不能自主的取舍，娶了这样的女人，男子是最不用担心的。金庸和朱玫离婚，而娶了像小昭一样温柔美丽的林乐怡为妻，也许更明确地体现了他这种思想。

四、结论

总之，金庸的女性形象是复杂的：一方面，他用现代意识去塑造他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并对传统文化中进步的女性观念作了传承与发扬。他不仅对女性抱以同情、理解和尊重，肯定女性的能力和独立人格，而且还赞赏了女性主动、积极、独立的生活态度；但是另一方面，他笔下的女性形象在很大程度上又是源于传统男权文化对女性的界定，没有摆脱男尊女卑等一些反映男权意识的观念。武侠小说作为几千年中华民族审美心理积淀的产物，先天地具有鲜明的性别特征，男性主体地位一直延续下来，而女性通常处于客体地位。在这个由男性掌握了话语权的武侠世界里，女性依然是男性想象的、虚构的对象。

参考文献：

[1]罗婷.《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西方与中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12月第一版

[2]傅国涌.《金庸传》，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6月修订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