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阗尉迟王家世系考述(今人殷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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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于阗,著名于世。作为我国西陲重镇和中西交通线上的要地,对祖国统一和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起过重大作用。从秦汉以前建城为国到宋初一千余年的漫长岁月中,执政的尉迟氏王族,在我国历代的地方政权中,作为一方之主,存在的时间最长,其经过始末,颇值得我们探索廓清,从一个侧面了解古代西域的兄弟民族,在伟大祖国的历史进程中的发展情况和所作的重要贡献。

一、尉迟氏族源及于田建国传说
成书于春秋战国时代(公元前770年——前221年)的我国古籍《山海经》,《穆天子传》中,已有昆仑北麓一些原始部落的介绍。这些具有若干神话传说的记载,虽难尽信,却为我们描绘了一幅依山而居,傍水穴处的远古人类的生活图景,还有美丽的昆仑玉也就是和田玉,最迟在商代(约公元前16——前11世纪)已经出现在中原。这也同样告诉我们,在遥远的古代,昆仑山麓已经有着我们中华民族的祖先的足迹,迄今已经发现的这带地方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可以确凿地证明这点。
当然对他们的详细情况,缺乏记载,我们今无已无从得悉。所以对这些地区的民族成分,作为“城郭之国”的于阗是何时建立等问题,我们只能求助于秦汉以后的史料,窥知大略。在《史记·大宛列传》、《汉书·西域传》中,对古代于阗均有筒略记述。但建国情形则无一字提及,直到公元644年玄奘法师从印度返经于阗,才根据当地传说,记述了在公元前三世纪印度阿育王(前273一前235)时代,于阗的建国情形:
“无忧王(即阿育王)太子在坦义斯罗国被抉目巳,无忧王怒遣辅佐,迁其豪族,出雪山北,尊立为王。当是时也,东土帝子蒙遣流徙,居此东界,群下劝进,又自称王。岁月已积,风教不通,各因田猎,遇会荒泽,更问宗绪,因而争长,忿形辞语,便欲交兵。或有谏曰:“今何遽乎?因措决战,未尽兵锋,宜归治兵,期而后集。”于是回驾而返,各归其国,校习戎马,督励士卒,至期兵会,旗鼓相望,旦日合战,西主不利,因而逐北。遂斩其首,东主乘胜,抚集亡国。迁都中地,方建城郭。”(《大唐西域记》卷l2)
唐初,于阗人这样叙说自已祖先的开国历史,“东土帝子”率众来到昆仑北麓,部众拥戴称王,打败西方来的豪族,安邦定国。此事汉文史书不载,通过佛教僧侣的传藏、在藏文史料中却保存有愈益神化的传说,“东土帝子”至此演变为印度遗弃的王子Sa—nu,他为中国帝王抚养长大,后自知身世,坚决恳求中国父王,让他去寻找自已的出生之地。Sa—nu王子带着一万兵马,来到于阗,和西方来的印度大臣耶

舍,经过争执,终于合作,划分地域,建立国家。藏文于阗国史为记录佛寺的兴建而作,宗教气氛特别浓厚,为了突出印度势力的影响,将《大唐西域记》中记述的于阗建国传说,渲染得更加迷离,牵强附会,正如日人羽溪了缔所说:“若如《西域记》所言,实际上恐支那人曾于此地征服印度人,其后因于阗佛教流行,浸浴印度文化,遂改变其传说,强以支那移民之主,谓其为阿育王之太子,于是印度之开国者并非支那人,乃佛法之保护者印度大王阿育王之太子也,”(《西域之佛教》第196页)考察当时我国西北地区的情势,把“东土帝子”解释为中国王子,也无确凿根据,查诸史实,把他看做西北地区兄弟民族的首领,迁徙于此,似较合情合理。但其族属究竟为何?中外学者至今尚无一致看法。我国学界有人主张:“东土帝子”之说,反映了羌人西迁的史实,春秋战国时期(公元前770年——前221年)秦崛起于西北高原,秦献公欲复穆公之迹,兵临渭首,数以百计的羌族部落被迫西徒,“各自为种,任随所之,或引而远去”,其中大部分奔往西藏,也有的迁徙至塔里木盆地南缘。一批批的羌人不断向西流动,以致秦汉时期,昆仑北疆,多处有羌人的足迹。于阗不仅“南与婼羌接”,其西的西夜、子合、蒲梨及依耐、无雷等,均属羌氏行国。《三国志》引《魏略·西戎传》说:”敦煌西域之南山中,从婼羌西至葱岭数千里,有月氏余种、葱茈羌、自马、黄牛羌”等种号繁多的羌族部落,正是反映了上述情况。据此,他们认为古代于阗居民由羌族部落构成,而建国的尉迟氏王族则系西迁的羌族首领。此说似有依据,但下列三个问题无法解释:
1、《汉书·西域传》:“于阗国……南与婼羌接,北与姑墨接”,显然从本文看来,于阗人和婼羌部落是不同的两种人群,不能混为一谈。
2、《汉书·西域传》述及西夜国时,对羌人有更明确的记载:“蒲犁及依耐、无雷皆西夜类也。西夜与胡异,其种类羌氐行国,随畜牧逐水草往来。”两汉时期对包括于阗在内的西域诸城国,皆视为胡,而对羌氏行国,则认为与胡有别,也就是说于阗人和羌人不同,尉迟王不会是羌人首领。
3、羌人属汉藏语系,而于阗人操伊其语,尉迟氏诸王的称号,皆明证如此。这是一批学者经过多年研究得到公认的事实。所以于阗尉迟氏的族源,很难说是羌族部落,也难承认是黄文弼先生提出的属于羌藏种类的大夏人(黄说见《西北史地论丛》第117页至127页)。当然这样说法并不否认下列事实,即游牧于昆仑北麓的羌族部落,后融台入于阗人中的可能性。经

过汉魏时期的民族大融合(如西汉末年,未及回到内地的汉族人,融合到达里居民中),选种现象在于阗东部尤为明显。
在国外学者中,如研究于阗文书的语言学家,多认为古代于阗主要是塞种人,英国的贝利教授(H·W·Bailey)教授曾说,在公元前二世纪前的一些时候,有支塞克(saka)部落来到于阗定居下来,并形成他们的统治阶级〔见《于阗语文书集》(K-hotanese Texts),第四卷,剑桥,1961年。《引言——瞿萨旦那:于阗的塞人王国》(Gaustana:The Kingdonm of the sakas in khotan)〕。他在上述引言中还告诉我们,梵语中尉迟就是胜利的意思,明确宣称尉迟氏的族源是塞种人。对此,我们也有不同看法:据《汉书·西域传》乌孙条载:乌孙“本塞地人.大月氏西破走塞王,塞王南越悬度,大月氏居其地”。又《广弘明集》卷七所引《西域传》中的一段文字云:“塞种本允姓之戒,世居敦煌,为月氏迫逐。遂往葱岭南奔”。如果这段文字可信的话,则塞种人为月氏迫逐。除迁伊犁河流域后又南越悬度外,还有一支沿昆仑北麓经南道西迁,有停留在于阗的可能,不过没有资料能够证实这种情况。而《西域传》罽宾条明确表示:“塞王南君罽宾,塞种分散,往往为数国,自疏勒以西北,休循,捐毒之属皆故塞种也”。至于疏勒东南的于阗,不管来自哪个方面,都无确凿根据说明其尉迟氏王族或其它居民的族源,主要系塞种人。语言现象是判别族属的重要依据,但不能说是唯一依据。以形貌而言,塞神人“眼多碧绿”(详见《西北史地论丛》71页)亦非于阗人的相貌特征。《大唐西域记》称佉沙即疏勒人“文身绿睛”,对于阗人则没有同样描绘。
根据现在接触的资料来看.说于阗尉迟氏王族与月氏人有关,则还有一定依据。《汉书·西域传》载:“大月氏本行国也,随畜迁徙,与匈奴同俗。控弦十余万,故强匈奴。本居敦煌祁连间”。现有关研究文章皆以为大月氏西迁是受匈奴攻破,汉文帝前元六年(公元前174年)以后的事,作为整个部落的行动,这自然是对的。但亦不能排斥在此以前,曾有部分因故向西迁徒,如《大唐西域记》所载,作为一支部落首领的“东土帝子”,蒙谴而率众西徙的事情发生。在藏文资料中一贯称述,尔后在唐朝汉文史书中,也屡次出现的于阗尉迟氏王族(Vijaya),可能就是月氏的别称。刘此,加拿大蒲立本(E·G·Pulleybalnk)教授曾专作研究,1966年他在文中提出,尉迟音为yuchih

是西来的“印度伊兰系统之民族”,埃默瑞克对有关于阗文献的研究,卓有成效。但他在《于阗文献指南》(A Guide to the literature of khotan)中说,伊兰人的部落可能在公元前一千年前,来于阗定居。其有力的证据,就是安得悦出土的第661号佉卢文书,他认为那位于阗大王、王中之王Vij'ida Simha,是印度殖民地所任命的市镇统治者。实全然不符合历史市实。这位于阗王大约东汉末在位,那时于阗和我国内地的中央朝廷,一直保持统属关系,和印度根本没有政治上的联系。这是确凿无疑的史实,埃默瑞克所以有这样不合实际的看法,可能因他纯从语言文字上进行研究,而很少接触有关史料特别是汉文史料的缘故。
于阗尉迟氏政权建立后,“迁都作邑,建国安人”,据藏文提供的时间,此当为佛灭后234年,按照多数人采取的算法,佛灭于公元前486年,则于阗建国的时间系公元前252年,相当于中国的战国时代。这一年代自难说绝对精确,因到目前为止,对佛灭的年代,还没有一致公认的结论。其次,《关于于阗的藏文文献》介绍sa—nu十九岁时来到于阗的Me—skar,经过一番奋斗,建立国家,后经165年即第三代王尉迟散跋婆(Vijaya samb—hava)即位之第五年,传进佛教,如此前两代王就经历了l60年,这显然是夸大了的数字,但如果我们把建国时间推得太迟,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因汉武帝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张骞第一次通西域时,据其简略的介绍,于阗这时已建国多年,相当稳定,所以在没有发现更多确凿的资料以前,我们以公元前三世纪作为于阗建国的时间比较稳妥。

二、于阗尉迟氏王室的兴衰(公元前三世纪——公元前六世妃)
在汉文史籍上,于阗尉迟王出现较晚,《旧唐书·西戎传》始见,由于如此,故有人认为尉迟氏政权是从唐代开始的,但现在越来越多的史料证明,于阗从建国以后直至唐代,政权一直为尉迟氏王族承袭,此不仅藏文资料载其始末,于阗文书证明这点,近代尼雅等处发现的佉卢文木简,也可作佐证,其中661号木简所记于阗王的名字Vijitasi-mha可能就是藏文资料中的Vijayasimha即尉迟信诃王,而在汉佉二体钱中出现的于阗王的姓氏距伽或距伽罗是否与尉迟氏有关,亦值得研究。再说我们从散见的汉文史料中,蛛丝马迹,也可以旁证这点:
1、《后汉书·西域传》所载于阗王的名字位侍可能是Vijaya即尉迟的异译,俞林亦或就是尉(迟)林的略称。
2、《新唐书·西域传》说,于阗“自汉武帝以来,中国诏书符节,其王传以相授”。这意味着从汉至唐,王室传袭,没有变更,才得如此。
3、据玄奘亲身

见闻写成的《大唐西域记》在叙述了于阗建国的情形以后,结语是:“白兹巳降,变世相承,传国君临,不失其结”。说明没有王室更替之事。
由上可以确认,于阗尉迟氏王室从秦汉迄于唐,一直掌握着于阗政权,时间长达一千余年,此在历史上罕见。
西汉时,于阗城国地处玉河两岸,相当于今和田、墨玉、洛浦三县的范围,据藏文资料记述,于阗sa—nu王来此的落脚地最初为Me—Skar,后来他的下属意欲发展地盘到肥沃的空旷地To—La以及sa—nu王和宰相Yasas相会之处Han—gu—jo,都在今玉龙喀什河畔的和田县、洛浦县境。《大唐西域记》载:“东主乘胜,抚集亡国,迁都中地,方建城郭”。后王“齿耋云暮,未有胤嗣”,毗沙门天赐其一子,饮吮地乳,遂至成立,是乃第二代王。和这种说法大同小异,带着浓厚佛教色彩的藏文资料则称sa—nu被遗弃后,饮吮地乳长大,系于阗第一代王。于Dnal—Ldan建立都城称为俞林(Yehu—La)的系第二代王。1914年挪威学者柯乐(sten know)在《于阗研究》一文中认为俞林就是东汉初被莎车王贤徒为骊归王的那个俞林(见1930年12月《女师大学术季刊》第1卷第4期方壮猷译:《所谓东伊兰语即“于阗国语考”》),这显然是个会误,此于阗第二代王当在公元前二世纪西汉初年,如果“迁都作邑”的于阗第二代王在东汉,那末张骞在公元前138年第一次通西域时说及于阗,《汉书·西域传》称于阗有东西两城,王治西城就无法解释了。
在于阗建国后165年即位之第三代王为Vijaya sambhava即尉迟散跋婆。此王即位之第五年即公元前38年,据记载佛教传入于阗,《洛阳伽蓝记》和《大唐西域记》对此都有详述。前者云第一个来于阗传教的僧侣名毗卢旃,系由一商人带来,说明佛教的传播和中西贸易有密切关系,不过佛教传进于阗后,一时并来风行。故以佛教史为基础的藏文史料中,以后数王,多默默无闻,直到第十四代王尉迟迟耶Vijaya—jaya时蚕桑传入于阗,才又掀起一番波澜。
据记载.笫十四代于阗王vijaya—Jaya既尉迟迟耶王,娶中国皇帝之女Punyes-vara为后,她将蚕种及饲养之法带来于阗,距公元前87年即位之尉迟散跋婆王为十一代,按于阗王的事迹及时间推算,大约在东汉初年,其时若从历史背景考察,有下列事实值得我们注意:两汉末年,由于王莽倒行逆施,中原与西域交通断绝,驻在龟兹的西域都护府人员未及撤回内地,当匈奴骑兵的铁蹄重新活跃在天山以南广大地区时,在莎车王康及于阗王等保护下,在一大批数以千计以上的汉人,全部撤到昆仑北麓莎车、于阗及其以东地区,从佉卢文木简我

们可以看到当时在精绝、鄯善、于阗等地,屯田的汉人和当地居民交错杂居,融洽相处,一起生产劳动。出土的汉文木简也反映出当时这带地区特别是上层人物,都能掌握和使用汉文字,于阗贵族休莫霸以及于阗王广德重建尉避氏政权,居住在当地的汉人韩融,大力帮助,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在上述情况下,通过大批生活在这里的汉人的传播,中原的生产技术如饲蚕之法传进于阗,是有极大可能的。藏文资科所载,并无根据,依当时情况中国皇帝之女,亦无下嫁于阗之可能,故在《大唐西域记》上含糊地称述为“东国公主”。欧阳修在编写《新唐书》时,经过一番调查研究,进~步地将“东国”改为“邻国”,“公主”两字也设有用,而写为一般的妇女,这样改写是符台历史实际的。当时于阗王娶汉女为后,可能就是娶的于阗以东一带地方的汉女,甚或系西域都护府的官吏之女,而被渲染为“公主”的,这也反映了当时人们的心理和愿望。具体史实,我们今天已无从稽考,但“东国公主”从中原带来蚕种之说,作为兄弟民族经济文化交流的象征,这个美好的形象在古代于阗受到人们广泛的称颂,无疑是值得肯定的。她用事实战胜了诬陷,终使于阗王尉迟迟耶醒悟过来,支持发展蚕桑生产,使于阗成为著名的西域桑蚕中心。
据《后汉书》载:西汉末年,莎车称雄南道,莎车王康曾率领旁国对抗匈奴贵族,但其弟贤继承王位后,欺凌邻邦,先罢黜于阗王俞林,立其弟位侍为王,此王那可能系尉迟迟耶王,娶汉女为后,与汉人关系密切,所以死后其子戎逃奔中原,被汉廷封为守节侯,再也未回干阗,此为于阗尉迟氏入居中原之始,莎车将军君得统治于阗暴虐被杀,在国人拥护和汉人韩融的协助下,大人休莫霸(可能系王室后裔)掌握政权。但在进围莎车时,中矢而死,其兄子广德继立为王,当时莎车王贤被困力竭,遣使向广德求和,“先是广德父,拘在莎车数岁,于是贤归其父,而以女妻之,结为昆弟,广德引兵去”。此广德之父,我疑即为上述于阗王俞林,俞林被莎车王贤罢黜后,被徒为骊归王。骊归并非邦国名或地名,他很可能变相地被拘于莎车,一般认为藏文资料中所指Ga—hjag系指莎车,所以广德王之事迹与Vijaya simha即第十六代尉迟信诃王类似,Ga—hjag王进攻于阗,不意反为所败,乃将其女嫁给尉迟信诃王为妃,不过藏文史料所载Ga—hjag王皈依佛教,而汉文史籍则称莎车王贤后仍被杀。广德攻破莎车后,于阗雄张南道,辖地东抵疏勒,西接鄯善,“领户三万二千,口八万三千,胜兵三万余人”。与西汉相比较有显著扩展

,匈奴在北,深感不满。公元60年派五员大将率领三万人马,围攻于阗。并送其子作为人质。公元73年(东汉永平十六年)班超率三十六吏士入于阗时,匈奴使者正监护其国,广德受其挟制,对班超“礼意甚疏”,可是即使这样,匈奴使者仍然怀疑广德意欲向汉,唆使巫师假借鬼神向广德施加压力,勒索班超坐骑,超乃采取果断行动,广德也决心冲破匈奴贵族的压力,忠心向汉,有力支持和维护西域与内地统一的活动,为再现祖国统一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后来当班超屈从汉章帝的错误旨令,准备东撤,西域统一事业有毁于一旦之危时,广德王不顾幼子在匈奴为质的危险,和横行霸道的匈奴贵族势力誓不两立,率领国人坚决阻止班超东撤,后在一系列的活动中,于阗人又承担主力,广德也参与决策,作出卓越的贡献。憾惜的是,过去一些史学论著,在叙述东汉时期西域与外地的统一时,很少提到他的名字,这是不符台历史实际的。象广德这样的人物,在历史发展中所起的作用,我们应该给以充分的肯定和称述。
藏文资料所述尉迟信诃王(vijaya—simha)之于尉迟讫多(vijaya—kirti)曾与康居王(Kanika)、贵霜王(Gu—zan)同征印度一事,汉文史籍不载,按彼在位期间,相当于公元二世纪初,这时大月氏人建立的贵霜帝国,国势强大,其王阎膏珍出兵南征印度,将恒河流域纳入其统治之下,到著名的迦腻色伽王时(约公元120—162年)进一步扩大了对北印度的统治,于阗尉迟氏王族和康居皆月氏人后裔,他们采取联合行动也有可能,从地理条件说,于阗一带往南,通过山道,可直达克什米尔,公元436年吐谷浑首领慕利延经过于阗南征罽宾,就证明这点。所以《大唐西域记》上也有于阗王“踏雪山伐迦湿弥罗”之说。当然此事还需确凿史料,才能证实。
东汉后期,国势虽然衰颓,但仍然维持着对西域的统辖,各城国仍奉中央王朝的正朔,西域长史府这时移驻于阗,于阗作为汉廷统治西域的政治中心,在经济文化上与内地有着密切的联系,国势强盛,从精绝西北至疏勒十三国皆为其统属,与鄯善并为昆仑北麓之两大强邦。《后汉书》上出现于顺帝永建年间的于阗王名放前,他西征西讨,统辖了昆仑北麓的大部分地区,应该承认:这种局部的统一,有助于各绿洲之间经济文化上的联系,推动了历史的进步,对照《关于于阗的藏文文献》的记述,放前可能就是于阗第十八代王尉迟散瞿罗摩(Vijaya sangrama)。此王系勇敢强有力的人物,他打败了许多外国军队,被称为狮子王。东汉桓帝以后,于阗王建是位忠于汉中央朝廷的人物,因与拘弥王成

国不和,而代西域长史王敬贪功武断,处置不当,造成一场不幸的冲突,敬、建俱死。建子安国继立为于阗王。事变经过证明,尉迟氏王室是得到国人拥护的,王敬自食其果,而乘机想夺权自立的野心家输僰也得到于阗人民的惩罚。《资治通鉴》卷五三汉纪四十五桓帝元嘉二年(152)叙述此事时,胡三省评注称“汉之威令不复行于西域”,并不符合历史事实,是站在封建统治阶级大汉族主义立场上,看待中央朝廷的“威令”与少数民族的关系,而得出来的错误结论。事件结束后,不仅于阗仍保持与东汉朝廷的统属关系,从“刘平国治关亭颂”刻石可以看出,即使在北道的龟兹到汉永寿四年(公元158年),于阗王山习还遣人向曹魏献马,以求取得联系。
公元399年(东晋隆安三年)名僧法显往天竺寻求戒律,途经西域,据他叙述当时于阗的情况说,“新国丰乐,人民殷盛”由于尚未受到战乱的影响,呈一派繁盛景象。当对中原战乱,中央朝廷无力顾及西陲,此后西域也千戈屡起,于阗经常遭受骚扰,尉迟氏王室也处于困厄之中,公元436年即元魏太武帝太延二年高凉王那讨吐答浑酋领慕利延,延率军西入于阗,狼奔豕突,烧杀抢掠。使广大群众遭受深重苦难。《魏书·吐谷浑传》载,在这次兵祸中,于阗王被杀,死者数万人.藏文资料中也有相应记载,说大规模的军队进入于阗,战火一直燃烧到城南的佛教圣地牛头山,寺院殿堂付之一炬。藏文资料记述这是Dru—gu' A—no—sod或Dru—gu' A—mo—no—sod率军所为。A—mo—no—sod系慕利延的对音,无疑Diu—gu即指“与突厥俗同”的吐谷浑,而非目前许多论著中所说为突厥人。考诸史实,五世纪前半期,正是突厥受柔然压迫,由高昌北山迁往阿尔泰山之际,不可能大规模地进军于阗,可能当时藏语中的Dru—gu含义比较广泛,常指突厥人但并不一定专指究厥人,吐谷浑俗同突厥,也可包括在内。慕利延率军通过于阗,南征罽宾,至太平真君三年(公元442年)返回后,于阗才逐步恢复正常。南道的中西交通也重见史载。北魏拓跋弘时,波斯王曾遣使献驯象及珍物途经于阗,这时于阗王秋仁相当于藏文中第卅五代王尉迟散瞿罗摩(Vijaya—sangrama),此王七岁即位,英武强悍,积极振兴国势。当北魏献文帝末年(公兀470年)左右,柔然围攻于阗,于阗王遣素目伽向北魏求援,接着“风俗与突厥略同”的嚈哒强盛,于阗乃又为其役属。故当公元520年宋云路过昆仑北麓时,嚈哒“东被于阗,西及波斯,四十余国皆来朝贺”。直到公元567年西突厥室点密可汗消灭嚈哒,才结束丁这样局面。
现于《洛阳伽蓝

记》上可以见到的,宋云一行当时所描绘的于阗王的形象:“王头著金冠似鸡帻,头后垂二尺生绢,广五寸以为饰。威议有鼓角金钲,弓箭一具,戟二枝,槊五张。左右带刀不过百人。”与《粱书》所载大致相同。宋云惠生当时所见到的这位于阗王,按时间推算,约与第卅七代王尉迟婆逻(vijaya Bala)相当。
公元五世纪前后,魏晋南北朝时,由于中西往来不断,西域有很多商人、僧侣来中原定居,因边土战乱逃奔至中原避难者也不少,于阗尉迟氏王族这时有否迁居中原者,尚未见有确实记载。过去史学家们认为这时投奔北魏的尉迟部,出自于阗,经考证,根据不足,下面将详细论述这点。

三、王室振兴和中原联系的加强(公元七世纪——八世纪)
公元六世纪中叶西突厥消灭了嚈哒以后,控制了西域诸国,开始时突厥贵族高压榨取,于阗诸国曾进行反抗,失败后,突厥贵族加强控制,这些城国也就逐步加深了突厥化的过程。公元581年隋统一中原,重新开始了与西域各国的交往。《隋书·西域传》载于阗情况说,其王字卑示闭练,卑示系visa或Vijaya之对音,此王和《旧唐书》所称之尉迟屈密,《新唐书》中尉迟屋密可能是一人。唐初,昆仑北麓诸城国仍归附于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霸有西域,据旧乌孙之地。”“西域诸国王悉授颉利发,并遗吐屯一人,监统之,督其征赋。”(《旧唐书·突厥传》)时唐廷亟欲将于阗诸国纳入中央朝廷的筑辖之下,当乙毗射匮可汗向朝廷请求赐婚时,唐太宗诏令割于阗五国为聘礼,结果因其死击作罢。公元640年唐太宗派遣出身于东突蹶的将领阿史拉社尔平定龟兹,于阗王伏阇信遣子向唐军赠送骆驼表示支持,唐行军大使薛万备轻骑来于阗,宣讲唐中央政府的强固及其对兄弟民族的政策,劝说于阗王伏阇信直接去长安,面见唐太宗李世民,以进一步密切与中央朝廷的关系。公元649年(贞观廿三年七月)伏阇信来长安,陈述自汉武帝以来,于阗世世代代对中央朝廷颁发的诏书符节都郑重保存,以示忠诚。唐高宗李治接位,待伏阇信也特加优礼,拜为右卫大将军,赏赐大量衣物住宅,有重要活动也邀其参加。至为尊荣,后伏阇信回国,“请以子弟宿卫”,其子叶护玷可能留于京师,较其父迟回。据《资治通鉴》及《新唐书》有关记载,高宗上元元年(674年)己为于阗王的伏阇雄“身率子弟酋领七十人来朝”,击吐蕃有功,唐廷以于阗为毗沙都督府,析十州,授伏阇雄都督。推曾留京师宿卫,和朝廷关系密切,所以率领一个庞大的代表团来长安观光。而且事隔不久,“垂拱三年(687年)其王伏阇雄

复来入朝”。(《旧唐书·西戎传》)藏文资料记载,于阗王尉迟散瞿罗摩(Vijaya Sangrama)来中原,困归途被Dru—gu军队所阻,死于中国都城,很可能就是指的伏阇雄此行。高宗咸亨元年(670年)以后吐番曾一度占领于阗,至伏阇雄才配台唐军赶走吐番军队,此与藏文资料记述亦同,过去研究于阗史的学者,皆以为雄父伏阇信为尉迟散瞿罗摩王,可是信时,未有吐蕃军队占于阗一事,实际上尉迟散瞿罗摩王与伏阇雄的事迹比较相似。“天授三年,伏阇雄卒,则天封其子璥为于阗国王”。唐初以来,于阗虽然接受中央朝廷统辖,但地处西陲,仍为西突厥或突骑施的势力范围。唐高宗显庆五年(660年)西突厥思结都曼所率军队曾一度攻占于阗。唐中宗景龙年间,突厥首领娑葛与父时故将阿史拉忠节不和,互相攻伐,曾先后占领于阗一带地方。《景龙文馆记》载:“后碎叶镇守使中郎将周以悌大破娑葛,夺其所侵忠节及于阗部众数万口。”上述事实说明,于阗这时在一定程度上仍接受西突厥的控制并在其强烈影响之下。尉迟氏王族亦复处于突厥化的过程之中。于阗王伏阇信之子称叶护玷,尉迟胜之弟称叶护曜,皆如西突厥官职设置。而且他们彼此通婚,更使这一过程加速。唐朝名将哥舒翰,系突骑施哥舒部落之后裔,翰母尉迟氏则为于阗王族,其它不见史载者当然还多。正是在这样背景下,唐玄宗开元十三年(728年)于阗王尉迟脁会同邻国,企图背叛唐朝投向西突厥,《旧唐书·西戎传·于阗》、《新唐书·西域传·于阗》皆不记此事,曾任安西都护的杜暹传中,却告诉我们一点消息。由于在王室中拥护中央朝廷的毕竟占优势地位,此分裂行为,被及时察觉制止,但也反映了在王室中,内部的矛盾和斗争。所以事隔三年,唐玄宗正式册立尉迟伏师(战)为于阗王时,对王廷“践义立身,资忠成性”给予高度赞扬。藏文资料中称中国大臣ser—the一si和于阗王Vijaya Dharma台作,可能就是指的杜逻和尉迟伏师战的友好关系。
继承尉迟伏师战为王的系伏阇达,再传尉迟珪、尉迟胜,《旧唐书》卷144本传记述,胜即位时,年纪很轻,天宝年间来长安观光,唐玄宗颇为赏识,以宗室女给他为妻,授右威卫将军毗沙都督府都督。天宝三年(744年)尉迟胜协助安西节度使高仙芝攻破小勃律,并屡次击败吐蕃于播仙镇一带的扰害,打通了西域与内地交通的阻塞。公元755年安史乱起,全国震荡,于阗王室以实际行动酬答了唐廷的信任,尉迟胜令其弟尉迟曜代管政务,756年(至德元年)亲自率兵五千人赴内地助唐廷平定兵乱,国人恐他不再返回,以少女为质,

方才成行。唐肃宗李亨待之甚为亲厚,授特进兼殿中监。公元757年秋西域军在副元帅郭子仪率领下,在长安西大破叛军。公元758年(乾元元年)时任华州司功参军的大诗人杜甫,目睹包括于阗军在内的安西四镇兵马时,以洋溢的爱国热情,歌颂了为祖国统一而万里出征的兄弟民族大军:
“四镇富精锐,摧锋皆绝伦。还闻献士卒,足以静风尘。老马夜知道,苍鹰饥著人。临危经久战,用急始如神。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原。谈笑无河北,心肝奉至尊。孤云随杀气,飞鸟避辕门。竞目留欢乐,城池未觉喧。”(《观安西兵过赴关中待命二首》)
这支以骑兵为主的西域民族军,不仅兵强马壮,摧锋绝伦,获得诗人衷心的赞叹,而且军威振肃,召令森严,过境城不觉喧,百姓欢乐,所阻史称安西军“威令肃然,所过郡县,秋毫不犯。”(《旧唐书·李嗣业传》)这支劲军,转战南北,功勋卓著,后驻泾州,归马璘统领(见《旧唐书·段秀实传》卷128)。安史之乱后,尉迟胜也留住长安,未回于阗。唐廷封之为武都王,开府仪同三司。胜住长安修行里,盛饰林亭,以待宾客,与京城达官名流,交游甚密。其弟尉迟曜继为于阗王,贞元初年(785年)曜遣使上疏曰;“有国以来,代嫡承嗣,兄胜既让国,请传胜于锐。”看来嫡长继承制,为尉迟氏王室一贯所行,因而“兄弟让国,人多称之”。尉迟胜以“曜久行国事,人皆悦服。锐生于京华,不习国俗,不可遣往。”(见《旧唐书·尉迟胜传》卷144)也没有让儿子回国继承王位,胜64岁卒于长安,贞元十年(794年)唐廷追赠为凉州都督。尉迟锐袭父职,也一直定居中原,穆宗长庆四年尚任龙州刺史(见《资治通鉴》卷243)。于阗王尉迟曜于贞元四年(788年)尚接见佛僧慧超,时于阗镇守使为郝据,围内情况正常。但不久即沦入吐蕃贵族势力统治之下。
唐时,不仅在于阗执政的尉迟氏王室名噪一时,迁往内地的芏族,于文化艺术领域亦有不少崭露头角的人物。古代于阗美术一贯具有特色,作为西域的佛教中心,全国各地,宣扬佛教的壁画盛行,“王所居室,加以朱画。”(《粱书》)上行下效,因之于阗绘画之风极浓,美术界人才辈出,尉迟氏三族中,亦颇不乏丹青能手,如尉迟乙僧父子在祖国美术史上,就留下了不朽的名字。乙僧父名尉迟跋质那,为于阗著名画师,善画佛像及西域风光,隋时来至洛阳,乙僧自幼随父学画,青出于蓝,以丹青奇妙被于阗王荐献朝廷后,他带着于阗特有的艺术风格,来列长安,被授宿卫官职,袭封郡公,武则天执政期间,其作品陆续和观众见面,誉

满京城,他那洒脱而富有气概的笔法,刚劲有力,婉转自如,被称为“如屈铁盘丝”,极妍尽态,“用笔细入毫发”。他不仅以西域特有的凹凸画法,“用色沉着,推起绢素,而不隐指”,为长安画坛带来新的技艺,而且由于他能虚心学习,内地画法如生漆点睛之类的绝技,也很快掌握,这就更使他蜚声长安,被人称誉为,与“顾陆为友,阎吴比肩。”当时中原的一些著名的画家都饶有兴味地从他带来的西域画法中,汲取营养。如最负盛名的吴道子,后也成熟地使用晕染法,而有“吴带当风”之誉。尉迟乙僧从西域带到中原的这种新的绘画技巧和风格,不仅对我国美术史的发展带来一定的促进作用,而且对朝鲜、日本的美术界,都带来相当大的影响,元代汤垢说高丽佛画“其源皆出于唐尉迟乙僧”;日本奈良时代建筑的法隆寺,院内金壁辉煌的壁画,也颇受于阗画风的影响(参见郭鲁伯《西域考古记举要》),即使日本都城迁到京都以后,其佛教美术中的凹凸画法,仍是继续唐画的规范,接受于阗画法的余绪。
于阗“国尚乐音,人好歌舞”,德宗时尉迟青在长安,虽官至将军,却以觱篥著名,《乐秆杂录》称其艺“冠绝古今”。《隋书·音乐志》所载《于阗佛曲》曾流行一时,以吹笙著名曲尉迟璋,作《霓裳曲》,或许与佛曲有关。璋与唐文宗亲近,在皇室内部斗争中,为宦官仇士良所害。
目佛教传进于阗以后,尉退氏王族大力弘扬,所以在长安的名僧中,亦有于阗王族子弟,宋《高僧传》卷三载:“释智严姓尉迟氏,本于阗国质子也。名乐,受性聪利。隶鸿胪寺,授左领军大将军上柱国,封金满郡公。而深患尘劳,唯思脱屣。神龙二年(706年)五月,奏乞以所居宅为寺,敕允,题榜日奉恩寺是也”。智严大概是唐初来到长安,故有“自惟生居异域,长自中华,幸得侍奉四朝,班荣宠极”之说。《旧唐书》载,贞观十三年,于阗王尉迟屈密“又遣子入侍”,智严是否即此侍子,尚不得知。后他居奉恩寺翻译佛经,“文质相兼”,颇获好评。
隋唐史书上,出现尉迟氏颇多,上述皆来自于阗。还有出于后魏尉迟部的,即《魏书·官氏志》所载之尉迟氏,虽和于阗尉迟氏王族可能有血缘上的联系,却无直接关系,不能混为一谈。《通志·氏族略》称:“尉迟与后魏同起,号尉迟部,如中华之诸侯国,孝文帝改为尉迟氏。”唐初名将尉迟敬德即出于此。玄奘的得意门徒,在佛教中声誉极高的窥基,亦敬德一族,“魏平东将军说六代孙孟都生罗迦,为隋代州西镇将,乃基祖焉。考讳宗,庸左金吾将军松汇都督江由县开国公。

其鄂国公德则诸父也。”(见宋《高僧传·窥基传》)。上述尉迟部入居中原的具体情况,《魏书·太祖纪》曾有介绍,公元403年即天兴六年“朔方尉迟部别帅率万余家内属,入居云中。”同书《官氏志》则称:“神元皇帝时,余部诸姓内入者……西方尉迟氏,后改为尉氏……凡此四方诸部,岁时朝贡,登国初,太祖散诸部落始同为编民。”考察当时情况,此西方尉迟氏或朔方尉迟部,可能即是月氏余部,散处湟水流域各地者,而与西域的于阗无涉。从当时柔然诸部落中,有“尉(尉迟)比健”部,就可明白被称为尉迟部的月氏后裔,绝不仅于阗王族一支,公元二世纪月氏人被匈奴攻破,于敦煌祁连间,仓皇四奔,大规模迁徒时,除向西远走外,肯定也有向其他地方如往朔方奔走的。《晋书·乞伏国仁载记》称述,“乞伏利那讨尉迟渴灌于大非川(今青海布喀河),收众三万余落”。恰是证明这点。此散见各处称为尉迟氏的部落,追溯其族源大概都与月氏人有关,而不是皆出于于阗。于阊尉迟氏系较早脱离本部的一支,他们是流,而不是源。唐时在朝廷官员中,除尉迟敬德出于后魏尉迟部外,他如尉迟昭(起兵反武则天的徐敬业所部)、尉迟环(玄宗开元年间曾使于吐著)可能皆系后魏时入居中原的尉迟部后裔,有的或许与尉迟敬德家族有关。向达先生在《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中认为属于后魏尉迟部的“敬德一族,其先亦出于阗”,实属误会,而日本羽溪了谛在《西域之佛教》中认为《窥基传》中的平东将军说,印藏文资料中的Vijaya Kirti,更有点牵强附会。

四、“大宝于阗国”尉迟氏政权的最后结束(公元十世纪前后)
从公元790年即唐德宗贞元六年吐善势力占据昆仑山北麓后,汉文史籍对于于阗情况记载极少。在散见的史料中,我们仅见有于阗人依附吐蕃贵族的现象。如《宋史》卷492所载之阿里骨,为吐蕃唃厮啰部董毡之养子,“本于阗人,少从其母给事董毡,故养为子”,后董毡病死,乃嗣为部落首领。唐宣宗大中二年(848年)敦煌的张议潮率蕃汉各族人民收复河西,这时于阗在回鹘的支持下,于公元851年以后也摆脱了吐蕃贵族的羁绊,开始和敦煌张氏地方政权发生联系。据伯希和劫经录2826号,五代时于阗王和沙州节度使张淮深数有信件往来。咸通十二年(872年)张议潮卒,侄张淮深嗣为节度,大顺元年(890年)二月殒毙于兵乱之中。在此期间于阗来函中,以“大于阗汉天子”自称的于阗王,称沙州张氏为舅,并约定凡书信去,请看二印,一是“通天万寿之印”,一是“大于阗汉天子制印”,除此“更无别印也”。(

见1978年第12期《文物》:《莫高窟新发现的复壁壁画》)这时于阗和沙州的往来可能方在伊始,故有此说。后梁乾化二年(公元912年)著名的于阗王李圣天即于阗文书中所称之狮子王尉迟娑缚婆(Visa sambhava)执政时,“大宝于阗国”的名声又响亮起米。李圣天“自称唐之宗屠”,过去有些论著望文生义地承认,他系唐之宗室,陇西李氏之后裔。实际并非如此。如果说是唐之赐姓,或有可能,但也未见正式记载。另值得研究的是,于阗在藏文史科中都称为李域(Li—Yul)或李国,河西地区古代藏文写本文书中,出现于阗人的姓名,皆冠以里字,这种情况可能与尉迟娑缚婆王假托姓李,“自称唐之宗属”有关,而进一步探讨,亦可能与于阗保护神毗沙门天有关。于阗王一贯自称是北方天王毗沙门天的后裔。毗沙门夭在唐米以后,不仅对于阗,对内地影响也很大,当时于阗和吐蕃的关系密切,于阗佛教僧侣,不断到吐蕃传教,上述情况自然也会传到吐蕃。传说唐玄宗时毗沙门天曾率神兵现身救助安西(详见频加藏,余四:《北方毗沙门天随军护法真言》,《毗沙门仪轨》)故《大宋僧史略》载“帝敕诸道节度,所在州府于城西北隅各置天王形象”。全国各地到处建立天王庙,甚至军队、商队的旗帜上都画有这位北方天王的形象(一说是画梵语毗沙门天Vaisravans的字头,汉文的“霾”字)。而且当时就有这位于阗保护神姓李的传说,甚至把唐初名将李靖附会为毗沙门天“托塔李天王”的形象。这些神话传说,会对当时西域佛教中心,崇尚鬼神的于阗社会产生影响,和后来于阗王以致普遍平民的姓名前皆冠以李或里(Li)宇,可能有关。李圣天的“圣天”二字,原也出于佛教典籍。在佛教史上,继承龙树使大乘学说进一步发展的是提婆(Deva),提婆意为天,亦可称为圣天(Aryadeva)。于阗是大乘胜地,像许多突厥回鹘首领一样,王名里出现圣天二字是毫不足怪的,在《于阗语文书集》上,李圣天以前王名中就有Deva一词出现。李圣天即位时年纪很轻,后晋天福五年(公元938年)高居诲等到于阗时,系同庆29年,换句话说同庆元年即912年为李即位元年。这和1954年蒲立本教授在《钢和泰藏卷年份考》中所得的结论相符,至于其统治结束的时间,则为公元963年。这位奋发有为的于阗王接位后,经过长期努力,使南员昆仑,北邻大漠,东抵且末,西至英吉沙的大宝于阗国臻于盛隆之际。值得一说的是,这位声誉卓著的于阗王之政绩的获得,和他的妻子也有相当关系,在莫高窟“大朝大宝大圣大明天子”季圣天的巨幅画像之后,即是“大朝大于阗国大政大

明天册全封至孝皇帝天皇后曹氏”的画像。李圣天和沙州曹氏家族结成姻亲,同甘州回鹘保持友好往来,对稳固他的统治地位和于阗的安定局面,都有根大助益。此“天皇后曹氏”大概也是位贤惠能干的女性,所以在于阗王室和曹氏家族中,都有极高的地位,这从P3016号汉语文书中《天兴七年十一月于阗迥礼使索子金状》和《天兴九年九月西朝走马使□富住状》可以窥见一斑。
李圣天自称唐之宗属,积极与中原朝廷进行联系,后晋天福三年(公元938年)遣使者马继荣来中原后,晋遣供奉官张匡邺,彰武军节度判官高居诲为判官,长途跋涉来于阗册封其为“大宝于阗国王”。公元960年宋朝建立,乾德三年(965年)于阗又以宰相名义致书宋廷求通中原,作为地方政权明确表示归属中央朝廷的意愿,对中原战乱,西陲云扰,中断联系的局面,他颇为愤概,所以当后晋使张匡邺高居诲来于阗时,“颇责诮之,以邀誓约”。在唐末五代战乱不息、交通阻塞的情况下,边陲地方政权,万里迢迢能和中原保持联系的就是于阗。尉迟王室和代表中央朝廷在沙州行使职权的张曹二氏更是往来密切,且与曹氏家族世为姻亲,曹议金之女为于阗皇后,而孝圣天之第三女,又回嫁给曹议金之孙曾延录为妻,敦煌千佛洞第七十五窟有这位天公主的画像,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她被宋朝廷封为陇西郡夫人。
李圣天在政治上积极靠拢中央朝廷,《新五代史》裁其衣冠如汉人,正是他积极向往中原以“汉天子”自居的表现。在生活习俗上,他与回鹘可汗一样,“常楼居”,住处名“七凤楼”,“粳沃以蜜,粟沃以酪”,完全和突厥或回鹘人无异。不但李圣天这个名字,如同突厥和回鹘可汗,而且P2790号和P2958号于阗语文书证明,在唐末宋初时,于阗王就用突厥称号,称为金汗(Altun Khan)。嫁给敦煌曹延录为妻的李圣天第三女,在千佛洞的壁画中,题作“故大朝于阗金玉国天公主”和“大朝大于阗国天册皇帝第三女天公主”,此“天公主”的称号亦照回鹘习俗,其服装冠饰也近似回鹘之贵族妇女。
公元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后,以喀什为都城的哈拉汗朝和大宝于阗国旷日持久的战争开始。按照于阗语文书所提供的资科,公元967—977年,在位的于阗王为尉迟苏拉(ViSa Sura),接着的是978—982年在位的尉迟达摩(ViSa Dharma),战争之初,于阗军队居于优势,直到公元998年两军尚激战于于阗西境边城英吉沙尔一带。但到十一世纪初,哈拉汗朝喀的尔汗玉素甫的军队在有力的支援下,进占于阗,尉迟氏政权宣告结束。被称为秦马秦的大宝于阗国尉迟王族中的末代王

,民间称为扎加卢哈里哈卢(Jaga—Lukhalkhalu)的故事,时至今日,尚在和田流传,其事迹正象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位作战到底相当严酷的人物,最后全军覆没,临阵而亡。
公元1009年即宋真宗大中符祥二年,《宋史》上又出现了新的内容,哈拉汗朝的喀的尔汗·玉素甫,被宋朝封为“特进归忠保顺??鳞黑汗王”统辖于阗,从此祖国西陲名地于阗的历史又展现了新的一页。

结束语
在昆仑山北麓著名的丝绸之路上,尉迟氏建立的于阗城国,从公元前三世纪到公元十一世纪,于祖国西陲写下了一段有声有色蔚为壮观的历史。前后一千余年,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虽也届指可数,但我们纵观中国古代社会的进程,与之同时的中原封建王朝,祚长者不过数百年,命短者是十几年、几十年,像于阗尉迟氏政权这样长治久安,维持千年以上的实在罕见,所以如此,有很多值得进一步研究的原因,诸如自然条件和经济结构的特殊,佛牧的风行,都给这个地方政权的长期存在,带来有利的条件,使其能够伴送过许多中原封建王朝的兴亡交替,并为维护祖国统一作出特有的贡献。东汉时期广德王率领全国上下阻止班超东撒,完成西域和中原的统一;为平定唐朝的安史之乱,于阗王尉迟胜亲率兵马,万里长征,曾使大诗人杜甫耳睹之后,激动不已,吟颂不止。在祖国西陲有这样一个长期稳定的地方政权,无疑对经济文化的交流、发展和丝绸之路的畅通,都带来莫大的助益。养蚕缫丝技术从内地传入西域,富有特色的美术、音乐从西域进入中原,于阗尉迟氏王族部曾起过推动作用,使兄弟民族交相增辉。于阗尉迟氏政投和中央朝廷虽也曾有过短暂的中断联系的时刻,但整个说来,这种统辖关系是友好、密切的,自唐以后,更有加强。盛极一时的称为“桊马秦”的“大宝于阗国”,表现尤为突出。李圣天在政治上积极靠拢中原王朝,促进于阗和内地的交往,而在生活习俗上,则表现了突厥化的颤向,这时于阗居民大概也如此,正处于突厥化的过程。

于阗(尉迟)王统表
说明;本表主要根据《关于于阗的藏文文献》及其它一些资料编排,由于文中以佛寺的兴建为叙述内容,不能明确反映出王统的全面情况,缺33个王名,有的王名如Vijaya nanda、Vijaya mati、Vijaya sata,在王位递传上没有提到,而其它地方却有记载。其叙述和汉文资料亦不尽相符。这些都有待于今后随着有关研究的深入,进一步加以修改补充。
2、于阗尉迟氏王族的统治,至八世纪末尉迟曜告一段落,接着吐蕃统治于阗,Bcan—bzan Bcan—la Brtan执政。这份佛教僧侣执笔的藏文资

料,可能就在公元九世纪写成,对此现在还没有一致看法。
3、根据于阗语文书反映的情况,公元851年以后,尉迟氏王族重新确立对于阗的统治。至11世纪初被哈拉汗王朝征服,宣告结束。这一时期的王家世系问题,国内外学者不断有研究成果发表。一九八二年北京大学中国中古史研究中心编著的《敦煌吐鲁番文献研究论集》中,刊载了张广达、荣新江同志台写的《关于唐末宋初于阗国的国号、年号及其王家世系问题》,总结了蒲立本、井之口泰淳、哈密屯诸人的研究成果,经过比较精确的考证,得出结论如下,表中所列其它内容,亦可供参考:
王统│王号 │藏语拉丁字转写 │字义 │谱系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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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瞿萨旦那 │Sa-Nu │地乳 │
2│俞林 │yehu-La │ │瞿萨旦那王之子
3│尉迟散跋婆 │Vijaya Samb hava │普胜生 │俞林王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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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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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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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
 10│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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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尉迟毗梨耶 │Vijaya Virya │普胜精进有力│
 12│ │ │ │
 13│ │ │ │相当汉文史书中的俞林
 14│尉迟迟耶 │Vijaya Jaya │普胜胜 │相当俞林之弟位侍王
 15│尉迟达摩 │Vijaya Dharma │普胜法 │相当休莫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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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尉迟信诃 │Vijaya Simha │普胜狮子 │达摩王之子侄,相当广德
 17│尉迟讫多 │Vijaya Kirti │普胜称 │信诃王之子
 18│尉迟散瞿罗摩│Vijaya Sangrama │普胜战 │讫多王之子,相当放前
 19│尉迟达摩 │Vijaya dHarma │普胜法 │
 20│ │ │ │相当于阗王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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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 │ │相当建子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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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 │ │藏文资料缺乏记载,汉文资料上于阗王山习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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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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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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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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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 │ │
 34│尉迟讫多 │Vijaya kirti │普胜称二世 │
 35│尉迟散瞿罗摩│Vijaya Sangrama │普胜战二世 │相当于阗王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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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尉迟信诃 │Vijaya Simha │普胜狮子二世│散瞿罗摩王子
 37│尉迟婆罗 │Vijaya Bala │普胜军 │
 38│ │ │ │缺乏记载
 39│ │ │ │
 40│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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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 │ │
 42│ │ │ │
 43│ │ │ │
 44│尉迟婆罗 │Vijaya Bala │普胜军二世 │
 45│尉迟散瞿罗摩│Vijaya Sangrama │普胜战三世 │尉迟婆罗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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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尉迟舍都罗 │Vijaya Sastra │普胜敌 │缺乏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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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 │ │
 49│ │ │ │


 50│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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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尉迟讫多 │Vijaya kirti │普胜称三世 │相当于阗王伏阇信
 52│尉迟散瞿罗摩│Vijaya Sangrama │普胜战四世 │相当信子于阗王伏阇雄
 53│尉迟毗克罗摩│Vijaya Vikrama │普胜勇 │相当雄子于阗王璥(汉文资料有尉迟脁事迹)
 54│尉迟达摩 │Vijaya Dharma │普胜法二世 │相当于阗王尉迟伏师战,藏文资料缺尉迟达、尉迟珪事迹
 55│尉迟散跋婆 │Vijaya Sambhava │普胜生二世 │相当尉迟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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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尉迟佤那 │Vijaya Vahana │ │相当尉迟曜

国号 │世系 │年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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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851 金国 │ 851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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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2 尉迟娑缚婆(李圣天) │ 912 同庆
│ Visa Sambhava │ 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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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971 ? │ │约950 天兴
│ │ 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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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938 大宝国│ │ 963 天寿
│约966 │ 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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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7 尉迟苏拉 │ 967 天尊
│约977 ViSa Sura │ 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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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78 尉迟达摩 │ 978 中兴
约982 │ 982 ViSa Dharma │ 982
──────┼──────────────┼──────
约983 金玉国│ 983 尉迟散瞿罗摩 │ □□
约1006 │ 1006 ViSa Samgrama │

(责任编辑 祁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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