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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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康精神分析理论介绍
Mary Klages[1]
一、引言:理论背景
弗洛伊德在无意识与意识(或者它我与自我[ego])之间做了绝然的划分,从而其所引入的人类自我[2]的概念、亦即所谓主体的概念是一个被彻底地剖分为、分裂为意识和无意识两个领域的概念。而另一方面,西方人文主义者关于自我或者个人性(personhood)的人所熟知的概念是由意识水平上的活动所界定的,这包括理性、自由意志和自我反思等等。然而对于弗洛伊德、对于大多数的精神分析学家而言,行为、思想、信念和关于“自我”的概念全都是由无意识及其驱力和欲求来决定或者左右的。[3]
雅克·拉康是一个法国精神分析学家。他早先接受精神病学家训练,在三、四十代从事重性精神病的治疗工作,从五十年代开始他基于一些与结构主义语言学和结构主义人类学有关的概念发展自己的精神分析学说。可以认为拉康=弗洛伊德+索绪尔,再掺合一、两点列维—斯特劳斯,甚至还带些许德里达的味道。不过他主要还是师承弗洛伊德。拉康从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的角度重新阐释弗洛伊德,将精神分析从一个基本上是人文主义的思想体系变为一个后结构主义的思想体系。[4]
二、问题:自我作为幻象?
人文主义的基本前提之一是存在一个所谓的稳定的自我的东西,后者具有诸如自由意志和自我决定之类的所有的美好品质。弗洛伊德关于无意识的概念则属于这样的一类概念,它们开始怀疑、开始动摇人文主义关于自我的空想。在这一点上,弗洛伊德可谓是后结构主义的先驱。但是弗洛伊德希望的是,将无意识的内容带入意识之中,从而尽可能地消除压抑和神经症——他就无意识与意识之间的关系曾有过一个著名的口号,即“它我所在之处,自我亦当到场”[5]。换言之,“它”或者“它我”[6](无意识)将代之以“我”或者意识和自我同一性[7]。弗洛伊德的目的在于加强自我(ego),即“我”、自我、意识的或者理性的同一性,从而使之比无意识更强大。
可是对于拉康而言这一目的根本不可能。自我(ego)根本不可能取代无意识、或者完全揭露它、控制它,因为对于拉康而言自我(ego)或者“我”自己[8]只是一个幻象,只是无意识本身的一个产物。在拉康的精神分析学说中,无意识是一切存在的大本营。弗洛伊德致力于研
究一个具有多种变态可能的儿童是怎样形成无意识和超我的,是怎样成为一个文明的、建设性的(同时也是正常的异性恋的)成年人,而恰恰是在这一点上,拉康却着眼于幼儿是怎样获得我们称作为“自我”的那个幻象的。他的关于镜象阶段的论文描述了这一过程,描述了幼儿是怎样形成一个关于自我(ego)的、关于一个由单词“我”来确认的统一的意识的自我的。
三、无意识象语言那样构成
拉康人学的核心是如此的一个思想,即支配着人类存在的方方面面的无意识是象语言一样构成的。这一思想基于弗洛伊德关于无意识过程的两个主要机制——凝缩和移置——的论述。凝缩和移置本质上是语言学现象,意义要么(以隐喻方式)被凝缩,要么(以换喻方式)被移置。拉康指出,弗洛伊德的释梦以及对于病人无意识象征的分析其大部分内容都有赖于词的游戏——有赖于双关语、联想、等等,这一切就本质上讲都是言词的。拉康说无意识的内容对于语言、特别是对于语言结构有着敏锐的觉知。
在这一问题上,他追随索绪尔的思想,只是稍加改造。索绪尔讨论了构成一个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并认为语言结构就是符号之间的否定性关系(一个符号是其所是乃是因为不是别的符号),而拉康却只关注能指之间的关系。无意识的元素,也就是希望、欲求、意象,全都构成了能指(它们通常也是以言词方式来表达的),而这些能指又联成一个“能指链”:一个能指具有意义仅仅是因为它不是别的能指。
对于拉康而言没有所指,没有一个能指最终所指示的那个东西[9]。假如存在着所指,那么任何一个具体的能指的意义就将相对的稳定,也就是将存在(用索绪尔的话说)能指与所指之间的指示关系,而此一关系将派生或者保证某种意义。拉康说这样的能指关系不存在(至少在无意识中),只存在否定性的关系,即否定性的价值关系[10]。
由于缺乏所指,所以拉康说能指链——其形状有如x=y=z=b =q=0=%=|=s (等等) ——永远在滑动、漂移、循环。完全不存在任何的锚定,任何东西就终极而言都不能够将意义也就是将稳定性赋予作为整体的能指系统。能指链永远处于(德里达意义上的)游戏之中,任何努力都不能够阻止能指链上的滑动——永远不能够说“哈,x意义如此”,永远不能够使x得以确定。相反,一个能指只指向另一个能指,永远无法指向一个所指。
这就好象字典,一个词只将你引向另外的词,永远无法引向词所指示的东西。拉康说这就是无意识的样子,一个(或者多个)不断地循环着的能指的链、没有锚定,用德里达的话说就是没有中心[11]。
拉康就是这样将弗洛伊德的无意识图象作了语言学的翻译,成了一个永远漂移不定的驱力和欲求的混沌的王国。弗洛伊德关心的是怎样将这些混乱的驱力和欲求带入意识之中、使之具有一些秩序、原由和意义,从而能够得到理解和管理。拉康则说成为一个“成年人”、一个自我的过程就是一个力图将能指链加以固定、稳定、阻止从而稳定的意义——包括“我”的意义——得以可能的过程。拉康理所当然地要说此一可能性仅仅是一个幻象、一个由于错误地知觉身体与自我的关系而造成的一个意象。
四、发展阶段I:需求与现实界
弗洛伊德讲幼儿的多种变态可能的三个阶段:口腔的、肛门的和性器的,是俄底浦斯情结和阉割情结终结了多种变态的可能性并造就了一个个“成年的”人。拉康提出新的分类概念来解释上述的从幼儿到“成年人”的发展轨迹。他讲三个概念——需求、请求和欲求[12]——它们大致上对应到发展的三个阶段或者说人类发展的三个领域——现实界、想象界和象征界[13]。
象征界的特征是欲求这一概念(稍后再谈欲求),并等同于成年期,或者用拉康的话说,象征界是语言结构本身,我们必须进入这一结构才能成为言说的主体,才能说“我”并让“我”指称某种看似稳定的东西。
和弗洛伊德一样,拉康认为生命之初孩子是某种与母亲不可分离的东西,(至少从婴儿的角度看)在自我与他人之间、在孩子与母亲之间完全没有区分。事实上,弗洛伊德和拉康都认为新生的婴儿是某种粘乎乎的团儿,对于自我也就是对于个体化了的同一性毫无觉知,对于它的作为一个协调的统一的整体的身体毫无觉知。这个婴儿粘团为需求所驱动,它需求食物,它需求舒适和安全,它需求得到换洗,等等。这些需求是可满足的,能够为某个客体所满足。当婴儿需求食物时它得到乳房(或者奶瓶),当它需求安全时它得到搂抱。
婴儿处在此种需求状态中识别不了在它自己与满足它需求的客体之间存在什么区分,认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