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_中庸_思想体系的逻辑建构_张伟

2005年9月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Sep.2005第23卷第3期H u m anities&Socia l Sciences Journa l o fH a i n an Un iversity V o.l23N o.3试论《中庸》思想体系的逻辑建构

张伟

(南京大学哲学系,江苏南京210093)

[摘要]《中庸》以/诚0作为其整个思想体系的逻辑起点和理论前提,并将/诚0上升为最高的哲学范畴,由此推演出了一整套完整的伦理政治理论。同时,以一个/内通于性,上通于命0的/中0字作为沟

通个体内在心性和外在道德实践的桥梁,通过个体的内心不断的/诚诚0和日常生活中的/用中0进而达

到天人合一的/中和0境界。这一过程使《中庸》在其思想体系的逻辑架构上,较之先秦其他儒学文本而

自成一体,卓有建树。

[关键词]《中庸》;诚;中;和(中和)

[中图分类号]B2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1710(2005)03-0269-04

《中庸》原为《小戴礼记》中的一篇儒学论文,在唐以前并未引起人们的重视,后经韩愈、李翱、二程和朱熹的推崇,继而获得了新的生命和意义,从而上升为儒家的经典。特别是朱熹将之与《大学》、《论语》、《孟子》合订为/四书0后,被宋儒们称之为/孔门传授心法0[1],遂成为后来中国文人的必读之书,影响极其深远。与先秦孔孟儒学大多以一种语录或对话体的表述形式不同,《中庸》作为一篇独立的儒学论文,在其思想体系的逻辑构架上是精深缜密、自成一体且卓有建树的。这一点是先秦时期其他儒学文本所难以望其项背,但同时又最易造成误解的地方。

一

《中庸》是以/诚0作为其逻辑起点和理论前提而展开其整个思想体系的,并将/诚0上升为最高哲学范畴,从而赋予/诚0以本体论的意义。如果没有这个/诚0,其完整的思想体系将变得支离破碎。/诚0作为最高哲学范畴在《中庸》里共出现了26次,究竟什么是/诚0?孟荀亦讲/诚0,孟子侧重于从人的内在心性来阐释,曰:/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0(《孟子#尽心上》)/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0(《孟子#离娄上》);荀子则侧重于从外在政治规范来理解,曰:/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至诚则无他事矣,唯仁之为守,唯义之为行。,,天地为大矣,不诚则不能化万物;圣人为知矣,不诚则不能化万民;父子为亲矣,不诚则疏;君子为尊矣,不诚则卑。夫诚者,君子之所守也,而政事之本也,唯所居以其类至。0(《荀子#不苟》)《中庸》里的/诚0则合上述二者为一,且较偏于孟。

《中庸》曰:/诚者自成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0此/诚0作为宇宙最终本源的存在是不需要任何外在的前提和条件的,是自己成就自己的。/故凡属存在,皆是其物本身之真实存在,即是其物本身之自然存在,绝非由另一物可以伪为之,幻化之,而使其妄厕于此真实无妄之宇宙中,而亦获其存在。故曰不诚无物也。0[2]宋代儒者杨时谓之:/无所待而然也。0世间万事万物,一切/大本0/大经0都倚这个/诚0而得以存在,且共此一/诚0而真实无妄不虚不幻。/诚0在成就自己的同时也成就了与自己同为/天0所命的一切人和物,故《中庸》又曰:/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0既然天地万物共此一/诚0,所以,诚己便是与天合一,与物合一,与人合一,进而/合内外之道也0。内,即个体的主观精神和心理状态,亦心性也;外,即某种客观的存在或绝对的意志,亦天命也。可见,诚己的过程便是个体不断挖掘内在真实无

[收稿日期]2005-01-10

[作者简介]张伟(1980-),男,江苏丹阳人,南京大学哲学系2003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伦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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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3期

妄之本性,不断完善道德理想人格,/反身而诚0,进而/尽其心,知其性,则知天0(《孟子#尽心上》)的过程。这一过程将个体的生命与群体的生命联系在一起,并把成就人和物涵摄于个体人格的完善之中。是故《中庸》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0作为宇宙本源和天道的/诚0,/不免而中,不思而得0,灌注于人身,甚至不为人的主观意志所决定和察觉。人只有/择其善而固执之者0才有可能发现和成就/天之道0,/诚之者,人之道0的最终目的和归宿就是实现/天之道0,/诚0乃尽性成己的根本动力和原因, /唯天下至诚唯能尽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参天地之化育,可参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0

但要达到/天地位焉,万物育焉0的至诚境界还必须有/明0的功夫,因为单单具备固有的善性是不够的,人还必须能够明善择善而固执善。故《中庸》将这二者的关系概括为:/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0/诚则明矣,明则诚矣。0/诚0与/明0是互为一体的,由诚而明,乃是人性的自然要求。明善的具体内容《中庸》谓之:/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0,这一完整的过程不仅是向/诚0的不断追求,亦是/诚0的不断实现。其最终的结果便是无一丝杂念于其间,进而达到/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0的/诚0。若不通过以上五者的努力,没有/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0的明善精神,所谓的/诚0便不可能实现,或者如老庄、禅宗一般脱离现实生活而落入虚幻之境[3]。因为,/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也0,天道既存在于世间一切细微事物和平常言行之中,故应/致曲0,/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0故《中庸》曰:/君子尊德性而到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0只有此种/天之道0与/人之道0,/诚0与/明0的关系,才能给人类以实现日常道德的信心,才能对人类自我人格的完善提供保障。

由上可见,一个/诚0字便沟通了天人之际,将/天之道0与/人之道0紧紧地贯穿在一起,而具有了天、人的双重性质,即《中庸》开宗明义所说的/天命之为性0的真实含义。同时,/诚0的这种双重性质和本质含义也预置了整个《中庸》思想体系的基本意蕴,即/天人合一0、/真善合一0;/宇宙本体论遇到的本体论统一的趋向;求知途径与修养方法一致的趋向;天道的实现与理想道德人格确立统一的趋向。0[4]因此,将/诚0作为《中庸》整个理论体系建构的逻辑基点和核心范畴是合情合理的。

二

《中庸》在对/诚0作了一系列界定和阐述之后,为其理论体系和伦理道德观念确立了逻辑起点和本体论的依据,并在这一基础上逐渐推演出了包括/三达德0、/五达道0、/九经0、/礼仪三百0、/威仪三千0等在内的一套完整的伦理政治原则和理论。/三达德0,即/智0,/仁0,/勇0,将此三者落实并体现于人之伦常关系中便是/五达道0,即/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0。故《中庸》曰:/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0若将此/三达德0运用于国家政事之上,《中庸》则谓之曰:/九经0,即/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业,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0至此,儒家主要的政治伦理原则基本被《中庸》纳入了/诚0所构建的思想体系之中。

然由始点/诚0到/天地位焉,万物育焉0的/中和0境界,无论是在个体内在心性的开凿或外在的道德实践中,都需要经历一个中间环节,即/中0。《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0此/中0好似孟子之/良知良能0,乃个体内心所处的一种/未发0状态,即/精神完全成为一片纯白之姿,而未被喜怒哀乐所污染而言,即是无一毫成见0[3],不偏不倚的内在本性呈现。若人以此种/纯白之姿0进入日常道德实践中,即使发之喜怒哀乐,亦是出于本然的/率性之道0,故能与天地他物分位相适,共处一和谐之境,故《中庸》曰:/发而皆中节,谓之和。0此/中节0实为个体内心之/中0于现实实践之中的外化和展现。故《中庸》又曰;/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0其所谓的/忠恕为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0亦是指个人内心省察和外在道德实践上的/中0(/忠0)与/中节0(/恕0)的相互统一,一则要尽己之心,一则要推己及人。

至此,便涉及到具体现实道德实践上的方法论问题,《中庸》亦谓之/中0,其意由第六章:/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而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0可知即为/用中2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