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亚诺2014年诺贝尔文学奖演讲稿(中文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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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说,我是多么的幸福,因为能和你们在一起,我是多么的感动,因为你们把诺贝尔文学奖这份荣誉授予了我。我感到有些害怕,这是我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演讲。人们总是以为,对于作家而言,演讲这种事情是极其自然和简单的。但一个作家——至少小说家——在他和话语之间通常存在着一种别扭的关系。大家或许还记得课堂上说过的书面语和口头语的差别,因此小说家更擅长写而不是说。他习惯保持沉默,如果他想融入某种氛围,那就必须隐于茫茫人海。他偷偷倾听人们的交谈,也会介入,那是为了不动声色地提出问题,以便更好地理解周遭的男男女女。他说话犹疑,这是在稿子上改改划划养成的习惯。当然,在无数次的修改之后,他的风格逐渐清晰明朗。但让他发言,他就没法修改自己的迟疑了。

此外,我属于的时代并不会把话语权留给孩子,除非极为少见的场合,除非孩子央求父母。但人们不会听孩子讲话,还常常打断他们。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代人有表达困难,不是吞吞吐吐,就是语速过快,似乎害怕随时随刻会被人打断。和很多人一样,我对写作的渴望或许萌发自童年。你会希望大人能读懂你。他们不得不听完你说的所有话而不至于打断你,们终有一次会明白你心里的所思所想。

“小 获奖的消息让我感到不真实,我急着想知道为什么选了我。那天,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体会到,小说家面对自己的作品就是瞎子一个,关于他写作的内容,读者比他本人知道的多得多。小说家永远不会是自己小说的读者,除非是为了在手稿上面修改错误的句法,重复的内容,删掉冗长的段落。他对自己的书只有模糊、片面的印象,就像在天花板上创作壁画的画家,他仰躺在脚手架上,专注于细节,由于距离过近,反而失了全局。

说家永远不会是自己小说的读者”

巨幅 这是寂寞却有趣的事,写作亦如此。当你修改某本小说的最初几页时,你会感到丧气失望。之后,你会有强烈的冲动,想着要回到前面看一下,或者另辟蹊径。千万要抵住这种诱惑,坚持一条路走到底。这有点像是在冬夜开车,如履薄冰,视野有限。你别无选择,你没倒车,只能一味向前,并告诉自己,前方的路会更加平坦,迷雾也会驱散。

法开 一部小说即将完成之际,你会感到它开始挣脱你,它已经能自由地呼吸,就像放暑假前一天的孩子。他们在班上心不在焉,吵吵闹闹,没人会听老师讲话。在你写下小说最后几段的时刻,那本书似乎也对你充满了敌意,急急忙忙地想要离开你。在你落下最后一笔的当口,它离你而去了。结束了,它不再需要你,它把你遗忘。现在轮到读者来揭示它。当时当刻,你会感到空落落的,会感到遭人遗弃。又会意犹未尽,因为书和你之间的关系断得太快。这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促使你开始写下一本小说,希冀着重新恢复平衡,但你永远也办不到,时

间流逝,书一部接着一部问世,读者把这些书合称为“著作”。可是你会觉得,这只是一次的长久的逃逸。

提前 是的,关于一本书,读者比作者了解得更多。小说之于读者的现象,类同于照片的显像,我指的是数码时代之前的作法。黑房里面冲洗的照片是慢慢显现出来的。当我们在小说的阅读中前行,同样的化学机制也在发生。不过,为了在作者和读者之间达成某种和解,小说家不应刻意催促读者——就像提高了嗓门的歌手——而应不动声色地把他带入,为他留出足够的空间,让这本书慢慢地浸润他,这项技艺和针灸有相似之处,只要在特定的穴位下针,效自然会在神经系统中扩散开来。

“每 小说家和读者之间亲密又互补的关系,我同样能在音乐界见到。我常常在想,写作近似音乐,但远远逊于音乐,我一直羡慕音乐家,在我眼中,音乐家操持的技艺胜过小说——还有诗人,他们比小说家更接近音乐家。我在童年时代开始写诗,或许得益于这段经历,我能更好地理解我在其他地方读到的一段感想:“糟糕的诗人成就了散文家。”说起音乐,一个小说家常常需要在一段乐曲之中提炼出所有的人物、景色,还有街道,从一本书到另一本书,你能找到相同的旋律,但在小说家看来,这段音乐是存在瑕疵的。小说家总是心存遗憾,未为纯粹的音乐家,也没能谱写出肖邦的《夜曲》。

本新书,在写作的时候,擦去了旧作”

能成 面对自己的作品,小说家无法清醒对待,也没法退而评判,这和某个现象有关,我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也在很多人那里发现了:每本新书,在写作的时候,擦去了旧作,我都感到我把它给忘了。在一次次的遗忘中,我感觉自己断断续续地写了一本又一本,然而通常是相同的脸庞、相同的名字、相同的地点、相同的语句从一部又一部作品中浮现出来,就好像人们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织出相同的地毯图案。半睡半醒,或者说清醒的梦。小说家常常是一个梦游者,一旦陷入小说内容中,人们就会担心,他会不会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轧死。但我乎忘记了梦游者能分毫不差地行走在屋顶上,断然不会摔下来。

们似 在公布诺贝尔奖的声明中,我记住了以下这句句子,它是在影射第二次世界大战:“揭示了德占时期的人间世象”。我和所有生于1945年的人一样,我们是战争的孩子,确切点说,生于巴黎的我应把自己的出生归结于德占时期的巴黎。生活在那个巴黎中的人们情愿立马忘掉一切,或者只记得日常生活的细节,记得某些假象,似乎每天的生活和正常时代过的日子也没多少两样。一个噩梦,又隐隐自责,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幸存者。当他们的孩子问起那段岁月,问起那个巴黎,他们搪塞以对。或者,保持沉默,似乎想划去黑暗

年代的记忆,向我们隐瞒一些事情。然而,面对父母的沉默,我们能够猜出一切,就好像身其境。

德占 德占时期的巴黎,奇怪的城市。表面上看,生活继续,“一切照旧”:剧院、电影院、音乐厅、饭店都开门迎客。广播电台在播放歌曲。剧院和电影院内的观众甚至比战前还多,那里似乎成了避难所,人们依偎在一起,互相给予慰藉。然而,某些异常的细节还是表明巴黎不再是先前的巴黎。街上没有车,巴黎变得沉默了——透过沉默,我们能听到树叶的婆娑声,马蹄的滴嗒声,林荫大道上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喧哗声。死寂的街道,还有冬夜每晚5点开始的灯火管制,任何一扇窗户都禁止露出一点灯光,这座城市似乎失去了自我——“双眼无神的城市”,诚如纳粹占领者所言。成人和孩子随时可能消失,没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即使是朋友之间的交谈,大家也是语焉不详,从不会开诚布公,因为众人能感受到盘桓在空威胁。

时期的巴黎,一座“失去了自我”的城市

中的 这是噩梦般的巴黎,人人都担着被告发的风险,一走出地铁站就会遭到搜捕,和平时期从不会有交集的两人会遭逢危险的相遇,脆弱的爱情在宵禁的暗影下滋生,谁也无法确定往后的日子是否还能见到彼此。没有明天的邂逅,有时甚至是错误的相逢,留下了一批儿童。因此,在我看来,德占时期的巴黎如同初夜。没有它,也没有我的降生。这个巴黎一直纠缠,它迷蒙的灯光偶然会洒向我的作品。

住我 这同样也证明了出生时间和出生年代会在一个作家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尽管他没有直接参与到政治活动中去,尽管他让人觉得遗世独立,蜗居在所谓的“象牙塔”中。如果诗,那些诗就是他生活时代的写照,那些诗不可能是为其他时代而写的。

他做 因此,读叶芝的《柯尔庄园的天鹅》,这位伟大的爱尔兰作家总能深深地打动我。叶芝公园里面观察水中滑行的天鹅:

自从我第一次数了它们

十九度秋天已经消逝

我还来不及细数一遍,就看到

它们一下子全部飞起

大声拍打着它们的翅膀,

现在它们在静谧的水面上浮游

神秘莫测,美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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