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之思——《红楼梦》与《生活在别处》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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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之思

——《红楼梦》与《生活在别处》的比较

【提要】曹雪芹与米兰〃昆德拉是两位可以走到一块进行对话的作家,他们的小说从思想到艺术都有不少因素可以进行比较研究。《红楼梦》与《生活在别处》这两部诗性小说都在探勘人的存在问题,关怀人的生存价值,思考人生的对立、矛盾、冲突、悖谬和悲剧,在许多方面都敞开了互相印证、阐释的可能性。人的存在的对立境况是两部小说共同关注的命题,其中母子对立与父子冲突、真与假或现实与梦想两个世界的对立等成为两位作家思考的重点。

【关键词】《红楼梦》《生活在别处》人的存在对立互补

米兰·昆德拉在《不朽》中描述了歌德与海明威走在一起针对人的“不朽”问题展开热烈的“对话”(第二部第15 - 17 节、第四部第17 节) 。他生怕别人指责他随便“拉郎配”,就在小说中为自己的做法辩解:“海明威和歌德在彼世的路上走远了,您一定要问我,我是怎么会想到把他们两人拉到一起来的。还能想像出更随意的配对吗? 他们毫无共同之处! 那又怎么样呢?”(95) 他认为海明威是歌德最喜欢、最合适的伙伴。这种小说中虚构的对话方式启发我们,文学批评也可以进行跨时空、跨民族、跨文化的对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笔者把昆德拉和曹雪芹拉到一起来配对,相信他们也能成为好好“对话”的“伙伴”。在国内,有关《红楼梦》与昆德拉小说的比较研究非常少,李欧梵的“世界文学的两个见证——南美和东欧文学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启发”①是笔者所见最早把昆德拉的小说和《红楼梦》相提并论的文章,但它论述的主要是两位外国作家对中国当代文学创作的启发,《红楼梦》只是作为中国文学的一个坐标在比较时被简略地提及。王彬彬“所谓事业——兼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与《红楼梦》作一种比较”(上、下) ②开始了对《红楼梦》与昆德拉小说的思想内涵作较为具体的比较研究,李凤亮“诗意写实主义:东西方叙事美学的实证与互阐——对曹雪芹、马尔克斯、昆德拉的一种比较”则从叙事美学的角度对三位作家小说的“诗意倾向”(诗性叙事) 进行详细的比较研究③。除此之外,所见寥寥。《红楼梦》和昆德拉小说的比较研究还有待进一步拓展。

曹雪芹的小说从原来取名《石头记》到最终定名为《红楼梦》,这意味着从一种客观的记载转向带有主观抒情的判断。《红楼梦》用“梦”用“幻”等字,喟叹人生“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第一回) ④ ,流露出浓浓的伤感和价值虚无感,是对红尘生活,包括各种功利、欲望、情感的勘破与否定。而昆德拉的一部小说无论是最初的题名《抒情时代》,还是后来所改的名字《生活在别处》,都描绘了人类存在的一种基本态势与抒情态度,表达了一个普遍的思想: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身边没有生活,真正的生活在别处;同时,现实生活中的一切,包括诗人的青春、激情、梦想也都是值得怀疑的。《红楼梦》与《生活在别处》首先在抒情态度和现实与梦的关系这两方面有某些契合点。不仅如此,两部小说都在探勘人的存在问题,关怀人的生存价值,思考人生的对立、矛盾、冲突、悖谬和悲剧,在许多方面都敞开了互相印证、阐释的可能性。本文着重从人生的对立、冲突和互补的角度来比较阐释《红楼梦》和《生活在别处》对人的存在的诗意深思。

一、母子对立与父子冲突

《红楼梦》与《生活在别处》的主人公贾宝玉和雅罗米尔的成长过程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们都从小生活在以女人为主的环境中,围绕在宝玉身边的是以母亲王夫人为代表的女人集团,包括老祖宗贾母、姐姐贾元春、丫鬟花袭人等,紧伴着雅罗米尔的则主要是他的母亲玛曼和外婆。自然,两位主人公都受到母亲(女性) 的很大影响。两位作者显然都有意把主人公女性化,宝玉和雅罗米尔不仅有女人式的相貌,而且有女性化的气质。不过,同样都生活在女性环境中、有女性化特征的两个男孩,却走出了两条不同的成长道路。

女性环境的一大要素是母爱,不可否认,宝玉和雅罗米尔都曾感受过母爱的温馨,接受过母爱的庇护,体验过女性的诗意。昆德拉甚至认为, “一般说来,抒情诗人都产生在由女人主持的家庭”,当然,女人中“最重要的是母亲——那些高耸于父亲之上的母亲”(86 — 87) ⑤。

但是,母爱也有专横、占有、嫉妒的一面,成为男孩成长的阻碍。王夫人出于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权势、财产的考虑,以及个人的情感需求,把宝玉看作她的命根子,看作她在贾府中不可或缺的依托。她生怕宝玉受到伤害,或逃离、背弃她,使她在贾府中的权利、地位受到威胁。在宝玉挨贾政毒打的时候,她痛哭劝阻,“因哭出‘苦命儿’来,忽又想

起贾珠来,便叫着贾珠哭道:‘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第三十三回) 。这说明她哭宝玉挨打不止是哀怜这个“无能”、“不肖”之子,而且是担心自己的利益和需求受到损害。她调动自己的所有感官时时刻刻关注着宝玉的一切,即使宝玉住进了大观园,她也是“我身子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第七十七回) 。这话还真不假,袭人就是她延伸到大观园的“眼光”、“听觉”。只要周围的人对宝玉产生影响并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她都会毫不留情地痛加打击,包括自己和宝玉亲近的人:金钏儿、晴雯、林黛玉。她抓住每一个可以清除宝玉旁边她所厌恶的人的机会,特别是借大观园中发现绣春囊这个机会,拿出惊人的杀伐决断导演了一场抄检大观园的悲剧,将大观园中的少女整得七零八落,遍地狼藉。此时, “宽柔待下”、“天真烂漫”的母亲再也不去考虑自己宝贝儿子的内心感受了。

玛曼在丈夫身上得不到爱情,不久又成了寡妇,于是她把所有的爱都转移、倾注到儿子身上。如同宝玉是王夫人的唯一依靠,雅罗米尔成了玛曼一生的支柱。她爱儿子生命中的所有东西:幼小的躯体、呀呀学语的每一句话、每一首诗。儿子的灵魂也是她自我王国的一部分,她要填充、支配他的大脑,要约束、主宰他的行动。她害怕儿子受到任何伤害,害怕自己的利益受到挑战。当雅罗米尔一天天地长大,试着摆脱母亲的监护,想独立自主地做自己的事的时候,玛曼便“开始像一只高度警惕的、慈爱的母老虎守护在他身边”(142) :儿子哪天穿什么衣服,她要亲自过问,亲自安排;她搜查儿子的写字台,偷看儿子的日记,儿子晚上回来迟了,她痛苦、恼怒;儿子在背着她谈情说爱,她伤心、嫉妒,并暗中盯梢,加以破坏;她要把儿子紧紧地拴在自己身上。小说这样写道:“你将像一条系着长皮带的狗在这个世上行走!甚至当你走得很远很远;你也还会感到脖子上的项圈! 甚至当你同女人们在一起,甚至当你同他们躺在床上,一根长长的皮带也将系住你的脖子,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玛曼的手里将抓住皮带的一端,从它的摇动感觉到你身躯可耻的运动!”(110) 母爱的两面性在王夫人与玛曼身上表露无遗,宝玉和雅罗米尔小时候在母爱中感受到的庇护、安全,长大后变成了专制与束缚。但是, “当他意识到母爱变成一种专制的力量限制着他的现实行动时,往往已经为时过晚,他已经一辈子都无法逃脱母爱世界所加之于他的束缚”(吕新雨362) 。抄检大观园的事件显示了宝玉与母亲的“势不两立”,在婚姻大事上,宝玉与母亲的对立冲突更是达到了顶峰:他只能迫于母命娶了自己不爱的薛宝钗,而自己真爱的林黛玉却在他结婚的同时含恨去世。他保护不了众女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或夭亡、或离散、或出嫁、或出家,最后无可奈何地悬崖撒手。雅罗米尔一生都在逃跑,都在想摆脱母亲对他的束缚,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别处的生活,然而不管他逃得多远,他都能感到母亲加在自己身上的那在情人面前无法展示的小裤衩和脖子上的项圈,除非死。

《红楼梦》与《生活在别处》中的母子对立和冲突都相当严重,而且在现实层面上都以儿子的失败告终。但两位作者对母子对立和冲突的描写不同,昆德拉通过主人公及其母亲强烈的主观感受和作者的议论来凸现母子之间的冲突,曹雪芹则主要是在客观的叙事中显现母子间的对立,小说基本上没有通过主人公的主观感受来显示母子冲突,作者的议论也很少见。《生活在别处》强调西方文化中的两代人之间的冲突、个体的独立意识, 《红楼梦》体现的则是中国传统的子女对父母的孝敬、顺从,并有“为尊者讳”的意味。

还有一个存在境况上的区别是要我们加以重视的,那就是在雅罗米尔的成长过程中父亲形象基本上是“缺席”的。玛曼在怀上孩子的时候,就“向往着一种没有父亲参与的母爱。她如痴如醉地渴望孩子叫阿波罗,在她看来这名字就如同意味着‘他没有人父’”(5) 。雅罗米尔出生后一直被母亲一个人占有,在父亲失踪、死亡后更是如此。因此当雅罗米尔想成为男子汉的时候,他只能把父亲的遗像挂在自己的房间中,父亲形象(一个成年男人的标志) 就成了他追求的目标。这样,西方文学传统中的一个重要主题——父子冲突因为父亲的不在场而被消解了。

但宝玉不同,尽管我们也强调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女人环境中,他自己也喜欢这样的环境,但宝玉在成长过程中实际上必须面对一个无处不在的父亲形象——贾政,一个逼他去读书、科考、社交,要把他培养成传统文化、社会规范所要求的标准男人的父亲。甚至他身边的女性也不断变幻出父亲(男性) 的形象:如袭人、宝钗、湘云都劝过宝玉,要他进入男人世界。于是,我们在《红楼梦》中看到了《生活在别处》中不曾出现的另一种对立冲突:父子斗争。与母子冲突的写法不同, 《红楼梦》中的父子对立、冲突倒是大张旗鼓地描述,并且通过人物的内心意识、主观感受凸现出来,这一点与《生活在别处》的母子对立写法相似。

总之,宝玉和雅罗米尔在生活和成长道路上都有母子对立与冲突,贾宝玉这边还有严重的父子冲突。这说明两人都不满于既定的家庭环境和既成的价值观念,他们都从思想到行为走向了反抗、叛逆,但在方式与程度上却判然有别。

二、真与假或现实与梦想,逃避、退守与追求、进攻

《红楼梦》与《生活在别处》各自展现了两个对立的世界:现实世界与理想世界。宝玉和雅罗米尔都对自己处身的现实世界不满,都有逃离现实世界的愿望,都有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世界。但两部小说中的两个世界的形态内涵并不相同,主人公的行为也有区别,有些甚至是相对立的。宝玉的理想世界是相对于世道世界(主要是男人世界) 而言的女儿世界,而雅罗米尔的理想世界是相对于小孩、女性世界而言的成年、男人世界。它们之间的具体区别是,宝玉自始至终主动追求在女人环境尤其是女儿世界中生活,他厌恶自己身为男性的“浊”、“蠢”、“脏”、“臭”,希望变成一个“清”、“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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