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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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娘家回到村里不久,二叔带来一个消息,说村里流行跳蚤。

二叔这么说的时候神情严肃,让我打了个寒噤。跳蚤其实就是我们乡下叫的虱子,不过后来我觉得叫虱子太不正式,所以我决定还是用前面的称呼。

当时我正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感到了一种危险,于是三言两语搭讪着把二叔打发走。二叔前脚刚走,我呆坐了三分钟,立刻把炕上翻了个底朝天。

为什么会有跳蚤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它们应该和教书先生说的恐龙一样属于灭绝的化石动物。然而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这种生物正在预谋一场计划周详的屠杀,它会像玉米田里的蝗虫一样把我们咬得一个不剩。

丈夫从田里一脚跨进家门,目瞪口呆的看着家里被我搞得一团狼籍。等我把这个风云乍变的消息告诉他后,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骂我是疯婆子。我惊讶的看他翻着死鱼眼球,真想找个锄头抡他,可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打了个哈欠,从外面把被子抱回炕上,一会儿像头猪似的打起呼噜。

村头的老梁来我家报丧,昨天晚上他老娘死了。他娘活了八十八,我一直觉得她能活到九十九的。他娘很健壮,插秧晒稻样样能干,怎么就死了。

我突然窜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使我坐立不安,这是跳蚤的一桩谋杀。我控制不住大喊了一声:要验尸!

老梁眼珠停在我脸上不动了,仿佛看一个吃人的怪兽。丈夫白了我一眼,把我拖到一边。我说真的,这是一场战争。丈夫对我吼了一句,你欠揍!接着转过身去,用脊梁把我惊慌失措的神情堵到墙上。

我从门缝看着他们波澜不惊的像老鼠一样挨个磨牙齿,世界真是莫名其妙。

丈夫把我的警告绞的粉碎,我决定另谋出路。我知道我一个人不足以与这些史上最聪明的魔鬼对抗。

我突然有了一种深陷重围的感觉,它们是一些磨刀霍霍的偷窥者,在衣柜、桌沿、墙角、草垛、地缝里躲着,伺机而动。它们的对手毫无准备,对于这些我都知道。我要突围。

我冲进隔壁的兰花家,她们一家正在吃午饭。跳蚤。

没人理我,倒是兰花家的大黄狗善解人意的冲我汪汪叫了两声。我还想和它唠叨几句,兰花丢了块鱼头在桌子下面,我的刚才这位同盟者立刻摇着尾巴钻了进去,该死的狗。

兰花吃完饭,添添嘴上的油腻,屁股一扭一扭的进了厨房。

我又庆幸起来,幸好刚才没摸狗,说不定是跳蚤的一个陷阱。

太阳烤在脸上热辣辣的,我不是上帝,管不了众生,但我要救自己。我揣着这个念头像一只兔子惴惴不安。

田里的庄稼都枯萎了,水在下面的阴沟里阴险的笑着,它们在蜷缩,酝酿一次暴动。难道它们也受到魔鬼的蛊惑?

我决定不再多想什么了,黑夜就要来了,我到屋后把腌菜的大缸盛满水,没脱衣服就坐进去。水在鼻孔呼出的热气中生长着,凉意袭来,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种太被动的抵御方式。小时候看过的几本小人书终于给了我勇气。即使死了,也要有尊严。

英雄主义的血液在我身体里晃悠一圈就逃跑了,我打了个寒战,马上后悔起来。我不是读书人,干吗要去学他们的自虐行为,我彻头彻尾就是那种随波逐流的俗人。然而缸里的水

已经被我倒了,实际上这些水应该去救济庄稼。遗憾归遗憾,覆水难收,我淋着一身带着咸菜味的水站在院子里,开始重新谋划。

院子里的蝈蝈开始叫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我转身走进厨房,掂起砧板上的刀。刀有点年头了,是村里大名鼎鼎的张铁匠做的,货真价实。这块黑漆漆沉甸甸的铁器很有份量,它被我揣在怀里,现在比我丈夫更能给我安全感。

说起我丈夫,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还不回来,肯定又去李二家喝酒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脚上爬,我一哆嗦差点把怀里的刀剁了下去,我手足无措的把灯点亮,原来凳子下面吃饭遗留的一颗米粒引来的无数的蚂蚁,它们贪婪的身体令我恶心不已,我看了看手中的刀,觉得还是换一种方式比较好。于是我从厨房里舀了一瓢滚开的热水,打发它们去了西天。

虽然它们不是跳蚤,我还是觉得自己取得一个阶段性的胜利,为此,我兴奋了半个钟头。不过,自那以后,敌人似乎偃旗息鼓,我在保持很长时间清醒的状态下终于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一竿子高了。我纳闷后面二黑家的公鸡怎么没打鸣,难道昨晚它也熬夜了?不管怎么样,夜里平安无事,不知道是不是敌人忌惮我的警惕性,这个理由已经足让人庆幸了。

丈夫终于回来了,开始他看见我怀里揣把刀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不过他很快忘了,我也懒得解释。他回来是告诉我老梁家快出殡了,让我赶紧过去。

本来我对这个是毫无兴趣的,不过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还是决定去送送老太太。事实与我想象的颇有差距,菜籽油点的长明灯散发一种呛人的气味,梁老太太浑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差不多就和端午的粽子一样,验尸的想法在我脑子里落了空。

不过我还是看出点什么,老太太露在被外的脸雪白的,跟抹了膏药似的。冲着这点就决不是自然死亡的样子。

穿长褂的风水先生说今天是好日子。老太太在一阵嘹亮的唢呐声中魂归极乐,我觉得这应该是不幸中之大幸,早死有早死的好处,说不定晚死的人都没人送终这也说不定。

从老梁家回来,我浑身跟散了架似的。一路上,我密切关注着河里的水深,庄稼地里已经裂得老态龙钟。河里的水日渐稀少,快变成一条沟了。村长说,广播里播的,不久肯定就要下雨。

丈夫的神情是沮丧的,如果再不下雨,今年我家的秋收就完了。我对水的关心源于我觉得它和跳蚤之间的关系,虽然我也不十分肯定。对于下不下雨我是不在乎的,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尽管我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去做。

我深信,在这个村庄的某个角落,跳蚤蠢蠢欲动,一场无法预知的灾难即将出现。

我正打算给自己做口棺材的时候,形势发生了完全的改变,以至我所有关于对付跳蚤的计划全部失效。

事情起源于那天午夜的一声惊雷,几乎所有的村里人都听见了。随着不约而同的一阵欢呼,黄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黄豆大的雨点很快变成瓢泼大雨,而且下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很难想象的情景,屋子里进了水,确切的说是整个屋子都泡在水里。我不得不把跳蚤抛之脑后,解决目前的生存问题。我和丈夫不停的用往外舀水,甚至连吃饭都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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