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地下铁道》中的男性气概

论《地下铁道》中的男性气概
摘要：《地下铁道》是科尔森·怀特黑德的得意著作，也是一部有着浓厚性
别意识的小说。

以往的研究主要关注该作品中的主人公黑人女性科拉的形象，对
其他人物鲜少论及，这在一定程度上丧失了审视该作品性别思想内涵的重要维度。

本文通过对里奇韦、史蒂文斯和西泽三位男性形象塑造的分析，旨在反思和批判
奴隶制时期美国所推崇的男权文化及其男性气质，进而对当今人类正确认知男性
特质、重构更具人文特性的男性气概有所启示。

关键词：《地下铁道》；男性形象；男性气概
作为一个诗学概念，性别不仅是很多文学作品中的一个重要主题，有着悠久
的书写传统，而且还承载着相当大的叙事功能，具有极大的美学价值，是一个我
们洞悉诸多文学现象背后的社会与文化动因、破解人物心理困境和思想误区的有
效批评视角或方法。

正如性别伦理学专家苏珊·弗兰克·帕森斯所言，性别是思
考我们人性的一种主要方式，是人性自我反思的一种方式[1]。

在西方女性研究
的推动下，有关男性的研究也在迅速发展，涌现在人文社会科学的多个领域。

美
国国际学术出版集团SAGE出版的《男性和男性气质》已出版七本年刊，其他学
术杂志还包括《男性健康国际杂志》、《男性研究杂志》、《男性心理与男性气质》、《与男性共事》等[2]。

这些杂志和专注的出版均表明男性研究已经成为
一门专门的学科。

作为男性研究中的核心要素，男性气概研究在当下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全
国政协委员提出《关于防止男性青少年女性化的提案》，2021年1月28日，教
育部官网发布的《关于政协十三届全国委员会第三次会议第4404号（教育类410号）提案答复的函》表示，将从多方面解决这一问题。

事实上，男性气概研究有
助于解决该问题。

《地下铁道》，作为科尔森·怀特黑德的得意著作，也是一部
有着浓厚性别意识的小说。

以往的研究多聚焦于该作品中的主人公黑人女性科拉
的形象，对其他人物形象鲜少论及，这在一定程度上丧失了审视该作品性别思想
内涵的重要维度。

事实上，怀特黑德在小说中成功塑造了不少男性形象，为该小
说的成功锦上添花。

本文拟分析里奇韦、史蒂文斯和西泽三位男性形象，揭示小
说背后彰显的男性气概及其男权文化。

1.
里奇韦——奴隶制的坚定捍卫者
自古以来，男性气概与人格尊严和荣誉密不可分。

在一定意义上来说，男性
气概本身就是一种荣誉[3]。

对男人来说，荣誉是保护个人、家庭和财产的声明。

男性对生活的信念便体现在荣誉之中。

男性气概特有的保护性也来源于这种荣誉感。

猎奴者阿诺德·里奇韦，作为小说中为数不多的反派人物，是一名具有强烈
荣誉感的人物。

不管在什么事情上，他坚持他自己的重要性，坚定捍卫荣誉感带
来的某种特效和归属感。

而在对荣誉的捍卫背后体现的是他坚定不移的意志。

中
国当代作家张炜认为“硬汉的力量不仅表现在外在的阳刚，还表现为内在的意志力，在内在自我完善欲念的主宰下，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战胜生命旅途中的一切障碍，这才是最值得钦佩的硬汉子性格”[4]。

一个人要想有所作为，则不论是做
学问还是干事业亦或追求美德，其一生便注定充满艰难困苦伤害危险，如果没有
对荣誉的坚定捍卫，是绝不会成功的。

首先，里奇韦的男子气概体现在他对荣誉感的捍卫上。

曼斯菲尔德指出，具
有男性气概的人会坚定地捍卫的他们的荣誉，而这荣誉“必须被主张和宣称出来，因为自然不会给予每个人应得的荣誉”[5]95。

里奇韦的荣誉感来源于他的猎奴
职业。

他想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十四岁就参加了巡逻队，并找到了自己的用
武之地。

他像追踪猎物一样追踪逃跑的黑奴，所到之处令黑奴闻风丧胆。

里奇韦
视猎奴为自己的使命，尽心竭力地为国家服务。

曼斯菲尔德认为，荣誉是男性气
概的一个动力源：“荣誉是保护你个人、家庭和财产的声明，而信念体现在它们
之中。

男性气概特有的保护性就来源于这种荣誉感”[5]95。

其实里奇韦对于猎
奴使命的捍卫源于父亲。

父亲是个铁匠，视铁为自己的神明，将毕生的情感都融
于铁水，实现着自己的目标。

在父亲的影响下，他誓死捍卫着国家的奴隶制。

其次，里奇韦的男子气概体现为坚定的意志力。

曼斯菲尔德用“坚定主张”（assertiveness）表达了这种德性。

他明确指出，“男性气概是坚定不移的，
它有坚定的立场，绝不屈、绝不允许一个人被他所处的情景决定、绝不推崇适应
性或灵活性” [5]72。

黑奴贝琪从弗吉尼亚逃到了新泽西，被里奇韦抓捕。

为了
换取自由，贝琪把自己送给了里奇韦，可是里奇韦依然把贝琪送还给种植园主。

里奇韦用赚来的酬劳买了成功人士穿的靴子和外套，努力证明猎奴就是成功。

里
奇韦有着自己独有的种族逻辑。

如果黑鬼该有自由，便不会披枷带锁。

如果红鬼
该保留自己的疆土，那么他们理应仍然在这片土地上当家作主。

如果白人不是命
中注定，要将新大陆据为己有，那么他们现在也不会在此称雄[6]90-91。

在他看来，财产、奴隶、大陆，是美国的天命。

因此，当他遇到废奴主义者奥古斯
特·卡特时，他不仅暴揍卡特，而且用大招羞辱他老婆。

他不准任何人侮辱所谓
的使命，不准任何人做有损他荣誉感的事情。

然而，梅布尔消失了，这是他唯一
一次失手。

他感到自己的荣誉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所以当梅布尔的女儿科拉逃
走时，他告诉自己必须找到科拉，必须找到并摧毁地下铁道。

1.
史蒂文斯——救死复生的掘墓者
真正的男子气概并不是说男性的外表有多么的魁梧，多么霸气，而是说男性
有没有一份担当，能不能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气概。

男子气
概重在培养阳刚之气。

“阳刚”既然是由“阳光”和“刚强”组合，就不乏“光
明磊落”和“坦荡无私”之意。

有评论曾将“活泼、阳光，有勇气、有担当，不
惹事、不怕事，让人信赖、给人力量”表述为男性“样子”。

由此不难解读，具
有男子气概的男性通常有宽阔的胸怀、坦荡的品格、刚毅的气质。

其中，“担当”才是关键所在，有了“担当意识”，才会有容人之量、无私品格和刚强豪气。

诚
如央视评论所言，要让“男性在风度、气概、体魄等方面表现出刚强之气”；
“教育应注重培养人的担当和责任感”。

医生阿洛伊修斯·史蒂文斯独立自主，
且具有很强的社会责任心。

史蒂文斯的男子气概体现在他的独立自主上。

金梅尔曾说“男性气概被人们
用来鉴定一种内在的品质，一种独立自主的能力，一种责任感” [7]81。

一个具
有男性气概的人内心是渴望自己独立的。

史蒂文斯具有这种独立能力，他很小就
懂得为自己负责。

他的这种男子气概体现在他独立自主完成学业上。

作为一个学生，他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但是他努力靠自己养活自己。

盗墓者卡彭特给他介绍
了一份兼职——盗墓。

一方面挣点钱，另一方面有助于解剖学研究。

身为一个年
轻的外科医生，他剖检尸体的手段毫不含糊。

刚开始，病态的悖论困扰着史蒂文斯。

他的专业是延长寿命，现在却暗地里盼望着多些尸体[6]155。

最后独立自主
的渴望占了上风，他继续盗墓，靠自己的付出养活自己。

其次，史蒂文斯的男性气概体现在他的社会责任心上。

在《美国男子气概文
化史》中，基于对美国主流文化男性特质的历时性考察和反思，金梅尔提出重构
一种“民主性男性气概”。

他认为男性气概应该更多地关注男性的精神品格和灵
魂深度。

男性气概提倡为了正义和平等挺身而出，而不是在奉献和付出面前望风
而逃[7]254。

史蒂文斯认为拿着手术刀捣鼓一具有色剖体，是为有色人进步做贡献，而这贡献远远大于废奴主义者。

黑种以死而晋人类，只有死了，他们才和白
人平等。

他给了有色人第二次机会。

三、西泽——追求自由的勇敢筑梦人
男性气概中最突出的品质是勇气或者勇敢。

在希腊语中，“男性气概”和
“勇敢”是同一个词，因此可以说，男子汉气概最大的特征就是一个男人是否拥
有勇敢这个德行。

在《男性气概》中，曼斯菲尔德发现“男性气概（andreia）
这个词被用来指勇气或勇敢（courage），是与控制恐惧有关的一种德性”
[5]29。

黑奴西泽便是这样的人，他竭尽所能勇敢地追求知识和自由。

值得注意
的是，这种勇敢不是莽撞，而是从属于善恶原则、仁爱原则、公平原则等道德原
则的。

换句话说，一个具有男性气概的人内心渴望自己很勇敢，这样使得他要求
自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追求生命中珍贵的东西，同时，具有男性气概的人往往具
有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精神，只有这样他才能被称为真正具有男性气概的人。

首先，西泽敢于追求自己的梦想。

他渴望读书。

对于白人，接受教育是天经
地义的事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

但对黑奴而言，接受教育则成了一种原罪、一种禁忌。

也正因为如此，“教育和争取获得教育机会的努力在美国非裔历史上
是极为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且“奴隶为学习识字和阅读而与奴隶制度不懈斗
争是当时非裔文学的一条主线”。

[8]西泽敢于面对被发现识字的风险，经常去
校舍看书，最喜欢的书是《格列佛游记》。

他认为格列佛有勇有谋，总是才出虎
口又入狼窝，每到一个新的岛国，都有一个新的困境要摆脱，然后才能返回家乡。

他觉得自己像极了格列佛，遭受着一个接一个的困难。

他去那儿是因为情绪低落，要哭一哭身上的重负[6]259。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勇于追求自己渴望的事情。

西泽勇敢而执着追求自由。

基尔默认为男性气概所蕴含的坚忍不拔的意志是
男性承担其角色所必须拥有的，“男性气概狂热显然与男性角色所要求的坚忍不
拔和自律的程度有关”[9]。

种植园的男人，白天有说有笑，工头的目光一落到
他们身上，他们便快采快摘，格外卖力。

可是，到了晚上，他们待在木屋，午夜
之后，常常暗自哭泣，又因噩梦和悲惨的记忆而发出尖叫。

白天的惩罚告一段落，黑夜便像一座竞技场，等待着他们的是无尽的孤独和绝望。

尽管现实很残酷，白
人疯狂折磨，从没想过给他们自由，他依然相信他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命运，
依然谋划着如何摆脱奴隶身份，恢复自由。

这种对于自由的勇敢追求还体现在西
泽对其他黑人的救助上。

目睹着黑人的不公平不公正遭遇，西泽尽力通过自己的
努力为他们做点事情。

得知黑人女孩小可爱跟着自己，明知她随时可能被猎奴者
抓到，西泽还是选择带上了她，因为他想带她一起尝自由的甜果。

从这个角度看，西泽追求的自由是广义的，不仅是为个人，更是为家庭、为民族、为国家的生存
和发展竭尽全力。

西泽，作为一个具有男子气概的人，不仅勇敢坚强、敢做敢当，同时也不缺
乏悲悯之心与人道主义精神。

从伦理上说，男性气概是一种道德规则，因而要
“从属于、支配于和决定于善恶原则、仁爱原则、公平原则等一切道德原
则”[10]。

也就是说，男性气概本身也要接受“善恶”“仁爱”“公平”等更高
层次道德原则的约束，当它与其他德性或道德规则发生冲突时，要服从善恶、人道、仁爱与公正等更高道德原则的指导。

这一点，怀特黑德没有直接描写，但是
可以从西泽的逃亡伴侣身上看出。

在追逐自由的路上，西泽选择了和科拉为伴。

之前西泽从未和科拉讲过话，但是已经推算出她是怎样的人。

只要她认准的东西，不管多么微小，她都懂得它的珍贵：她的快乐，她的菜地，她的木块，女孩盘踞
其上，犹如一只秃鹰。

科拉懂得捍卫自己的权利。

在旅行般的逃亡路上，她可以
说是西泽的火车头。

但真正让西泽欣赏的是科拉的悲悯同情心与人道主义精神。

当看到小男孩挨打时，善良的科拉不忍看着小孩痛苦，用自己的身体做了男孩的
肉盾，代他承受主人的重击。

当发现小可爱跟着自己时，仁爱的科拉并没有担心
多个累赘而把她抛下，相反，她认为自由是每个人都应享有的，她选择带小可爱
一起追求自由。

所有的这些反映的都是科拉的人道主义精神，而这些都是西泽选择科拉做伙伴的原因。

因此，西泽是向往并付诸行动追求人道主义精神的男性。

当今时代经历了从生产主义价值观到消费主义价值观的蜕变。

这样的现代性精于算计，看重利益和效率，追求消费和享乐，对传统人格和道德不太在意，对于勇敢、血性、荣誉等“非理性”诉求更是不屑一顾。

在这样的背景下，男性气概研究的重要性更加凸显。

作为文化建构的产物，男性气概的定义和评判标准还会因时代、民族和文化的不同而有所变化，《地下铁道》中所反映的勇敢、坚定的意志力、独立自主、公平公正、责任心、荣誉感以及悲悯心等人格和精神品质在男性气概思想体系中比较具有代表性和典型性。

从这个角度看，科尔森·怀特黑德对男性气概做出独特构想,对于现代性别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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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艳(1994-1月)，女（汉族），山西晋中人。

助教，硕士，主要从事美国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