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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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哨
作者:王烁荔
来源:《儿童大世界·教学研究》 2017年第12期
初三那年搬到南校区后,我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进入校园的学生。

学校旁边有一排居民楼,其中有一户在顶楼养鸽子,两只庞大的鸽笼子,黑漆漆的,带着锈迹,上面半遮着一张黑油布,偶尔下过一场雨,黑油布上凹陷的地方还会积起一小洼水。

我坐在教学楼五楼的窗边,也算不
上好奇,但还是常常努力朝那个方向看去,却无奈不能把一切尽收眼底。

说来也很奇怪,初三一整年的记忆,秋冬春夏,却都是临近中考那个夏天蔚蓝如洗的天空,和每天清晨一声声的鸽哨。

是从那天开始的。

那天清晨,坐在空落落的教室里,初升的太阳把鸡蛋清一样透亮的霞光
斜斜地筛进窗,那是我一天中心情最舒畅的时刻,感觉自己也像初生的一般干净,鼻翼微微翕
动还能闻到刚擦的facecream的香气。

无意间望向窗外,于是便有了我第一次撞见那几十只鸽
子环绕着楼顶飞过的场景,耳旁传来已经习惯就察觉不到了的“扑棱棱”的声音。

它们刚好转
过一个弧度,就像物理书上画的做圆周运动的小球。

紧接着是一声悠长清脆的哨声,之后便又
传来仿佛千万双翅膀扑棱棱的声音,在这个还没有完全苏醒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热闹。

——哦,第一次知道,原来鸽子是这样训练的啊。

以往在学校运动会开幕式看放飞鸽子的时候我还纳闷过:逮么多鸽子就这么飞走了,可怎么追回来啊?……可它们为什么不飞走呢?明明没有那根
拴着小球的绳子拴着它们啊?我竞怅然若失起来,心中没有答案,但隐隐约约想到自己不也一
样吗,过着用白纸复印一般的生活,却也不曾莽撞地飞走。

那时候的我啊,还是一个内心孤僻得只会用眼睛望天的女生,不乏朋友陪伴,却总是感慨
没有真正相知的人。

在那座小城里,我熟识家到学校路上的每一棵香杨树,马路牙子下无规律
出现的每一个排水口,学校门口卖生煎的中年妇女,文具店和善的、总是笑眯眯地让你“慢慢挑”的叔叔,书店里总是嫌你磨磨唧唧选练习册、最后只买一本的老板娘……当然还有熟得不
能再熟的父母师友。

每天都是同样的人在我的生活中扮演同样的角色,他们好像一直都在那里,热闹或孤戾地充当着别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好像时刻在动,又好像永远静止。

有时忍不住瞎想,觉得自己也只是这片风景中的一部分而已,一片落叶,或是一栋灰蒙蒙的居民楼。

这片天地轻
轻把我罩在里面,越是柔和越是无力挣脱。

坐在窗边的我望向扑棱着翅膀盘旋的鸽群,大概它
们也一样吧,那个黑漆漆的、温暖却不舒适的住所,可也从未想过怎样挣脱吧。

鸽哨会一直持续到陆续有别的同学进入校园,于是,它成了我,和这个借大空旷的校园之
间的秘密。

校园不会向别人诉说,我当然更会守口如瓶。

那时头脑过于简单的我还联想不到什么优美伤感的诗篇,亦或几句潮湿阴柔的歌词,我所
想的,只是外面的世界,或者说,那个居民楼楼顶以外的天空,心中掺杂着莫名的希望与失落。

那个夏天的戛然而止并不是在鸽哨声中,而是在令人烦躁的蝉鸣声中。

最后一次去学校取
毕业照片的时间并不是清晨,而是闷热的午后,遇到的每一个老师同学都兴高采烈地祝贺我考
上了外市的省重点高中,祝贺的话听多了反而像午后的空气一样让人烦闷,我硬生生地挤出笑容。

但并不是没有喜悦,因为要离开了,终于。

我在校门口像任何一次放学一样离开学校的时候,坐上车像任何一次外出旅行一样离开家的时候,忘记了告别。

忘记了清晨的鸽哨,忘记了还没飞走的鸽子。

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我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的新世界,居然也只是几寸天地而已。

高中
在那座陌生的城市的一个更小的小城里,况且我又不得不过着寄宿的生活,原来“家——学校
——家”两点一线的生活虽变成了“教室——食堂——宿舍”的三点一线,但距离却变得更小。

当新鲜感消失殆尽,生活像投进水杯中的泡腾片一样嘶嘶地迅速回到千篇一律的轨道上。

我依
旧是那个很早到教室的人,困为不喜欢交朋友又讨厌食堂里独占四人桌吃饭的尴尬,所以常常
连早餐都在教室里塞几口面包敷衍了事。

这里的清晨很静,教室里永远充溢着压抑的气息,哪
怕已经沉淀了一个短暂的夜晚。

前一天第一名和第二名在黑板前激烈“交锋”的粉笔灰还蒙在
黑板下的凹槽上,晚自习收上去全班的数学练习册还堆在墙角没给老师送去,桌子上贴的“今
日计划”还恨恨地只划掉了前三项,事实上已经成了“昨日计划”……然而新的一天已经到来,猝不及防,并没有给我以往在清晨重生般的愉悦。

对我来说,新的一天不再意味着可以把昨天
所有不愉快清空,而仅仅是时间的累积罢了,压抑与烦躁已随着累积。

初中的时候,班主任是个胖胖的女老师,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眯眯着眼睛。

她说我虽然不是
她带过的最聪明的学生,却是最听话认真的一个。

当时的自矜在现在变得太可笑了,我在不停
追问某科老师一个问题两天后,终于在他无意中的一声叹息中猛然发觉自己的愚笨是那么不可
原谅。

听话,认真,为我换来的,大概是别人眼中的更加笨拙与可笑吧?我沉默了。

渐渐地,
校园里每一个偏僻的角落我都驻足过了。

有时候迎着风走走,眼泪刚涌出眼底就被吹散了。

忘了那是第几次嚎啕大哭了。

我真的做不到活在别人的世界中,甘愿做配角,还是以一个
背景板的身份。

我发不出光了,却又无法心平气和地、用自己的黯淡映衬他们的光。

那天中午
趁人都走了,我才蹭到面色苍白的成绩单前,在一个令人汗颜的数字后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努力了还是这样的结果?积压过久的委屈和怨念,在此时喷涌而出。

我没去吃饭,跌跌
撞撞地跑回空无一人的宿舍,“嘭”地关上门,一瞬间双腿失去了全部力气,我靠着门慢慢蹲下,眼泪从指缝间流出。

宿舍里很静,床单、窗帘、书桌、台灯,全都像在思考着永远没有答
案的问题一样沉默着,完全不理会我的悲伤。

为什么呢?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却只等来一个无
人的废墟。

那一刻,我多么想回到那个小城里。

中午的觉是睡不成了。

我趁室友还没回来,又一个人回到教室,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胳膊肘拄在窗台上向外看。

这里的天空和我还不太熟,蓝得像句客套话。

而且窗外有一棵
百岁的老树,正值盛夏,茂盛的树冠将天空遮去大半。

我目光游离。

忽然,耳朵里传来一声尖
锐的哨音——记忆像开闸放水一样泄出。

是鸽哨!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用力拉开窗
子把身子探出去张望。

“哎哎!同学你干吗?”我一低头,楼下乘凉的打更老大爷仰着头指着我。

我脸一红,赶紧收回身子坐下来。

是鸽哨啊!我闭上眼,多少个充满希望与期待的清晨,
那个女孩坐在窗边,听着掺杂着“扑棱棱”扇翅的鸽哨声,浸润在晨哦中的脸庞很有诗意。


如今,她却像风雨中打湿了翅膀的枯叶蝶一样无助。

睁开眼,我知道了,就算全世界都无法接
纳我的不完美,还有那声鸽哨愿意牵引我扇动翅膀。

“去飞啊,我们还有秘密。

全世界,只有
我知道你能飞出多自如的模样!”哨声只有几下便消失了,但并不是一下就消失的,而是像被
渐渐吞噬在灼热的空气中一般。

我更倾向于相信它是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尽管我信奉科学。

人的力量究竟来自何处?内心吗?未免太鸡汤;外部压力吗?未免太不情愿。

我全部的力量,来自于过去的自己。

说白了,是从记忆中那个不肯轻易被摆布的女孩那儿借来的。

而鸽哨,则是我能回到当时的任意门。

每天中午,我都伏在教室的课桌上午休,只为如约听到那几声鸽哨,好再借几分力量让自己起死回生。

再后来,就不多说了吧。

“差生”逆袭的故事不亲身经历过一遍,就总觉得是瞎编出来的“毒鸡汤”。

取录取通知书那天,和三年前那天太像了,但这次我几乎没怎么笑——毕竟力量
是借来的,我,还是那个习惯性畏畏缩缩的自己。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回家了,我才踱着步走出
教室。

我在想,今后的自己还会有力量吗?走过楼下那棵一百零三岁的老树,我挥了挥手当作
告别,然后迈出了学校大门。

“曜——”我吓了一跳,是鸽哨!今天可得找找到底是哪儿在驯鸽。

我仰着头在碧空里寻找。

“嚯——”我一怔,回过头,一辆收废品的三轮车吱吱嘎嘎地从
我身旁驶过,骑车的老爷爷费力地蹬着,拽起松垮的跨栏背心,擦了把汗,又吹了一下嘴里叼着的哨子。

我扭头走了,带着一抹笑。

走吧,不怕了,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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